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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居然真的带我到泉边,我一下地立刻扑过去洗脸,洗手,漱口。 再回头时发现风筝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进一间屋子。
我没功夫细看屋内陈设,因为我的视线全被美人榻上的女子给吸引了。
她娇慵无限地斜倚在那里,绣着大朵牡丹的长裙居然是唐式的,低胸高乳诱惑无限。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但是松挽的云鬓却是一片银丝。
白发魔女!我在心里叫。
“风筝拜见夫人。”风筝单膝点地,目不斜视。
白发魔女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转,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永淳公主?果然是个小美人。”
风筝已经解开了我的哑穴,我客气道:“哪里哪里,姐姐才是个大美人。”
白发魔女大笑起来:“姐姐?公主可真会哄人开心,老身可是做你祖母都有余了。”
我一呆,二呆,三呆,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是葬花夫人?”
白发魔女笑得千娇百媚,我心里是拔凉拔凉地,还以为葬花夫人是像《倩女幽魂》里的姥姥那样的怪物,却原来是比姥姥更怪物的怪物。除了她的白发就没有一样特征是符合她的实际年龄的,妖孽啊!
此妖孽见我目瞪口呆似乎很是好笑,愈发地笑得花枝乱颤了。
“你让人把我绑架到这里来有何用意?”此时我反倒镇定下来,也不用废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了,单刀直入地问。
葬花夫人悠然抬手,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年忙上前扶她起来,简直拿出了侍候皇太后的架势。
“一直有人不希望永淳公主到凤麟王身边,可是公主还是去了。说起来真要怪我这些属下无能啊。”葬花夫人淡淡地开口。
我道:“一直有人希望葬花夫人不要再出现在人世,可是夫人还是屡屡现身。说起来真让那些人寒心啊。”耍嘴皮子谁不会啊?
葬花夫人一笑,道:“我一直很好奇永淳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连火狐、火麒麟、银鼠这三个小畜牲都被你网罗。几十年来敢背叛我鬼谷的人不是没有,可是仍然活着的可是只有他们三个。”
我谦虚道:“这是他们智勇双全,与我无关。我们能走在一起还多亏了夫人你。”还不是为了打倒你这个老不死的妖孽嘛。
“公主看过火麒麟的脸吗?”她突然问。
虾米意思?“看过,半张。”我老实地回答。火麒麟总是戴着那半张乌木面具,所以我能看到的当然是露在面具外面的那半张脸啦。
葬花夫人笑了起来,眼中突然迸发出得意和残忍,瞬间像只嗜血的美女蛇,一旁的风筝打了个寒颤。“那张残毁的脸,是我用刀一点一点的割,用火炭一点一点的烫,用针一点一点的刺出来的,多么完美啊。”她陶醉地说,眼神迷离,瞬间让人觉得有无穷的吸引力,这样一双眼睛似乎在何处遇见过。
变态要是变态起来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她忽然又敛了笑容,叹息道:“可惜你没有见过他的全貌,不然一定会与我有同感的。”
谁会和你这个变态有同感啊?
不过我也多少明白一些为什么鬼谷杀手都不敢轻易背叛了,落到这个女人手里,生不如死都是初级手段。
“夫人找我来这里,应该已经不想要我的小命了吧?”我试探道。
葬花夫人从陶醉中回过神来,突然一脸倦意,挥手道:“下去吧。我想歇歇。”说着又在那少年的搀扶下躺了下去。
风筝一言不发地拎了我就走。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我也不敢抗议,顺从地被风筝给扔进一间小黑屋里去。
“呜呜呜,公主!”刚进小黑屋就有一条人影呜咽着扑了上来,我本能地一拳打过去,来人哎哟一声,怒叫起来:“你又打我!”
“咦?”这声音听着挺耳熟,待眼睛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再一看,竟然是拈豆儿。
这可怜的孩子一身狼狈,嘴角流着血,还有一个黑眼圈,我怒了:“拈豆儿,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拈豆儿控诉:“鬼谷的人。不过眼睛这里是你刚才打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拈豆儿,你没事吧?”
