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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赵曦起来时还有些意外这一晚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吃了早饭也才过七点,大家有些踌躇要不要现在去找丁卫国。昨天他也没说让他们过去的具体时间，可当时他那个样子让赵曦他们没法继续追问。而且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和变异人还算平静地交流，谁也不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赵曦拿着枪下车往湖边走了几步,看向东边那个村庄。
韩秦跟在她身边问：“有危险吗？”
“没有。”赵曦摇头道。她低着头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丁卫国对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他有本能，他需要很大的毅力去克制这种本能。”这是对鲜活猎物猎食的本能。
“如果他真有两年来所有的记忆,那我们需要问的有太多。”韩秦看着远处只有个轮廓的村子说道。
“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说。”她歪头想了下说，“不过他既然还让我们去,应该愿意说些东西，就看他能说多少了。”
赵曦轻叹一声,转身道，“要不我们先过去在小楼外等着。话说变异人会睡觉吗？”
车队开到三层小楼所在的院外，丁卫国此时已经站在紧闭的院门外。车队依然停在昨天的位置,再次排成防御队形。
赵曦先推开门感觉了下小声说：“危险不算太大。”
依然是昨天那几个人下了车，赵曦领头走向丁卫国,被他在昨天同一个位置喊停住。
今天丁卫国脸上平静不少,看向赵曦他们的目光中偶尔还是带着点复杂和期盼,但那种伤感和痛苦依然笼罩在他四周。
“丁老先生，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赵曦有些犹豫该怎么称呼他，但既然他七十多岁，叫声老先生总是不为过的。
“我现在很饱。”丁卫国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他看着赵曦,眼中复杂,他没想到赵曦会叫自己“老先生”。
赵曦迟疑了下问道：“如果没吃饱，你就无法克制住攻击我们的本能吗？”
丁卫国眼中闪过痛苦,他指向一百多米外一栋独栋建筑说：“我们去哪儿聊。”说着他转身拿起靠在墙边的滑雪板戴上后,拿起滑雪杆滑向那栋建筑。
这是一组三层建筑,门派已经不见了，门口的建筑一楼是个大厅，丁卫国直接走了进去。
赵曦和韩秦四人跟着走进去。韩秦和庄朝阳带了对讲机紧跟在赵曦身后，而徐哲带上了手机，把相机的摄像功能打开后，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固定住，在摄像头那里开了个小孔，走在最后。
赵曦进入大厅后看到前台写着这里是房管局，左边是个办事大厅，丁卫国站在左边转角处等着。看到赵曦他们进来，他走了进去。
办事大厅不算太大，丁卫国走到最里面。他拉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在赵曦他们走进办事大厅时说：“你们在离我七八米外找地方坐下。”
办事大厅里到处都是供等待的人坐下的连排椅，不过赵曦他们拉过柜台边的椅子在空地处坐在一起。韩秦打量着大厅里的环境：东西太多，闪躲时很容易碰撞到什么。
丁卫国看着他们坐下，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是半个小时后你就无法克制住捕食的欲望了么？”赵曦问。
丁卫国没有直接回答赵曦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下问：“你们叫我们什么？”
“变异人。”
“变异人。你觉得我们还是人吗？”丁卫国盯着赵曦声音暗哑地问道。
赵曦犹豫了下说：“原本我们叫变异后的人为‘活尸’，可研究员说这不对，变异后的人虽然失去了理智，但它们大部分生理情况和人类差不多，甚至比以前的人类还要优秀，所以叫它们‘变异人’。其实就我们而言，和以前的人类相比很多生理情况也不一样，因此我们称自己是‘进化人’。”
“‘变异人’、‘进化人’。”丁卫国有一瞬间的失神。
“对，其实这两种人最大的区别是是否有理智，以及他们的食物来源。”赵曦小心地说道。
丁卫国听赵曦这样说回过神来，目光闪烁，但没有说话。
赵曦迟疑了下问道：“丁老先生，你记得彗星撞地球之后发生了什么吗？你现在有多久的记忆？”
丁卫国看着赵曦，露出似笑非笑的凄惨笑容：“你是想问我吃没吃过人，我吃人的时候是否有理智吧？”
