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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悦被老太太身边的云珠带到了后院里头。
云珠轻声道:“姐儿小心着些,后院的青石板路好些年不曾修整了,这有些年头的东西总有些凹凸不平的,阴雨的天气重覆着些青苔,走路打滑可不吃好一顿跤。”
薛悦心里知道这丫头是跟她套近乎,倒是笑着拍拍她的手:“我省得。”
云珠见她肯亲近,笑容更显了些。
薛悦边走心里边想着,不知今日能不能见着自己的夫婿。她今日特地穿得柜子里最贵重的衣裳,边上还是掐金银丝的,又这般妆容精致,就盼着给他瞧见了好深深记着她。
这男人虽年纪大了些,听娘说却是个上进的,只有一双嫡出儿女在,倒是麻烦了些。不过只要她入主了后院,再难啃的硬骨头也要一点点磨成碎渣滓。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丫头,倒害得她一身衣裳都给弄脏了。
薛悦将将踏进院门便瞧见里头两个丫鬟快步上来阻着她,一个容长脸的倒是机灵些,打量她一眼道:“咱们姐儿身子有些不爽利,姐儿且去别处罢。”
云珠在一旁呵斥道:“你们倒是有胆,还敢阻着主子了?这薛家姐儿只脏了衣裳,来求表姑娘的换一件儿,哪里扰着她了?还不快起开!”
她话音刚落听着里头的动静,便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薛悦也吓得闭上了眼。
外头宴上,意姐儿只顾着吃东西,众人说的话她倒也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林洛氏一句:“我幺儿今儿个也来了,这不在外头同吕老爷讨杯酒吃,也算是沾沾探花郎的喜气。说起来,我儿如今也读着些四书五经的,正好能向吕探花讨教一番。”虽说是幺儿,却是她膝下唯一的嫡子,这番一道来这寿宴,也算是极给面子。
意姐儿夹碧玉糕的银著也顿了顿,她上辈子的丈夫今日夜来了。
这话说得吕老太太面上有光,也不顾喉里压着痰,沙哑着声音道:“好好好!我儿可是有大福气的人!”说着便要叫丫鬟下去把吕仲之用的笔墨都拿来送给林洛氏。林洛氏这侯夫人的身份本就是她这寿宴上最尊贵的人儿,她一心想着要结交些大人物,在她眼里这林洛氏自然是大人物。
意姐儿也晓得老太太甚么意思。只在她眼里,这忠信侯府却不是什么值得结交的,不过是虚名罢了。她上辈子当家十年,也不见圣人青眼有加。其实这多半也是因着这忠信侯爷本就是个无能的,听闻在朝堂上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问他甚么也只会附和旁人,只管浑水摸鱼罢了。
当初林洛氏求娶她做儿媳妇,多半是瞧着长公主是圣人胞妹,她有是长公主唯一的嫡亲血脉,娶了她就仿佛是虚虚同皇室搭上了边儿。实则圣人哪里会因为这些便重新用起他们?烂泥巴仍旧扶不上墙。
大约也是瞧着自己这儿媳妇不中用了,才放任薛氏这般下毒手作贱自己。
想想真真可笑又可悲,为着她这些妇人之见,却断送自己这一辈子。
一边林洛氏瞧着这小县主仍旧不感兴趣不搭理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着急,若是按着长公主的尊贵,哪里给这嫡亲的血脉定他们侯府?还不要笑倒了一众贵妇人的牙?她几次结交也不成,便是国公府的百芳宴也不曾给她下帖子,这倒是愁死人了。而今她只能从小县主下手,这细水长流的,小县主日日对着长公主提一提,说不定便成了。再者他们好歹是个侯府,也不曾有天渊之隔。好歹这县主真正说出身,这吕家还算是高攀了。
林洛氏正想着便见一个圆脸丫鬟急急忙忙赶上来,在吕老太太面前耳语一番。
吕老太太当下便急声喘了一下,怒道:“可是真儿个?”
那丫鬟垂头道:“是呢,表姑娘可吓得不轻,那人衣裳都不曾穿好便跑出了院子。”
吕老太太怒地摔筷子道:“她有甚么怕的,下作的贱胚子!叫我怎么给忠信侯夫人交代!?”
林洛氏听见自己的名号不免有些奇怪,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吕老太太好歹是在这后宅辗转半生的,好歹沉了沉气,脑筋转了转便指着云珠道:“你去悄声告诉侯夫人听。”
云珠起身对着林洛氏稍稍耳语一番。
林洛氏听得脸皮子一阵青一阵红的,原是他儿子忠信侯世子在外头吃酒给灌醉了,这才给引了去那表姑娘的闺房。此番听云珠说来,仿佛那表姑娘更不是甚么好东西,此番便是勾搭他儿子来的!早有预谋!这吕家果真是小户人家,甚么腌臜的事体都有!
林洛氏气得想立马找来那表姑娘叫人打八十大板才解气,因着几个夫人都在,也只好走上前,勉勉强强对老太太轻声道:“老太太预备着怎么着?”