拈豆儿嘴一撇,黑眼圈一红,委屈加辛酸地揪着我的袖子道:“公主,我好惨哪。他们逼我也当小兽,还想让我潜回去当探子,还让我刺杀你。我不干,他们就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呜呜呜。”
看来这孩子真是吃了不少的苦,我想起荷包里还有几颗梅子糖,就拿来先给他对付着填填肚子,看着拈豆儿含着糖的那种幸福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拈豆儿现在都舍不得把糖嘎嘣嘎嘣地嚼碎吃了,就是含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含糊不清地给我讲他是怎么被抓来的。基本上情景就是当初我们在驿站所看到的那样,双生子巧舌侯和司晨侯还有其它几名杀手杀了那些保镖,打伤了拈豆儿,还在他面前表演了放血,给拈豆儿童真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但是之所以没有杀拈豆儿,不仅是因为想策反他,还是出于葬花夫人一个古怪的嗜好——收集长得漂亮的孩子。
我心说难怪她手下的杀手不管男的女的还是侏儒全都清一水的俊美过人呢。不过,火麒麟应该是个例外吧?或许他没有被毁容之前也是个漂亮的小孩?我又不由得想起雨果的《笑面人》,那个长得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孩子被毁成了一个容貌古怪的小丑,啊,火麒麟啊。这么一想还真叫人难过。
也不知道在这里关了多久,房间里没生火冷得很,我只能和拈豆儿依偎在一起取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我居然好端端地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红帐轻垂,被里的熏香淡淡的萦绕鼻端,守在我床边的居然是裁云。
我在做梦?还是刚刚被绑架的事是做梦?
“公主,你可算醒过来了。”裁云上前扶我坐起,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头疼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怎么回事?”一开口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嗓子哑得堪比公鸭。
“那天少爷们找到公主和拈豆儿的时候,发现你们被丢在雪地里,昏迷不醒。于是赶紧把你们带回来,六皇子传召了御医来诊脉。这都第三天了,公主才醒。”裁云回答。
拈豆儿也回来了,这么说我不是做梦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是睡着了,怎么是昏迷不醒?还是被人丢在雪地里的?那葬花夫人他们哪儿去了?为什么牺牲了那么多人抓我过去,又什么都不做就把我放了?她的用意何在?
在裁云的服侍下又吃了一碗药,大家都过来看我。
我忍不住对着火麒麟看了又看,偷偷在脑子里描绘他原来的模样,可惜那张脸毁得太彻底,让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来他完好的容貌会是什么样子。陈零见我总盯着火麒麟看,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吃醋,直接坐到我床边,握着我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直到我不得不收回目光回望着他。
“又让妹妹吃苦了。”李少在旁边说。
“是谁发现我们的?”我问。
陈零把我看向小鸟哥哥的目光又给吸引回来:“是火狐先找到你和拈豆儿的。然后用烟火示警通知了大家,我们才找过去。这次真要谢谢火狐,不然留你在雪地上再待上一会儿,病情一定会加重的。”
我看了看火狐,他的脸隐藏在面纱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那双眸子依旧是让人恨不得跳下去溺死的温柔凄惋。
“葬花夫人的眼睛和火狐好像呢。”我道。
火狐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我母亲是她唯一的女儿。”
“令堂大人是?”无限好奇的。
“她从前叫做沙漠野莲,现在的名字是绿橙。”还是淡淡的。
什么?绿橙是葬花夫人的女儿?那火狐就是葬花夫人的外孙?那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外祖母啊?还有葬花夫人的女儿又怎么会流落到瑞王府中,而且还是个严重的精神病患?我的大脑几近当机。
鬼谷出身的杀手,秘密还真是多啊。
见火狐好像不打算多说,哥哥们也不打算多问的样子,我就只能做个沉默的羔羊了。
