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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把火,当即燎原燃烧。
李玉喘气:“你的脚、脚……”
雁莳漫不经心:“别管它,你不碰我就没事。”
李玉:“将士都在……”
雁莳:“亲一亲嘛。”
亲一亲,就想抱一抱,抱一抱,就想滚一滚。反正庄稼杆子长,满地绿意浓郁,将士们苦哈哈地趴在地上越走越远。天黑了,他们仍然等不来女将军的命令。他们站起来,冲着空气吼了几嗓子,回应他们的只有寂寥的鹧鸪声。
众人惊怒:“艹!雁将军该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走了吧?”
“她这就把我们忘了?!”
晚膳在召唤将士们,到处找不到雁莳。众人一思量,决定吃饭最重要,纷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田埂。临去前,他们眼尖地看到跟随陛下的中常侍如木头杆子般立在田间当标杆,他们瞅了好几眼,中常侍高贵冷傲,不予理会。
众将士:“……”
有病哦。
而等人稀稀拉拉走了光,中常侍赶紧呼唤陛下。草丛被扒开,李玉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笑盈盈的散着发的雁将军。中常侍呆若木鸡,窝在天子臂弯间的女将军热情洋溢地跟中常侍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哇!”
李玉淡着脸:“走吧。”
他吩咐中常侍:“挑小路,别被人撞上了。”
但是当真,怕什么,来什么。
李玉抱着雁莳,一路往行宫去。洛阳大宫未建,只有以前避暑时的行宫。一路偷偷回宫,李玉想着这会儿应该没人。怪就怪在如今正值国之危难时机,行宫中伺候的侍从并不多。中常侍提着灯笼小步在前,李玉抱着雁莳跟在后。
啪。
门脆响后,打开。
中常侍转身,呆住了。
李玉抱着女郎跨入门槛,与满屋子目瞪口呆的臣子们对上眼。大臣们殚精竭虑,晚上也不休息,来宫中跟陛下商量政务。陛下勤政爱民的印象深入人心,哪怕李玉不在宫中,臣子们也边吃饭边等人,觉陛下很快就会回来。
万万没想到,陛下回来是回来了,却抱着雁将军一起回来。
众臣:“……”
李玉和雁莳:“……”
大家一起跟着石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雁哥哥和玉哥哥太好玩了~~最喜欢雁哥哥这种勾勾搭搭的风格了~~哈哈,明天继续二明和皎皎那边~
☆、第109章1.1.1
天子抱着雁将军走进灯火通亮中,众人一起沉默。长火在暗夜中明亮温润,黄门们提着灯弯腰,看着脚下灯烛光芒中的一排排人影。到底是李玉最冷静,在怀里雁莳觉得自己溺水般快要死了时,在群臣用一言难尽的诡异眼神看着他二人时,李玉淡声:“雁将军受了重伤,朕与她多年的君臣情谊做不得假,是以朕才抱她回来,诸卿莫误会了朕拳拳爱臣之心。”
李玉话落,众人的目光一起去望雁莳赤着的脚了。女郎的脚当然不应该给一群男郎看,但雁莳既然在朝为官,女郎的忌讳她自然没有。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去看雁莳的脚:褪了鞋袜,脚板通红,血肉淋漓可怖,几个水泡几乎生了脓。这样一双脚,不能穿鞋袜,不能走路,也实属正常。
但丞相有话说:“雁将军伤得是脚吧?陛下可以背着嘛……何必、何必……”何必采用如此暧.昧的横抱姿势!打个比方,两个哥们,一个受伤了,另一个肯定不会把前一个当女子般抱在怀里走一路吧?
李玉淡然道:“非脚,乃胸。雁将军的胸受伤比脚更重。”
他瞥一眼怀里的雁莳。
雁莳立刻双手搂胸,头蓦地一歪,靠在青年肩上。她开始呻.吟:“嗳,我受了重伤,咳咳……胸闷、难受、恶心……”
雁莳已经超水平发挥了,但丞相看她的眼神,依然古怪得很。雁莳小将军在众臣面前,一直是一个活力四射的俊俏少年郎形象,她俊俏是真俊俏,在街上飞个眼,两街的娘子们都要为她痴狂;然她扮演虚弱的人,唇红齿白,笑痕在颊,无论如何都不虚弱啊。
不过陛下既说她胸受伤,不能背,那……就当她是真的胸受伤了吧。
群臣们,半信半疑。他们的陛下表面功夫做的太好,太不露情绪,一晚上讨论政务时,几次臣子有心把话题扯向雁将军,都被李玉悄无声息地把话题再扯了回来。李玉一晚上拉着群臣们绕了洛阳一大圈,从洛阳的春耕,展望到长安的秋收。众臣被李玉鼓励,被激起斗智,个个热泪盈眶跟陛下表示要肝脑涂地,要重回长安。
时至午夜,众臣头晕晕、互相搀扶着出了行宫,已经忘记了跟陛下讨论雁将军的事情。当然,到了第二日,他们再见到雁莳,就重新想了起来,开始变得激动兴奋。
洛女刚去世!没关系,雁将军不也是女的么!
