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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动作在他们眼里有些莫名其妙,可当那群人扭过头看见那只半扶著身子随时可能扑上来的老虎后,那过於整齐的傻眼表情让我刚刚因为被蛇鼠虫蚁追完又被大象追,逃了半天也不知道后面是不是真的有海啸袭来而郁闷不已的心情瞬间放晴。
人果然就是这样,看到境遇比自己还要悽惨的人就会有好心情。
在老虎眼里人类不过就是群不需要花费太多体力追捕的营养速食,之所以埋伏潜行单纯只是因为天性本能驱使而已,所以察觉到形迹已经曝光的牠并没有立刻夹着尾巴离开,反倒兴奋地大吼一声上前扑倒离牠最近的人,如同吃薯条般张开血盆大口喀擦一声就把那人的脖子给咬断。
虽然以这头老虎的体型来说眼下这些由于食物取得困难而各个骨瘦如柴的人类没几给牠啃两肉啃,但零嘴点心向来不嫌多,并竟又不是只有人类才必须辛苦觅食。
於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一只体型较过去动物园里看到的还要大上两倍的老虎趴在上来的斜坡入口处,嘴里像在吃坚果糖那样将第一名牺牲者咬的喀擦喀擦响,眼睛还一瞬也不顺地盯着剩下的,而人类则是分成两团加上一个游离在交界处的我,其中靠近老虎的那团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有长脚,软腿的软腿吓晕的吓晕,少数几个看上去就是团队中负责战斗区块的则是聪明的压低身体,用同伴当作遮蔽物小心且缓慢的试图朝反方向逃开。
小琰!发现我始终没有露出半点逃跑意愿的冬琅憋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压低嗓子开口唤了一声,语气里毫不掩饰的焦急让我忍不住笑了。
別担心,牠不会对我怎么样。轻松地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儿,我依旧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看好戏。
不,实际上我并不是单纯做壁上观,说的更直白些,我是在等那头老虎吃饱喝足之后和我打上一场,刚才逃跑的时候憋在身体深处的好战因子早在发现牠时就开始蠢蠢欲动,野兽之间地盘争夺神马的,不是异化者就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
冬琅是正常人,所以他就算明白异化者跟正常人之间有所差异,仍不能理解我此时此刻在他眼中被归类在找死的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不理解是造成一切争端的开始,所以冬琅在喊了几次发现我到后来干脆直接无视他的时候,怒了。
苍.永.琰!他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般从后方一把将我扑倒在地,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带上磨牙时发出的吱嘎声,仿佛不这么做他会像那头老虎一样干脆一口把我咬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还能够大眼瞪小眼的直喘气。別闹了!
侧头朝后方虽然担心可明显抱持著疏离态度的阿布、为了阻止希莉而干脆把她抱在怀里的萨特,以及始终冷著脸看不出多少情绪的长山扫了一眼,这才收回视线直勾勾的和冬琅对视。
我没闹。依旧高昂的情绪让人很容易感到口渴,所以我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睛里全是因为生气而比平常更显生机勃勃的他。我是异化者,冬琅。
我这种明显划拉开距离的态度在本就已经不悅的冬琅眼里就像是□裸的挑衅,於是我终于有幸亲眼看见他那从特种兵里带出来的那股子特殊的气息。
那又怎样?异化者也是人,你并没有因此多了什么或者变成什么!一把揪住衣领把我像拎小鸡似的从地上拽了起来,冬琅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时因为愤怒而瞠的变了形,本就不厚的嘴角更是拉出压抑的弧度。你想找死那么一开始就不要回来!既然已经忘记非得感到里海的理由,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不是很好吗?既然现在事实上你回来了,那就拜托你看清楚情况!我们是一整个团体,不是单独一个人!你出事其他人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如狼似虎,还有上位者特有的威压让我有那么一瞬间反应不过来,毕竟在我印象中冬琅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那仅有的几次也没有那么的情绪化,理智和骄傲似乎早就已经深入骨血,让他就算被我惹毛了也宁可采用另外一种属于伴侣间更亲密的方式让我"亲身"感受他的怒火。