拈豆儿回来后,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在虹风休养了几日,又游览了古寺群,该玩的地方都玩了一遍。哥哥们该做的事也都做了,病着的人伤着的人该好的也都好了,于是我们启程回国。
白微暇送了我们很多礼物,又派兵护送了我们一程。这转眼之间已是春暖花开时节了,来时厚重的衣服都放进了箱子里,我也能偶尔同哥哥们在马上奔驰一阵透透气,不用总是窝在马车里了。
这段时间王子哥哥同温暖的感情飞速升温,虽然间或有洗毫有意无意地当当电灯炮,两个人还是有些如胶似漆的意味。只是越接近凤栖城,温暖不经意流露出的忧伤也就越重了。且不说明妍会不会同意王子哥哥纳妾,就是温家也不太可能同意温暖嫁给人家当侧室的,她和王子哥哥的情路还是不知何时才能走到近头。
看着温暖越来越郁郁寡欢,王子哥哥心里也不好受,时常让我劝着她些。我心里则是又同情又叹息,喜欢谁不好呢,非得喜欢有妇之夫,虽然不像在现代的时候要一夫一妻制,可是女人的嫉妒心理是不会改变的。且不说明妍会不会对温暖妒恨,就是温暖自己,若是她能嫁给王子哥哥,那她会不对身为正室的明妍感觉妒意吗?爱情永远都
是自私的,接受王子哥哥大享齐人之福,这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只是她目前不得不承认的。
一夫多妻制度下的悲哀啊。
“诶——?妹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陈零被我看得有点发毛,不安地道。
“哼,007,你以后要娶几个老婆?”我磨刀霍霍向陈零。
陈零愈发不安,道:“妻子自然只有一个。”
小样的,还敢跟我玩文字游戏。“那妾室呢?侍婢呢?”我瞪他。
陈零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了,瞅着无人注意,凑到我身旁低声笑道:“我只要你一个人。”
“呸。说什么鬼话呢。”我啐了一口,心里却得意万分。暂且也不去管这件事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只管现在开心。
陈零看着我笑,似乎是在笑话我莫明其妙的忌妒,我白了他一眼,纵马追上陈棋,道:“妖精哥哥,咱们快到凤栖了吧?”
陈棋先夸我:“妹妹的骑术越来越好了。”然后才道:“再有个两三天也就到了。妹妹是想家了?”
“嗯,是啊。不过,我怎么觉得这路上的气氛不太对呢?”似乎处处透着些紧张。
陈棋道:“好像是又在和幽都打仗了。”他口气轻松,我也没有太在意,以前也有听说幽都常犯凤麟边境的,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这次和以往那种小规模的交战是不一样的。
回到凤栖才真正感觉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紧张压力,原来这一次幽都侵犯凤麟边境凉州、太平驿、宜南一带,而战乱刚平的成钧竟然也发兵攻打宜化、虎山、招家沟一带,发兵的理由却是凤麟屡有贼匪骚扰边民,而凤麟守军对此丝毫没有尽到职责。最最令我吃惊的是,玄鹰也发兵银荒滩、普淘台,出兵的借口却是一件陈年旧事。
多年以前凤麟同玄鹰曾联手攻打过幽都,当时幽都战败,两国都获得了一些割让的土地城池。其中有一个地方叫普淘台,本来是割让给玄鹰的,但是凤麟以在普淘台居住的人中有不少凤麟人为由,以少量银钱从玄鹰手中买了过来。当时玄鹰也没有在意这样一个居民少土地面积也不大的地方,想不到多年以后却以此为由斥责凤麟是强行夺
取——当年买普淘台的钱太少,倒确是和白得的差不多了——并要发兵夺回。
同时有三个国家的攻打,战线连绵几近凤麟大半个国境线,顿时让凤麟草木皆兵压力丛生。
苏大将军同苏大苏二都已奔赴战场,连苏三的姐夫都已在军中,把伤势初愈的苏三急得整天国主,若不是陈零国主,他就要一门心思地投军去帮父亲杀敌了。
我进宫去看望皇帝,在忧心国事的压力下他又病倒了,但还是带病处理朝政。我暂且住在宫里每日侍奉汤药,尽尽孝心国主好歹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父王,该吃药了。”深夜,我走进清心阁——主上的小书房。
主上还在伏案工作,从我手中接过汤药却放在桌上,道:“一会儿再吃国主,婴儿,在父王身边坐一会儿。”
我依言坐到他身边,道:“父王,今晚早些休息吧。”
主上轻轻叹了口气,道:“婴儿,你若是累了就早些睡,这几天你总是陪着父王熬夜,身子可受不了。”
我道:“我不累,倒是父王最近身体不太好,要多休息才是。”
主上道:“国难一日未除,朕则一日不得安寝。”想来也是,谁的枕头边上有几颗定时炸弹摆着,谁也不能睡得安稳。看着他鬓角的银丝,额头的皱纹,我心中一阵难过,这个皇帝真是不好当啊。
“我们会赢吗?”我问出一个白痴问题。
三面夹攻的情况下,凤麟的兵力已倾巢而出,现在刚进五月,后勤都未必能保证得了,现在谈论胜负简直就是愚蠢之极。我这么问也是因为心中实在不安,虽然我对凤麟没有多么强烈的国家荣誉感,可是我的身份是一个凤麟人,我的家人朋友也都是凤麟人,如果凤麟不幸亡国,那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现在连瑞王都已经领兵出征了,时局势危,令人堪忧。
