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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觉寺的另一间禅房里,刚才那个宋护法手拿着一根银簪子,在仔细的端详,他面前站着的是刚才那两个追陈祥鸣的护卫。
其中一个护卫在旁边解释道:“这个人轻功实在是好,我和刘三追了十几里路,堪堪快追上了,他回手就是一镖,差点打着我,还是小刘急忙接住,却原来是支银簪子,再看他已经跑不见了。”
宋护法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看他是男是女?”
“天太黑看的不是很清楚,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对,就是个男的。”
听到是个男的,宋护法的表情轻松了些,挥手让两个护卫出去了。他倒在床上,斜靠着被子,拿着银簪子把玩着,他担心的来人是朝廷的密探,看到这个簪子,又听说来人是男的,那这个人应该是个大盗,晚上出来作案,偶然摸到了大觉寺来的。
宋护法住的这间禅房与其他人住的房子是一样的,由于多年没有住人,屋子里散发着一股灰尘和发霉混合的味道,尽管曾粗略的打扫了一下,但屋角又有了蜘蛛网。作为红阳教的两大护法之一,他本来可以住好一点的大殿的,但他不喜欢自己搞特殊化,依旧是住在了普通的禅房里,只不过别的教众是八个人住一间房,他是住的单间。
屋角的一只蜘蛛正在忙碌的织着网,前几日,打扫房间,将它的网扫掉了,它又开始不停的织网,因为织网既是它的本能也是它生存的工具。
宋护法实际叫宋裕麟,也是沧州府人氏,有秀才的功名,年轻的时候还是很热心科举的,多次乡试不中,过了三十五岁功名之心就淡了,就在沧州府的几个县里就馆。一次他帮人写状子得罪了县太爷,被捏造罪名下到了县衙大狱,家人把仅有的二亩地给卖了,钱送进了衙门,可人还是出不来。
这时有人给宋裕麟的父亲出个注意,让他去求求红阳教的霍天师,老人抱着死马当活马衣的态度,去了沧州府盐山县的霍家庄,他跪在霍天师的门前把儿子的事情一说,听见里面有几个人在滴滴咕咕的商量,不一会传出话来,说霍天师允诺了,让老人回家去等着。
从霍家庄到宋裕麟的家有四十里路,老人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家,这时宋裕麟已经被家人从县衙大牢里给抬出来了。
怀着感激之情的宋裕麟第二天就入了红阳教,他从教内最下层干起,凭着自己的学识和努力,一步一步的最后当上了红阳教的右护法。
红阳教的开创人是沧州人霍天成,学了十年的私塾,却没有走科举之路,而是学了木匠,他四十岁之前走州窜县,跑了不少地方。四十岁那年他回到家乡,说是在外面遇到了异人,学会了异术,偶尔露几手,在乡里俨然成了半仙。但他的名气还不大,直到第二年,乡里来了据说是从江南来云游传道的乾坤道士和阳明和尚,说他们二人是前来寻找新圣人的,新圣人就是霍天成。
霍天成其后跟他们学得异术,就在自家东屋闭门修炼。他不与任何人见面谈话,每日三餐均由老婆贾氏和女儿霍云芬送至门口,就这样整整闭门修炼了一年。一年后,霍天成迈步出门,须发苍白,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令周围的人感到惊奇。霍天成自称是弥勒佛所派遣下尘世来救人的。他将自家房产和十多亩地卖光,携妻贾氏和女儿外出云游传教,讨饭充饥。所到之处,人们皆认为他是神人,此事愈传愈奇,霍天成声名远播。
不过此时霍天成的影响力还很小,仅只沧州府的周边几个县,有教徒几千人。使红阳教真正发展起来的是现在的教主,就是刚才的“圣主”——卢天赐。
卢天赐本是江南进京赶考的举子,他一路游山玩水到了沧州,碰巧听说红阳教的霍天师法术无边,他好奇就慕名来看看热闹,结果来了就没走。不但入了教,还娶了霍天成的女儿霍云芬,跟着霍天成学异术。不久霍天成当众宣布,卢天赐就是弥勒佛祖驾下的拂尘童子,是佛祖派来的“圣主”,他死后(按他的话就是回去侍侯佛祖去了)就把教主的位子让给了卢天赐。
卢天赐到底多读了几年书,他与霍天成不一样,不满足于红阳教目前的状况,想广泛的招收信徒。他采取了两个办法,一是派出人员到直隶、山东、河南、江苏、安徽等省去传教,二是号召信徒“乐善好施”,让信徒将所有的家产卖尽,把所得金钱全部献纳出来,只有这样才可以渡过三劫,来世用享仙福。他把信徒献出的钱,买了粮食,专门到受灾的州县去施舍,一时名气大噪,几年时间信徒遍布七省,号称有信徒二百万人。
有很多信徒卖了家产到霍家庄来投奔他,渐渐的聚集了二万余人。卢天赐就用信徒的钱修了一座大庄子,修了集会的场所和居住的场所,让男子、女子和七岁以上的小孩分开居住。还组织起了护庄队,发给他们大刀、长矛日夜巡庄不停。他的势力大了起来,官府也不敢怎么动他,他手握大把银子,在省、州、县各衙门又使的恰到好处,碰到什么风吹草动,官府也不动他,就随便抓个小喽罗交差了事。
在红阳教的发展中,宋裕麟是立了很大的功劳的,他主要负责赈济灾民。每天的工作就是活命救人,对他来说很有成就感和使命感。
后来在教中待的时间长了他才知道,霍天师并不是救每一个被官府冤屈的人的,那次救他是霍天师的老婆在旁边说,红阳教里都是没文化的泥脚杆,要找几个读书人进来帮忙,他才幸运的获救。
随着信徒数量的大增,“圣主”卢天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开始要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还把他的父亲和两个兄弟从江南接来,说他两个兄弟也是弥勒佛身边的童子转世,两人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六岁,一来就当了只次于左右护法的尊者,教内的头目虽然不敢当面说什么,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怪话。
而且卢天赐的花花心思也显露了出来,借口度人**信徒的妻女,要不是宋裕麟和右护法钟守安给他硬压下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宋裕麟在红阳教待的时间越长,和卢天赐接触时间越长,心中越是苦闷,几次想不干了,都被卢天赐苦苦挽留下来了。宋裕麟之所以没有坚持,一是他对霍天成的感恩之心,二是红阳教散粮救人确实挽救了很多穷苦人的性命,这也是他想做的。
但是在钟守安和下面几个尊者的撺弄下,卢天赐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他已经不满足作红阳教的“圣主”了,要作君临天下的皇帝了。为了这事宋裕麟没少劝卢天赐,可每次都闹的不含而散,最后他们把宋裕麟的老父和妻儿都请到了霍家庄住下,名为好好照顾,实际成了制约他的砝码,为了老父和妻儿的安全,宋裕麟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
这次他们共带来了一千名教众,大部分人聚集在大觉寺,少部分分散在京城附近的其它地方。
想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宋裕麟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向屋顶看去。
在昏暗的油灯下,那只蜘蛛还在忙碌的织网,它的网马上就要织好了,但宋裕麟突然看到,蛛网有几根主线粘在了窗户上面,只要有人一开窗,它辛辛苦苦织的网就又会被毁。
看到这里,宋裕麟有一股不祥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不敢寻着这个念头想下去,忙把被子拉出来盖在身上,希望能尽快进入梦香,在梦里见见自己可爱的妻子和调皮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