这是第一次,我在他脸上看见如此鲜明的情绪,也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毫不掩饰的愤怒。
很新奇的体验,只可惜现在并不是个探索的好机会。
冬琅,我……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一整个团队的成员之一,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在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尽可能替团体争取更多可用的资源。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因为冬琅眼底□裸地情绪让我说不出口。
就像是一头受了伤却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原地焦躁徘徊的困兽-他觉得受伤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让我知道他急需抚慰。
就在我怔怔的不知道现在是该将他揽进怀里好好的安抚一番,还是该乖乖听话跟著团队离开时,冬琅的一句话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拜托,走了好吗……
人就是这样,平常听惯了的话语总是会被再三忽略,可有些不到关头就不会出现的用词和语气却有著恐怖的魔力,轻飘飘地句就能够让人乖乖照做,甚至小心翼翼的将其奉为圭臬。
就算是异化者也是人,所以当冬琅用从没听过的疲惫语气说出请求的话语时,我在怎么拎不清状况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嗯。轻轻应了一声我放松身体不再试图从他手里挣脱,转头朝那只看上去很享受眼前这顿人肉大餐,实际上注意力有大半在我这里的老虎低低吼了一声。
这是我成为异化者以来第一次没有任何争斗就主动认输,所以声线显得有些压抑且僵硬,但这并不影响老虎听见后的骄傲与自满。
於是牠立刻松开叼著某人大腿的嘴回了我一声属于胜利者的咆啸,同时又一爪子拍死两名慌不择路的试图越过牠逃跑的蠢货,借此向我展示牠的武力并示意我最好快点离开,否则在牠解决了那些小点心后就会无视临时和平协议,将目标放在我跟我的伙伴身上。
虽然很想直接冲过去一匕首砍掉那两只碍眼的爪子,但看在这吃货没把冬琅他们跟那群二货划成一国,替我省了不少麻烦的份上,我只不满的朝那只老虎恨恨地吼了几声,就在冬琅不明就理的眼神中拉着他快步朝阿布他们走过去。
然而很快的,我再次产生离开这个团队的念头。
希莉和拦着她的萨特两人离我最近,所以要去阿布那边势必得先经过他们旁边,五感比以前敏锐的我很自然不可能忽略当我靠近时萨特的反应。
他像是防备我突然朝他发动攻击般,在距离缩短到只剩下不到两公尺的时候,自认为不著痕迹地拉着希莉往后退了几步,同时视线一瞬也不瞬紧跟著我的一举一动。
很不舒服,但毕竟萨特和曾经被我从侵犯领域的人手中救下的希莉不同,在他眼里我始终像个移动仓库以及夜间的守夜人员,所以第一次发现实际上我也是极具攻击性的他会有这种防备反应属于可理解范围。
不过这点小事不可能让我动了离开的念头,真正让我想要离开的原因是长山以及阿布的反应。
肯走了?当我拉着冬琅走到阿布面前时,他的第一个动作不是上前确认状况,而是用一种诡异到我无法分辨出来的语气批判我的行为有多冲动。那是老虎不是hello kitty,要不是还有另外一群人转移牠的注意力,你是打算让大家跟你一起陪葬,还是等发现打不过后就把我们扔下来当作献礼?异……
阿布!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太对劲的长山开口打断了接下来未尽的话,然而试图借着转移话题掩盖这一点小小失误的他却用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勾起我的戒备。副队是异化者这点不是那天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更何况副队有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会懂得如何跟野兽沟通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他的话里没有任何值得令人怀疑的地方,但我却因为这么一句话而仔细地将长山从头到脚看了几遍,接着光明正大地往侧边跨出几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当著所有人的面将另外四个人和我跟冬琅划分成两个小团体。