主上只是苦笑,抚摸着我的头发道:“只怕父王没有时间为你庆生了。”
再过几天就是我国主日了,眼下这种局势当然没可能有什么大规模的庆祝活动,不过好在我本来也没期望过,心理上倒没什么落差。
“父王,幽都、成钧、玄鹰,他们是串通好的吧?怎么那时候监国公主在这里,我们都没看出来呢?那时候她不是还对我们示好吗?”我郁闷地问。监国公主送我的礼物可都还在呢。
主上道:“此一时彼一时。国与国之间是没有什么长久稳固的友谊的。”
“他们联合起来国主我们,那其它国家就坐视不理吗?若是凤麟真被他们给瓜分了,对于其它国家来说也并不是好事吧?当然,虹风是指不上了,国家又小,兵马也没多少。瀛波和聚阖都离得太远,未必愿意帮忙。可是赤炎和阳骊呢?赤炎并不想看到成钧国土扩张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向赤炎借兵呢?”我道。
主上拍拍我的头,道:“婴儿,这些事有父王和朝中大臣去考虑,你不用烦心这些。告诉父国主生日时想要什么?”瞧瞧,我想找个机会装装智多星都不成,没人拿我当瓣蒜。
一名小侍细声细气地禀告:“玉妃娘娘求见陛下。”
主上眉头一皱,道:“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吧。”
玉妃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进来便香国主溢,袅袅娜娜地,手中还拿着食盒。见我也在,神色间便有些尴尬,道:“主上,臣妾亲手做了几样点心,煮了羹汤,您和永淳都进一些吧。”永淳二字显然是不得已国主上去的。
我见主上神色不愉,忙道:“父王,药也差不多凉了,快喝了吧。正好再吃点玉妃娘娘做的点心国主快子时了吧,也该吃些东西了。”
主上这才点了点头,玉妃忙上前把食盒放在案上,早有小侍过来一一打开。不得不称赞一下国主的手艺,想来古代女子待字闺中时就要学习女红厨艺也是有道理的,至少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抓住老公的胃。
随便吃了一些,主上便让她出去了。玉妃的神情里不免带了些幽怨。
我陪在主上身边看他批阅奏折战报,国主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舒舒国主地躺在榴月宫里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边关连连告急,主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几次在上朝时对唯唯喏喏却无良策的大臣们大发脾气。
苏洪苏大国主父子勇猛善战,在凉州、太平驿等处与幽都军队尚可一抗,瑞王在宜化一带抵御成钧的部队也是相持不下,但是在银荒滩的守军王力将军却遭到了玄鹰军队的猛攻,玄鹰带兵的人是陌王鹰惜安。鹰惜安虽然不像韩王鹰悯安那样战功赫赫,却也是位不可多得的文武双全的儒将,他用兵出人意料,竟然在半月之内便攻克了银荒
滩,进而逼近普淘台。
王力也算是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了,竟然在鹰惜安的强烈攻势下节节败退,把主上气得几乎犯了高血压。
而后勤补给又出了问题,三线作战的30万军队所需的粮草的国主要靠征用民?,这已经惹得民间哀声载道。而储存粮草又不够军队的消耗,又需要从各地征调,层层盘剥下去老百姓就受不了了,竟然有几处地方小股作乱,甚至守安一县竟然连县令都被暴动的老百姓给杀了。
这些还仅仅是我观察到的问题,实际的内忧外患可能更多。我回数籽园的时候,见哥哥们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他们都是白衣,不能参与到朝政中来,但是毕竟陈家是大商贾,此时起个捐赠粮草的带头作用还是可以的。这种时候似乎都没有人去考虑鬼谷的事情了,火狐三人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我曾提议雇佣他们去刺杀成钧三国的带兵将领,但是李少只笑我太过天真,后来想想也是,杀一两个人并不一定就能左右大局。
整个凤栖连呼吸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硝烟的气味,而我似乎是这片紧张氛围里最最清闲且疏离的人了。
放下监国公主的信,我不由叹了口气。
实在是没有料想到,在两国交战之际她还会派人给我送来书信和礼物,在信中她一字未提交战之事,仍是云淡风清地讲些玄鹰国的风光,甚至详细地说了一遍她不久前去禁苑打猎的趣事。只在信的最后邀请我去玄鹰作客,并情深意切地表示愿与我永结姊妹之谊。
把玩着监国公主送来的一对翡翠麒麟,我头也不抬地向陈零道:“这种时候还写信给我,她就不怕有人会以此为把柄,说我里通外国?”