赵曦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到混合了自我厌恶和痛恨的情绪，点了点头。
丁卫国看着地面，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是一年半前开始逐渐恢复理智，但那时本能占据上风。直到一年前，我能控制住自己。四个月前我能开口说话……”
他停了停，似乎在整理情绪，然后面上带着绝望继续说：“末世前的事我只记得小半，后来的事刚开始的那几个月没什么记忆。”
赵曦等了近一分钟，看到丁卫国确实不再说话，小心地问道：“你记得自己、自己一年前捕食进食的事？”
赵曦这个问题似乎让丁卫国难以承受，它看向赵曦，眼中似乎瞬间就布满了血丝，面容有些扭曲地嘶哑着吼道：“我想过无数次，为什么是我恢复了这么多记忆，我干嘛要恢复记忆！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赵曦看着丁卫国狰狞的表情，抿了下嘴一时没再开口，但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忍不住摸了下别着□□位置，确认□□带着的后，她顺势往下拉了下衣服，掩盖住自己的意图。
丁卫国喘着粗气，像一头别激怒的公牛，他看着赵曦，克制着想见血的冲动，同时抑制着本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丁卫国稍微平静一点，赵曦轻声问道：“其他人没有恢复记忆吗？但很多人都穿起了衣服，而且它们还能认出枪炮。”
丁卫国目光移开，看向右边柜台方向面带恍惚地说：“这是一个人成长发育的过程，在很小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记忆，只会凭本能行动；然后慢慢成长，有了点意识，知道什么好吃什么难吃，怎么能找到食物，怎么有效率的找到食物；再后来对世界有了一定认知，一些深植于身体深处的经验开始浮现。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开始知道自己是谁。能知道自己是谁的只有很小很小一部分；到了后面，恢复的经验越来越多，开始知道穿衣服能保暖，穿上衣服遮住手和眼睛能伪装成正常人……这时有极其稀少的一部分能恢复一些以前的记忆，获得部分真正的思考能力。但每个人恢复的部分不一样，有的也许是一些喜好，有的是一些知识，有的是一些感情，而且恢复的程度也不一样……然后再成长到一定阶段，可以开口说话。”
赵曦听着丁卫国的描述，换成各级变异人，“很小的时候”应该是以及和二级变异人；“有效率的找到食物”应该是三级、四级变异人；“经验开始浮现”是五级变异人；“穿衣服”到了六级；“恢复以前的记忆”那就应该是七级了。
“和你在一起的女士也可以说话了么？”赵曦问。
“你说苏瑶？她没恢复什么以前的多少记忆，可以说话但还比较困难。”丁卫国说道。
赵曦想了下昨天苏瑶看到他们的表现，小心问道：“她没恢复多少以前的记忆，那名字是你起的吗？她平时行事还是本能为主吗？”
丁卫国缓缓摇头说：“这是她告诉我的名字，是她以前的名字还是后来取的我也不知道。她对以前的人和事没什么记忆，但喜欢国风的东西。她脾气很好，只要你不惹她，她就不会攻击你。”
“可是昨天她见面后就让其他人攻击我们。”
“你们对她有敌意。现在她认知能力相当于一个成年人，自然能判断谁对我们有敌意。其实真嗯你我也有，我说不清这种感觉，但我知道，你们这几个人里，你对我敌意最小。”丁卫国面带悲伤地说道。
赵曦沉默了一下说：“我能感到你对我们也没有敌意。”
丁卫国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是人……我是人，我一辈子遵纪守法，那些不是我想做的……该死！该死！我不想！我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了……”
他说着，脸上扭曲起来，痛苦、绝望、悲伤、恐惧、贪婪、食欲、畏惧、后悔揉捏在一起，让他疯癫地站起来。
赵曦他们四个都紧张起来，死死盯着丁卫国，防止他有任何异动。
赵曦看着丁卫国捏紧拳头，外凸的手指骨甚至刺进手掌里，一滴一滴鲜血流出，感到一阵心惊。
“丁老先生，那确实不是你的问题，病毒改变了人的大脑，让人脑海里只剩下食欲，因此那不怪你。你别激动……”赵曦轻柔但坚定地对丁卫国说道。
丁卫国在赵曦安抚下坐下，面上的扭曲慢慢消失，只剩下痛苦和绝望看着赵曦：“你知道吗，我见过很多变异人，几百，几千，上万，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恢复了这么多记忆：我知道自己是谁，我记得我的家人，我知道道德法律……虽然我记得的只是七十多年的人生里很少的一部分，可也足以让我知道自己是个人，却干了那么多不该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