让我做出决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打从回来后就没有在长山面前狩猎过,一次也没有。
而亲身参与我狩猎过程的人有三个,但我只有第一次跟冬琅碰面的那天受到袭击时完全本色演出外,没有一次在他们面前对任何一只野兽发出低吼。
至於最初不适应的那几天我被冬琅关在房间里学习如何压抑本能反应,接触的人除了冬琅就是前来送餐点的希莉,所以他不可能,也不该觉得理所当然,除非他用其他我无法察觉的方法取得那些画面。
果然研究员是我在世界上最讨厌的物种,没有之一。
我做这一切并没有刻意避开谁,所以冬琅立刻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但他没有替长山跟阿布两人解释什么,只是安抚的紧了紧握着我的那只手,并且在我疑惑的看过去时给了个浅浅的笑容。
看了眼还打算说些什么的长山,冬琅淡淡的一句"阿布领队,出发"让他脸色变了几变,动作僵硬的拨弄了一下镜框以掩饰那差点外露的情绪,挣扎了几秒后才恢复先前的淡然冷漠,随着一旁拉着他低声催促的萨特转身离开。
原本一个完整的团体现在拉成一条细长且不稳固的线,最前面的是阿布,接着是紧跟其后的长山、萨特和时不时回头观望的希莉,剩下就是仍停留在原地的冬琅跟我自己。
由于出发的时间有先后差距,导致这条线看起来断成三截,若不是还对我的空间有需求,我敢发誓这个关系结构并不紧密的团体早就分崩离析。
你不走吗?有些疑惑的偏过头询问仍站在身旁的冬琅,我对于他没有立刻跟上队伍感到疑惑。
在我的认知中,虽然过去有段紧密到连身体最私密的地方都能够在他面前敞开的日子,但那段时间和他跟其他人相处的时间相比微不足道,再加上这段时间我拉开距离的态度,他应该会选择和伙伴一起走而不是到现在还留在这里。
似乎从我的询问中嗅到什么的冬琅叹了口气,即便看上去他仍盯着逐渐远离的其他人,但我就是有种他正看着我的错觉。
你不走,我不走。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冬琅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他们很重要,但你更重要。
简单的两句话,明明没有任何天花乱坠的形容词来妆点,却莫名地触及我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接着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这辈子就是他了"的想法。
不是疑问也不是试探,而是发自内心的将冬琅视为只有他可以完全讬付生命和背后,甚至连哪天由于感染而失去理智暴走的时候都希望自己能终结在他手上的那种存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认定了就不需要扭捏,我用力地回握住冬琅,并且在他意外的目光中朝他露出回归后第一抹灿烂的笑容。哪天我意外成为狂化者的一员,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够送我上路,让我保持住最后一丝身为人类的清明。
明明字里行间全是在讬付身后事却硬是被我说出告白的气氛,有些不伦不类,但冬琅却在愣了几秒后也笑了,接着用一句没有任何重点却比起任何情话更动听的话回应了我。
我会的,你也別忘了等我一起走。
看,我的选择很不错吧?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甚至还有了逗弄身后那头已经不下一次发出示威吼声的老虎的冲动。
皇天在上,要不是希望他的生活基準受到保障,我绝对会立刻拉着冬琅朝南方前进,彻彻底底地脱离那个隐藏着不定时炸弹的团体。
走吧。
降雪过后第四天下午气温开始回升,原先一地的皑皑白雪变成了满地的泥泞,所有人的裤子从膝盖以下全都沾染了不少泥巴水,湿黏黏的感觉任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但我例外。
领队带头的已经换成长山跟萨特,阿布跟希莉在中间,而我跟冬琅依旧不远不近的吊在队伍后方大约十公尺外的地方,用和前面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轻松模样悠哉的晃荡著。
对我来说没脱队也没故意不从空间里取出配给食物就已经很给其他人面子了,要我加快脚步跟上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前几天的经验让我明白那些从以前就存在的矛盾在我的身分改变后已经完全实质化,现在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习惯差异都能成为摩擦的引火点,而我并不想因此让夹在中间的冬琅难以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