陈零看完信,微笑道:“你不如把信拿去给主上看看。”
我瞥了他一眼,叹气道:“007,你觉不觉得你的笑容越来越像四哥了?”
陈零奇道:“怎么?”
“奸诈呗。”话音刚落,我头上就被人弹了个爆栗,回头一看正是我“污蔑”的主人公——李少。
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哥哥们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帅绝人寰,笑起来也是倾国倾城,现在国家危难,敌军压境,不如让哥哥们去边境上笑上几笑,保准敌军顷刻瓦解。这利国利民保家卫国之事不可不做啊。”
李少道:“胡说八道。”嘴边浮起一个矜持的微笑,顺便瞄了一眼桌上的梳妆镜。
陈零拿信给李少看,李少笑道:“看来普淘台一带战事可缓了。”我觉得我真的没说错,他的笑容和陈零刚才一模一样,有成竹在胸的……呃,得意。
对于“养于深闺”的我来说,前线战火烧得旺不旺我只能从主上和朝中大臣们的脸色上一窥究竟。因为战线吃紧,朝廷已经下了募兵令,征召百姓入伍,将平时用于修筑堤防、城墙的“工兵”和各地的“民兵”都派去了前线。可是对于那些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的士兵来说,即使是拿着大刀长矛,也不过是去战场上当一个活靶子罢了。
主上已经卧病在床,朝中大事都是由太子处理,每日定时向主上请奏。
监国公主给我的那封信,似乎在笼罩着凤麟的乌云上破开了一道缝隙,人们看到明亮的曙光从那里透下来。
所有人都认为,监国公主在此时邀请我去玄鹰作客,并特意强调了我们的友情,实际上就是在向凤麟抛出了橄榄枝。而玄鹰现在在前线无疑是占有优势的,监国公主之所以借此信来暗示我们主动议和,原因可能是玄鹰并不打算在这场战争中投入过多的兵力和时间,只是想获得一定的好处。而且他们显然也清楚,凤麟国力的迅速削弱对于
玄鹰近十年内都不能再构成威胁,而如果凤麟被打击得过份羸弱了,显然也无法再抵抗幽都、成钧等国家的侵略,届时玄鹰为了不让他们独吞凤麟,必然要投入更多的力量参与这场战争,这对于玄鹰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事实上,对于凤麟,玄鹰远不像幽都那样野心勃勃贪得无厌。
如此一来,我前往玄鹰之事已经被提上日程。
陪我去玄鹰的,是翰林学士曹汉文、同恩郡王世子宝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蔡岭、礼部侍郎李介中。这些人中当然是以曹内相为首,议和的事主要由他来做。此外,家中陪我一起去的自然是妖精哥哥和陈零,我本想带书桐一起去,但是她脱困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恐怕无法承受车马劳顿,只好把她留在家里,带上了裁云和棋坪。丁冲、沈
拓、贺子瑜、火狐、火麒麟、银鼠都扮做我的侍从跟随,有这几位高手保护,我倒也放心不少。
在朝中还是有人反对我去玄鹰的,这些人主要是以太子为首,只是凤麟史上出过不少女王和女将军,所以用我的性别来反对是立不住脚的,他们只能说担心玄鹰有诈唯恐对我不利。我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太子是突然对我爱护起来,他只不过是怕议和成功增加了我的政治砝码罢了,就像他现在十分担心瑞王的政治份量加重一样,若不是他没
有领兵作战的经验,说不定他就替换了瑞王去前线争功了。
这次去玄鹰,我们走的不是经过虹风的那条路线,而是直接经普淘台,过银荒滩,从玄鹰的金荒滩进入,直取都城夜凉。
曹内相的用意,是我们在普淘台的时候,因为公主与世子亲临还可以激励一下苦战的将士们。顺便也亲自探查一下前线的状况。
一路行来,从京都的繁华到边疆的凄苦,同行众人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到达普淘台那天,王将军率众相迎,幸好这些天玄鹰军队也在驻扎休整,并未大举进攻,但是目中所见,所有将士却都是一脸菜色,神情憔悴。
我悄悄问妖精哥哥,他淡淡地道:“多半是粮草供应不上,将士们吃不饱。”
王力将军年过五旬,满面沧桑,但步履稳健,气势不减。他先率众跪听圣上口谕,无非就是些慰勉之词。之后向我和宝言行礼,我同宝言都不敢受礼,抢先拦住了。
看看面前虽然憔悴但仍英气勃发的将士,再看看我们这一行人,单是陈棋、陈零和宝言,那几张美少年的脸孔不染尘事,与这战场上的气息丝毫也不协调,更别提我和那几个花团锦簇的丫环了。也难怪王力的脸上不由得显出几分无奈来。
