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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难看的主仆强忍周身的酸痛,绕着门廊向自己的小院走去,迎面林致远走了过来,林清有心避开,可廊外是瓢泼大雨,根本无处可躲。.ww. ●
林致远虽然年纪不大,但身量已经张开,面容白皙清秀,斯文俊逸。他缓步走到她面前,皱着乌黑的浓眉,看似责备,实则关切的说:“表妹又去礼佛,这样的天气,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我吩咐了婆子熬些姜茶,你要趁热喝,知道吗?”
林清心里一叹,嘴上却笑着说:“是,知道了表哥,那我先回房去了。”
玉儿扶着林清缓缓走了过去,林致远转身默默看着她,一动不动,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的尽头,他才转身慢慢走远。
出了长廊,不远就是林清住的含香园,不大的院子种满了木槿,秋风吹的花朵散落一地,雨水打的渐褪绿意的小草,不住的摇晃。
玉儿疾跑几步,奔回房里拿了把油纸伞,复又跑回撑开,两人挤着快步进了院子。刚一回房,一个婆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端着一碗浓浓的姜茶,说是少爷早就吩咐备好的。
林清自小就极不喜欢吃姜,她勉强喝了两口,转脸苦兮兮的看着玉儿。
玉儿自然是要为小姐分忧的,她轻笑着拉了婆子一下,顺势塞了一块碎银子,“嬷嬷,我家小姐先去更衣,等下喝完,我自会把碗送回去。这么大的雨,嬷嬷就先回吧。”
婆子知情识趣的躬身退了下去。
林清讨好的把温热的汤碗递给玉儿,“快趁热喝,你都湿透了,驱驱寒气。”
玉儿白了她一眼,不过还是端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回到寝房,房里早已备好沐浴的热水,想是刚才那婆子准备的,玉儿心道,银子总算没白给。
两人收拾停当时,外面雨势依旧很大,林清推开一扇边窗,看着外面朦胧的烟雨出神,脑中突然想起寺中遇到的那人,这样的天气不知他可有找到避雨的落脚处。
正想着,一只小手麻利的把窗“咔嗒”关上了,玉儿边扣窗闩边念叨:“这么大的雨,当心着凉,到时可不是喝姜汤,而是苦汤了。”
林清乖乖的走回桌前,拿了本书,“我看书,这行了吧。??.ww. ?”
玉儿却拿着一个针线篓子过来,“小姐,还是练练针线吧,日后总得做件简单的里衣啊。”
这次林清直接当作没听见,拿着书低头做专心致志状,她实在是怕了这东西了,也不知是不是天生不善女红,小时候,她跟玉儿同时被母亲请来的苏绣师傅教导,结果玉儿已经飞针走线,她还是笨拙的直往指头上扎。母亲跟师父只得无奈放弃女红教导,只有玉儿直到如今还在锲而不舍的努力着。
“小姐,小姐。”
林清继续装死,动也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书页。半晌,玉儿只得气哼哼的拿着绣花撑子绣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勾勒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傍晚时分,雨势有些转小,林清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中午急着赶路,没来得及在寺中用斋饭,回来又忙活一顿就忘了这茬,现在虽饿却也不大想吃东西。
今天府中的厨房想必是顾不上她们的,玉儿趁着雨小,撑着油伞来到厨房。
林府作为本城大富商,厨房都比别的人家大了许多,三个厨娘跟几个帮佣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无暇理会玉儿。
玉儿走到近前,神色和悦的跟其中一个厨娘招呼,“张婶,还在忙啊。”
“是呢,夫人的客人要留下用饭。你这是来拿小姐的份例吧,”张婶指了下门边桌子上的食盒,“在那儿呢,拿走吧。”张婶是临安人士,林清的父亲亡故前在那里任职,因为廉洁奉公深得当地民众的爱戴,张婶也不例外,所以府中的厨房唯有她会经常关照林清主仆。
玉儿笑着应声,提着漆盒晃晃悠悠的回了含香园。
一进门,玉儿就跟林清嘀咕:“小姐,那方家的人现在还没回去,说是在这里用晚饭呢。”
林清微微一笑,那是当然啦,伯母巴不得早点把这位方小姐娶过门,当然要抓紧时间培养感情,那位方夫人大概也有心促成好事,不然怎会同意留下用饭呢。
厅里的小圆桌已经摆好了几碟精致小菜,林清挑眉看了看,还真是下本钱啊,爆炒鹿肉、荷塘小炒、笋丝黄鳝,这还只是拿给自己的边角余料,可以想象宴席上会是何等丰盛。??? ?
“玉儿,再拿双碗筷,咱俩一起吃,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嘻嘻,小姐你真好。”玉儿腾腾几步跑回小隔间,乐呵呵的拿了副碗筷。
屋外的细雨淅淅沥沥,两人安坐屋内,静静的吃了起来。
﹏﹏﹏
清晨,炫目的霞光映亮了天幕。
洗簌完毕的林清,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昏黄铜镜中的容颜,静静的呆。
玉儿站在身后拢着她乌黑浓密的秀,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灵巧的髻便挽好了。
林清左右打量了下,不错,乌黑的头,白白的小脸,黢黑的眼珠,还算挺翘的鼻子,虽不算倾国倾城,倒还是个秀丽的小家碧玉。
玉儿身后“嗤嗤”的笑了,“小姐,您这是准备重新认识一下看了十三年的脸吗?”