陛下没子嗣!没关系,雁将军她是女的哇!
往年给天子挑选女人,自有宗正的人千辛万苦,从全国的良家女郎中挑来选去,势必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女郎送去陛下床上。陛下的女人人选乃重中之重,皇后人选更是重要。雁莳无论哪一条,都过不去。但是现在国难时机,陛下的无子嗣已经快逼疯对大魏忠心耿耿的一批老臣了——这时候不说是雁莳了,随便一个女人,只要陛下感兴趣,他们都得咬着牙,把这个女人往陛下床上送啊!
李玉的猜测落了实,满朝文武确实积极地把雁莳往他床上拐。
李玉为人肃冷乖僻,不苟言笑,群臣不拿他开玩笑,便一天三趟地去说服雁莳。以丞相为代表的一帮老臣言辞激烈,指着雁莳鼻子,恨不得说她不爬陛下的床,她枉为人臣!她既是人臣,就要为君分忧。而今君忧在何处?自然是女人和孩子了!
雁莳气死了。
她在军营中练兵,还被臣子们追到地方。雁莳怒拍木案:“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你们为了陛下的子嗣,就要牺牲我么?”
丞相道:“这怎是牺牲?我们陛下才华横溢,年轻稳重,你能上位,就偷着乐吧。赶紧趁陛下还有兴趣,我们趁热打铁,全了这桩事。你又有什么好亏的?”丞相上下打量雁莳,看女郎高挑瘦削,高束长发,一身护腕护膝,抱臂看人的架势,当的是英姿飒爽。只是这英姿飒爽,太不合女儿家的风韵了。丞相嫌弃了雁莳一番,勉强道:“虽然你毛病多多,在女郎中也不出众,身材也不行,女红肯定更不行……但你好歹也出身名门雁家,好歹与我等有同朝为官的情谊,你若让陛下喜欢了,诞下龙嗣,我可尽量保你为后。”
丞相身后的一众老臣严肃点头,认同丞相的话:是的,他们可以勉强支持雁莳为后。想想让雁莳为后,总比之前那个洛女强得多。
雁莳被气笑了:“……我真是谢谢你们哦。”
她甩头出了帐篷,对身后的长吁短叹视而不见。
满朝文武对她进行逼婚,甚至不婚也行,她日日耳朵被念成茧,听他们喊“子嗣子嗣”,雁莳心中一阵火大。雁莳走到哪里,都被催问一番。现在群臣还顾着面子没把她往陛下床上送,然假以时日,雁莳一点都不信任他们的操守!能站在朝堂上的,有几个是真正的善人?
呿!
这般狂风骤雨般的催促,让雁莳躲到军营里都不安生。她这几日根本不敢上朝,日日称病,唯恐与李玉碰面。她全身心地投入洛阳城防建设中,带领手下小兵们热火朝天地在城外挖沟渠。洛阳既为国都,护城河自然要修得比先前规程更严格些。
晚上用膳时,一群大老粗们和雁莳坐在土夯边捧着碗吃饭。雁莳性格好,人随和又大方,没有小女人家的骄矜。若说一开始大家还因为女将军的身份对她颇有微词,跟雁莳共处一段时间后,众人就很难把她和女人划到一处了。
雁莳吃饭时,手下副将笑嘻嘻地跟她这位上峰开玩笑:“将军,你和陛下那回儿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睡了没啊?”
雁莳:“……”
周围声音静了下来,雁莳扫一圈,人皆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军营中的老兵们,打仗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讨论女人了,最喜欢讲的就是荤话了。呃,现在和雁将军讨论雁将军的男人,也是一个意思。
雁莳感慨地放下手中碗箸,心想:群众的八卦欲啊!