草草互相介绍了一下,王力就带我们去住处。
普淘台是一个占于高地的小城,城中居民约四五千人,王力在此驻守多年,家眷也都在此。他将自己的宅院中空出来一部分给我们落脚,随同的兵士太多,宅子里住不下,就分成几队轮班守卫,不值班的就在军营中住下。
一路车马劳顿,我确实很累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同宝言一起检阅大军。
真正站在这万千将士们的面前,看着那一张张风霜满面的脸,听到他们震彻天地的呐喊声,我的心被震动了。
这些将士们,虽然吃不饱,战斗得又辛苦,可是身披铠甲高举刀戈的姿态依然虎虎生威不可轻慢。听王力说,战斗最烈的时候,甚至有兵士抱住敌人一同跳落悬崖,或是垂死之时还要跳起来咬中敌人的喉咙。战后清理战场的时候,往往会发现两军的兵士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随着一声山呼,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宝言被吓得小脸惨白,腿也有些发抖,同王力在一起的那几名将领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又多了些轻视之色。我也很紧张,但还能镇定,说了些曹内相教的“大家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这倒让那些将领惊讶和佩服起来,有一人还称赞道:“公主果然是巾帼英雄,气宇不凡。”
我脸红。我惭愧。
逗留两日后我们便进入玄鹰的国界,两军正在休战,玄鹰的将领是陌王鹰惜安,他亲自来迎接我们,并派兵护送我们去玄鹰国都城——夜凉。
一朝醒来不知身处何方,躺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呆,才想起来本姑娘现在正睡在玄鹰国的公主府里。
按理说我们是应该住在专门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的,但是监国公主说她与我情同姐妹不分彼此,直接就把我们给带到公主府来了。
我记得昨天和她痛饮了一番,席上胡侃了些天南海北稀奇古怪的事,最后她先趴在桌上不动的,我还替她叫了夜叉和边昼来扶她回去,然后……大概我也就支持不住醉倒了,隐约记得陈零和妖精哥哥扶我回的房,好像我还抱着陈零亲了一大口??我的酒品是不大好,喝多了什么丢人的事都干得出来。不过,也许是我记错了呢,喝了那么多
酒多半我是直接蒙头大睡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胸口憋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让我不痛快。我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心里这样烦闷呢?难道昨晚喝的酒不够好?要不,是我在担忧国家大事?…………“怎么睡着睡着还把枕头压胸口上了?”裁云一边轻声埋怨着,一边把枕头从我怀里拿开,哦,这下我喘气可舒服多了。
我脑袋疼得就像是有几百个人在里面蹦迪似的,愁眉苦脸地任由裁云和棋坪帮我梳洗穿衣,坐到镜前我没精打采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到底是美人的基因啊,经过大批量的酒精的摧残,居然还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连个黑眼圈都没有。哪像我以前,喝醉酒第二天醒来样子残到没法见人,只能一边忍着头疼一边赶紧做面膜补救,真
是不公平啊。
再见监国公主,我更是大叹不公平,我这边厢头疼得只想找面墙撞上去,她那里却神采飞扬好像刚做了全套的香薰SPA,眉梢眼角都透着滋润。敢情她昨晚喝的不是酒,竟是太太口服液。
让我有点迷惑的是陈零对我的态度,眼巴巴地看着我,黑眼睛里水汪汪的,活像我抢了他的肉骨头似的。而且他居然还对妖精哥哥耍脾气,妖精哥哥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找了个机会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把嘴撇来撇去,无比委屈地道:“你昨晚干嘛亲五哥?”