吕老太太把事体在肚子里过了几圈,便把笑容挂在脸上道:“而今之计,也只好求你们收了那不中用的东西,便是到你们府上做牛做马也是该!谁叫她个*到处勾搭男人。”
林洛氏想了想,还是咬牙答应了。若是收了这丫头还能说是忠信侯世子的风流韵事,若是不收可不成了丑事!至于这丫头,还不是她想搓圆襟扁,便搓圆襟扁。
意姐儿离得近,多少听了一耳朵,心思转两下便也猜出发生了甚么事体。
她捧着一杯茶,迷迷瞪瞪地瞧着老太太,脆声道:“祖母,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体?之前的薛家姐姐还在表姐院子里头呢,她可安好?”
此话一出,在下面的薛洛氏也坐不住了,这出了甚么事体稍稍一想,又是和忠信侯世子有关,有脑子的都明白过来了。这小县主看似无心的话,却好像在说她的乖女儿也同忠信侯世子此事有关!
薛洛氏道:“悦姐儿不过是去换件衣裳,能有甚么事体,老太太且安心着,我叫丫头进去瞧瞧。”
不一会儿便领了薛家悦姐儿出来。那悦姐儿身上倒是换了件衣裳,不过倒是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吕老太太瞧了也放下心来,若是这等腌臜的事体叫这黄花闺女瞧见了,丢的可是他们吕家的脸面。
旁边的薛洛氏忙道:“悦儿你怎么样了?可有遇到什么事体?”
那云珠犹豫了一下,只代悦姐儿道:“薛家姐儿无事儿呢,还不曾入院子,故而没有见着甚么污秽的。裙子也是我后头进院子找的。”
薛悦冲着云珠一笑,忙扶着薛洛氏道:“阿娘别急,我没事儿呢。”又上前给吕家老太太倒茶,安抚道:“您莫气着,今儿个也是您的寿宴,我还要沾沾老太太您的福气呢!”说着又冲着吕老太太耳语一番,惹得吕老太太笑起来,亲昵地拍拍她白皙的小手。
意姐儿也不想再理睬她们,过问太多反倒不好,还不如多用点吃食。
这薛氏她能坑一点是一点,坑不着也不必搭上自己。有的是坑给她跳呢。
意姐儿想着便笑眯眯地看了薛悦一眼。
薛悦似有所感:“……”
意姐儿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小米煮鲍鱼,金黄色的汤汁子是拿十几只老母鸡熬制整日才浓缩成的,吃在嘴里倒鲜味十足。特别是里头这鲍鱼,也不知是怎么熬的,唇齿一合便溢出肉汁子来,香滑软糯的小米和酥嫩的鲍鱼肉吃着倒是要把人舌头都鲜掉了。
薛悦瞧她吃得香甜,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她是兴奋的。
原本那个叫云珠的是预备着寿宴过了才说的,只她威胁着叫她立马说了,不然她自家去说。云珠无奈这才答应了在寿宴上便告知老太太此事。
她只要瞧瞧这吕家的表小姐在这吕老太太眼里到底是个甚么东西,只听闻是个受宠的。本想着等她嫁了再解决了这表姑娘也不迟,不想这天赐良机怎么能错过?如今便把她送走,将来也少了许多麻烦。
后院里。荷姐儿把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头,哭得声嘶力竭。她本是听了晴娘的话,想着要在寿宴上买通了外头的小厮丫鬟动些手脚,好叫表哥认下她。就算是不娶了她,她也能当个姨娘。
不想招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丫鬟都叫她赶出去了,本来帘子也拉得黑漆漆一片的,她便不曾认出来。等到认出来了,却也晚了。
荷姐儿猛地抬头,对着一边的晴娘就是一耳光,指着她:“你这下作的东西!可是你又搞怪!”
晴娘跪下来瑟瑟发抖,只顾着摇头:“奴婢怎么敢做这样的事体,定然是外头吩咐的小厮出了偏差。奴婢也不知那忠信侯世子怎么就……奴婢待您忠心可鉴日月,哪里敢!”
荷姐儿瞧着晴娘满脸惶恐的样子,也不欲再追究。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人办的,况且晴娘是从小就陪着她的丫鬟,定是一心为她好的。
荷姐儿不顾满脸泪痕,无力地软倒在床上,把头深深埋进被窝里啜泣起来。她想要嫁的一直都是表哥,若是跟着旁的男人作妾,那她活着还有甚么意思!
晴娘瞧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帘子外头。
她也是听闻今儿个有个侯府世子来,才动了念头。侯府世子将来是要当侯爷的,她家姐儿若是作了那侯府世子的良妾可不比作端哥儿的妾好上万倍?
况且那少年虽瞧着年岁不大,却长得一副俊俏样子,姐儿真个跟了他,自然会知道他的好处。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说不准将来也能作侯爷的通房,甚至妾室。岂不比待在这吕家更好?姐儿可当真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