她翘起腿,手搭在副将肩上,与自家兄弟待在一处,她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众人皆听他们的将军洋洋得意、漫不经心地开始侃大山:“睡不睡的,多难听啊。你们将军我这么威风,当然是想睡就睡,想不睡就不睡,时而睡时而不睡……”
众将哈哈大笑。
突然,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马车在新挖出的护城河旁边停下,家仆提着灯笼,丞相站在河对岸,与这边的兵痞子们对望。丞相与傻眼的雁莳望一眼,捏了捏鼻子,欣喜道:“老臣就知道雁将军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他也不过来了,他转身,晃着肩就要回城。老臣的脸笑成菊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跟诸位等着他的大臣们分享这个好消息。河对岸的雁莳僵硬一下,突得跳起来,欲哭无泪地疾奔越河,前来追人:“丞相!您知道什么了?您误会了!臣真的是清白的……您别大嘴巴啊……”
洛阳城那边对雁莳的催婚进行得如火如荼,让雁莳苦不堪言;关中秦川这边,兵力在渐渐从南往北集中,目前和凉军的战争,尚能互相制衡。诸人皆在等待打破平衡的时机,李皎人虽在北冥山上,心中却挂念山下的战事。
春日风暖,门帘尽开,绿意如海纷涌,清凉满舍。李皎坐于室中,低头拿着笔杆,对案上铺开的战舆图进行分析批注,打算待会儿让人送去山下,给几个将军过目。她那已经快一岁的小儿子趴在她旁边的茵褥上,吵着闹着要和李皎玩。李皎干脆给儿子在榻上铺了一层雪白宣纸,把郁鹿放到了纸上,笔墨纸砚全行伺候。
郁鹿第一次坐在这种白如雪的纸上,第一次抓到笔,第一次摸到五颜六色的颜料。他兴奋不已,当即忘掉了旁边的阿母,跪在宣纸上提着笔玩得开心,一会儿就把小脸画成了“花猫”。
郁鹿:“阿母阿母!看我看我!”
李皎扭头,看到自家小郎君俏生生的小脸如今成了万花筒,五色斑斓。她“噗嗤”乐出声,在郁呦呦亮晶晶的眼神期待下,李皎弯腰,挑起手中笔,墨汁浓郁,在儿子的额心点了下。小郎君眉清目秀,容貌越来越俏,无比的生动鲜妍。他阿母给他额心点了个黑色小痣,映着他的小花脸,非但不丑,反而说不出的可人怜爱。
李皎对郁鹿一直是采取鼓励的教导方式:“呦呦厉害!不愧是我的儿子,现在就会抓笔写字了!”
郁呦呦咧嘴笑起来,扑入母亲怀里撒娇。他现在听得懂大人话,虽然自己话说得不利落,然就是爱李皎夸他。也许郁鹿不能理解“父母”真正意味着什么,但他叫“阿母”的这个女郎,对他宽容慈爱,又不完全放任。李皎待他,比起别人待他,更透着一种亲昵味道,郁鹿小朋友是能感觉得到的。
郁鹿最喜欢缠在阿母身边了!
郁明掀开帘子进屋,看到他家宝贝儿子又缠着李皎,晃着李皎肩,害得李皎批注都写不下去。郁明大步跨去,捏住小郎君的脖颈,任手短脚小的小阿郎在自己手下扁着小嘴咿呀挣扎。郁明低斥:“成何体统?一个男郎,没有一点英武气,天天拿笔涂墨的,丢不丢人?!”
郁鹿小朋友机灵地扒着阿母的肩不肯走,他的金豆子在眼眶打转,快要被郁明骂哭了。
李皎自然不乐意儿子被斥,郁鹿被郁明捞到了怀里,长公主她横了那个初为人父的青年一眼,漫声:“写写字怎么不妥了?我就日日写字,日日看书,你觉得特丢人了?”
郁明补救:“当然不是,我说的不是你。他怎么能跟你比呢!皎皎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皎撇过脸,不看他英俊面孔,哼道:“你倒是敢回来了?不怕我再赶你出门了?”
郁明微尴尬,他老婆说一不二,前几日他求欢到一半被赶出去,至今都没取得李皎谅解。郁明真是辛苦,他被老婆赶出门他还不能说,被北冥山上的师弟师妹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死他?
这会儿,郁明冷着脸。他一手抱着郁鹿,一手在案上一拍。他力气大,一掌拍下去,李皎摞在案上的书籍跳了跳,李皎的眉心也跟着跳了跳。不等李皎开口,郁明高喝道:“反了你了!你忘了谁是一家之主了么?跟自家夫君这么说话?你还有身为人.妻的自觉么?”
李皎沉脸:哟,郁明还敢跟她这么喊话呢?他胆子大啊?