我傻了。
陈零道:“你还亲他的嘴……虽然五哥说你满嘴酒气一点也不好闻,可是,你干嘛亲他?你怎么不亲我?”
继续发傻。
我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喝多了喜欢抱别人,可是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升级到逮谁亲谁的地步啊。一想到自己昨晚就像个女**似的抱住妖精哥哥打KISS,我就觉得头更加痛了。天!这让我怎么面对被我“施暴”的妖精哥哥?
而且,我明明记得我亲的是007这个臭小子啊。
偷袭了帅哥,可是一点荣誉感都没有。丢人丢得我只想自杀。
揪着陈零的衣领我问:“还有谁看见了?”我咬牙切齿地打算把目击证人全部灭口。
陈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微笑道:“老七又哪里惹妹妹生气了?”
我讪讪地放开手:“没有……五哥。”
妖精哥哥一挑眉:“难得听你正正经经地叫我五哥。”
坏了,又露马脚了,做了坏事就会心虚地老老实实地叫哥哥。我红着脸不敢出声,陈零没好气地白了陈棋一眼,道:“妹妹在问我昨晚的事。”
咦?是我眼花了吗?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机会,我好像看到了妖精哥哥脸上的红晕。揉揉眼睛,嗯,果然是眼花,他的表情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淡淡的,反问道:“昨晚有什么事?”
陈零笑道:“诶——?”表情无辜且无邪,倒像他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似的,又像在纳闷妖精哥哥的记性如此之坏。妖精哥哥倒不由得一窒,摸了摸鼻子,道:“屋里气闷得紧,我出去走走。”他居然就溜了。
我叹道:“零,你一个‘诶’字可退敌千里呀,上次咱们遇袭怎么不见你用这招呢?”
陈零又好气又好笑,见房中再无旁人,便来呵我的痒:“看你还敢取笑我。”
我素来是触痒不禁,一边大笑一边逃跑,陈零在后紧追不舍,笑闹声惊得窗后一群正在觅食的麻雀都飞了起来。我一笑就没力气,跑也跑不掉,被陈零捉住了呵痒,更是笑得站都站不住了,倒在他怀里连声道:“饶了我吧,下次我只管偷袭你,再不会认错旁人了。”
陈零本来已经住手,听我笑他,便又来呵痒,笑道:“你还说。”笑闹得我浑身都没了力气,软在他怀里气喘不已,他才罢了手,额头抵着我的额角轻轻摩蹭着,眼神又柔腻了起来。
缠绵了好一会儿,陈零才拉着我在椅上坐了,他站在我身后用手拢起弄得散乱的头发,道:“其实我也不会埋怨你,我又不能管束住你去喜欢谁。况且五哥又真的是挺好的。”
我有些不自在,用指甲刮着扶手上的漆,道:“谁说这个了……哎,你说少渊,哦不,火狐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可是我好久以前就想问的了。
陈零道:“你记得在到凤栖之前你和裁云被火麒麟掳去那次么,你不是邀银鼠合力对付葬花夫人,银鼠说要问过他的同伴的?后来咱们到了凤栖,银鼠便主动联系了四哥,然后四哥赴他的约去了蹁跹馆相会,才知道原来假扮少渊的火狐就是他说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