“贫嘴的丫头,我这是在检验你的成果。”林清笑着回身,作势要打她。
玉儿灵巧一蹦,闪到一旁捂嘴笑着看林清。
“是,那可曾满意?”
“勉强过关。”林清点了点头,而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主仆二人随即笑做一团。
欢笑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身着团团花纹的暗绿散裙并着洒金短袄的贵妇被几个俊俏侍女簇拥着鱼贯而入,正是入不踏入含香园半步的林夫人大驾光临。
林清起身迎上去,屈膝施礼,林夫人亲热的拉住林清,将她拉到桌旁坐下,林夫人姿态雍容、神色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清儿,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
林清面上带笑,心里暗暗撇嘴,她才十三岁,哪里大了?
“当年你父母走的急,没来得及给你定亲就去了,如今伯父伯母也算你的至亲,万万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林清挑了下眉,这是要入正题了。
“你伯父的好友有个远房侄子,家里有意给他选一位温婉可人的妻室,我觉得很合适你。”
林清轻轻皱了下眉,按说伯母最近正忙着表哥的亲事,怎么突然有闲心操心她的婚配之事?难道其中有什么古怪?稳妥起见,还是多问两句的好。
林清佯作羞涩的低头,但眼睛一直瞄着林夫人,轻声问:“那位公子年龄几许?”
林夫人轻咳一声,道:“不大,二十出头。”
林清眼露讶异,低低的问:“这般年纪应该早已成亲才对吧?怎么这位公子迟迟未曾娶亲?”
林夫人轻撇了下头,轻描淡写的道:“这位公子天性纯真,生性娇憨,所以一直未曾定下人家。”
林清眼睛一转,立马明白什么意思,心头陡的涌起一股怒火,什么纯真娇憨,肯定是个傻子,她还真敢说,还跟她合适,难道觉得她也是傻子,随便谁来都能蒙骗?
林清急喘几下,努力压下汹涌的怒火,冷声道:“这样的公子林清自认匹配不了,多谢伯母好意。”
林夫人皱起眉头,目露责怪的看着林清,似是不满她的语气,又或者她的直接拒绝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屋内变得一片寂静,侍女们纷纷放轻呼吸,恨不得立时变成空气,林清面无表情的低着头,默默拨弄着桌布的流苏。
过了许久,林夫人再度开口,“清儿,伯母为你表哥挑选表嫂人选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方府的小姐,足可为表哥的良配。”林清淡淡的接口。、
“哦,你也这么认为的吗?”林夫人紧接着问。
“是。”
林夫人眼睛盯着林清的面容端详片刻,像在判断她这话是否出自真心,很快林夫人像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笑意,试探的道:“昨日,致远本应一同跟大家用膳,再送宾客回府,可他傍晚却说身体不适,不能作陪,你可知道是为何?”
林清静默片刻,清冷的答:“不知。”
林清冷冷的态度,再加上昨晚儿子的表现,林夫人心中已经认定有人在搞鬼,只是那人肯定不会是她乖巧懂事的儿子,那么就只能是林清了。
看着林清爱理不理的低头拨弄桌帘,林夫人心生厌恶,“你该知道我不会同意致远娶你过门。”
林清淡淡的笑了,“伯母,我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一个孤女如何能配得上表哥?我只求一位神智清楚、知冷知热的夫婿,哪怕贫寒布衣也无妨,只要他能与我相知相伴一生足矣。”
林清的话让林夫人的心里又恼了几分,可又不出火来。刚刚她已隐晦点明知道自己有意把她许配给傻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只能作罢,否则事情闹大了,不止林老爷那关,就是族里恐怕也会说她苛待族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心中烦怒的林夫人只冷冷的吐出:“但愿你能如愿。”然后抬脚出了房门,身后的侍女低眉敛目,尾随而出,小院再度回复了平日的冷清。
秋雨过后,寒意袭来。
极度畏寒的林清猫在屋里,再不踏出房门一步。
冬天的日头格外短,日落月升,猫冬的日子不知不觉已有一个多月。林致远时有过来探望,只是林清不愿跟他太过牵扯,便命玉儿拦下,只说身子有些微恙,卧床静养,不便见客。
如此几次,林致远渐有察觉,黯然离开不再来访,只是时不时差人送些小玩意,说是给她解闷。玉儿见他这样心有不忍,可林清却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表哥已有良人,不要再生枝节。”
想起之前夫人来访的情景,玉儿只得叹息一声,再不多说。
腊月的清晨,阳光暖融融的照进小院。
玉儿终于忍不住,拖着林清出门,美其名曰,晒太阳。
阳光驱赶着南方根深蒂固的阴冷潮意,林清懒洋洋的漫步在枝叶凋零的花园里,林夫人的贴身侍女连翘从一侧的小径直直的走了过来。
她满脸笑意,神色带着从未有过的恭敬殷勤,“小姐原来在这里,到叫我好找,府中来客,夫人命小姐赶快过去。”
林清有些疑惑,她好像不认识林府的什么人,刚想婉拒,连翘已命身后的两个婆子架着林清疾步朝着林府的会客大厅走去。
阻拦无果的玉儿担心小姐吃亏,赶忙快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