她抬头,与郁明的眼神对上。青年口上说的厉害,眼神却飘,往窗外扫了扫,他清如水的眼睛转回来时,恳求地看李皎一眼。李皎多么的冰雪聪明,郁明给她一个眼色,她就反应过来了。郁明尚且满身大汗,唯恐李皎接不住他的话,他老婆慢慢端茶酌了一口,似笑非笑地撩了他一眼。
李皎起身,让郁明落座,如小媳妇般毕恭毕敬地给郁明敬茶,低着头:“哎,是妾忘了为妇之道了,多谢夫君教诲。夫君吃了这盏茶,原谅妾身吧。夫君千万别恼急了要休妾身,妾下次再不敢了。”
郁明脸上带笑,淡定地喝了李皎递过来的茶。二人手相碰时,李皎的长指甲狠狠划了他一道,他手顿了下,当做不知。郁明倨傲抬下巴,示意李皎一同坐下:“下不为例。”
郁明怀里的郁呦呦小朋友左看一会儿,再右看一眼。他张着小口,都惊呆了。他长到一岁,他第一次看到大人变脸变得这么快,好难理解!明明这两个大人平时的相处不是这样的,要是平时阿父敢这么说话,他阿母肯定一脚就把阿父踹下床了啊。
郁鹿小朋友不到一岁的生涯中,已经见到了好几次郁明被李皎踹下床……
郁鹿迟疑地看眼抱着他的阿父,怀疑他的小世界出了什么错,他日后是不是还得巴结这个总嫌弃他的大人。
那桐的声音响起,解救了郁鹿小朋友的纠结:“师兄跟我说你在家中能做主,我还不信。而今一看,没想到师兄在家中当真这么有地位,是我眼瘸了。”李皎回头,看到白衣女郎叩门三声后,提剑进屋。
李皎了然地看一眼郁明:原来是你师兄妹二人拿我打赌呢。
她心里哼一声:指不定那桐怎么挤兑郁明,说郁明家中有个母老虎。毕竟郁明被赶出屋门,是那桐亲眼所见的。
李皎偏头看郁明,看他怎么解释。
郁明在榻木对面坐得四平八稳,他伸臂一挥示意那桐进屋,把那桐介绍给李皎:“是这样,我师父年纪大了,当掌教当得有些吃力,所以寻机退位。听到风声,山中那些熬了许多年的长老们都等着上位。然我和师妹自是不甘示弱,不愿屈居人下。我师父一门下,只有我师兄妹二人。我二人不愿师父多年心血白费,是以要去争一争那掌教之位。”
李皎颔首点头。
那桐的目光平静如湖水,波澜不起。
郁明则认真地看着李皎:“我跟师妹建议,来问问你的意见,看你对此有什么想法没。”
李皎轻轻点头,看了眼态度平淡的那桐,再看眼郁明。郁明是真心请教,那桐却未必把李皎放在心上。那桐不过是对师兄的话姑且一听,倒真不一定觉得李皎能给出什么好方案来。李皎无所谓,她行事心中自有一杆秤,不在意别人的态度。
北冥派要选新的掌教……李皎心头一跳,大脑开始飞速动,想朝廷能从中捞到些什么好处……江湖势力离朝堂太远,然国要一统,这些江湖势力,势必要收为己用。北冥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口,可以为据点,做个实验,试探这些江湖人对朝廷的态度。
她沉吟一二后,将案上铺着的图纸一收,重新取了张白宣,开始给那师兄妹画图讲解:“北冥武功体系庞大,每一系都各有建树,各有所得。你们师父这一脉是嫡传,然你师父并未广收门徒,传承不够;他宗师地位北冥派认可,掌教之位,想来不服者甚多。”
那桐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到了女郎身上。她心头微顿,疑心地看眼郁明,猜测郁明是否把自家情况跟李皎倒了个干净,否则李皎何以一开口就点出他们这一脉的问题所在?
李皎淡笑,她选夫君,难道会对夫君那边情况一无所知么?不说是现在的李皎,就是当年十四岁就和郁明互生爱慕的李皎,在选择郁明时,都将北冥派情况上下研究了个清楚。她自然喜欢郁明,但郁明在北冥地位的超然,北冥在江湖中地位的超然,难说李皎没有利诱之心。
朝廷总想收复这些江湖人的。若非当年皇位之争乱,朝廷早将目光放到北冥上了。
李皎再道:“我夫君右手有伤,弃右手后用左手,我恐北冥派人武学皆集大成,我夫君的左手尚练了几年,与他们对招胜算不大。然那桐师妹自来刻苦,一心钻研剑术,闭关时日是山中最久的。若说争掌教,我建议郁郎直接弃权,全力支持那桐师妹,把自己身后的支持者,全部送给那桐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