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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端午佳节,包粽子、赛龙舟,本该是热闹至极的节日。偏生淳王府却安静地很,就连往常发给下人们的粽子,今年也是直接发了红包。
不过因为王妃娘娘从昏迷中苏醒,六王爷大手一挥,便是给下人发了双倍的红包。这可比每年的二斤粽子实惠多了,如今府里头谁不在说,王爷对王妃娘娘是真的好。
韩侧妃听着外面的动静,便是有些不耐地叫了丫鬟进来,问道:“这人都去哪儿了?”
“回侧妃娘娘,前头通知咱们院子里头的人去领赏银呢,”贴身丫鬟回道。
韩侧妃哼了一声,便是立即道:“谁来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家里头还有一点规矩没?”
“娘娘,是温侧妃让人通知的,”丫鬟知道她的脾气,低着头不敢说话。
韩侧妃一巴掌排在桌子上,便是怒道:“王爷可是说让她和我一块掌管家务,她倒是好,自个就给定下来了,竟是说都不跟我说一声,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旁边的丫鬟不敢说话了。
韩侧妃霍地站了起来,就是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
季铭正在宋寒川院子里头喝茶,自打他给王妃治病后,他就在王府的前院住下了。反正他是宋寒川带回来的人,旁人早就把他身上打下了烙印,所以就算平时他也并没有避讳。
“你这茶可真是好,即便是在江南,我都没喝到这样的,”季铭放下茶盏之后,轻笑一声说道。
宋寒川没在意,他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出宫住回家里头。可宫里头的赏赐,还是三天两头地赏赐些东西过来。所以他的用度就是比起六王爷来,也是绝对不差的。
他问道:“若是你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待会让明宝包起来,给你带回去。”
“那怎么能行,这可一两金一两茶的好东西,我喝一会就行了,这喝多了把嘴养刁了不好,”季铭摇头。
宋寒川点头,此时两人正坐在里头,而外面显然有吵嚷声,明宝见他一抬头,就心知这位爷只怕是嫌吵了,赶紧出门去,呵斥外头的人。
“怎么了?”他低头掀了掀茶盖,便是问道。
季铭无奈摇头,显是已知道他要问什么,“这毒不是一般的毒,我这可是拿了我们季家压箱底的东西出来,这才压制了这种毒。”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宋寒川皱眉,显然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应。
他这些天来,早已开始在府里着手调查,可是王妃的吃食用度都没问题,这毒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下的,他至今都没能找到。
原本他还指着季铭查出是哪种□□,再从□□着手调查。可如今季铭这边也是毫无进展,宋寒川手掌捏紧,面色露出凝重来。
这府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情,竟是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之下,将掌管整个王府的王妃给毒倒。要么是下毒之人的心思太过缜密,要么就是这下毒的手法让人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季铭虽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如今事实就是,他却是不知这是哪种□□。
他只知道这种□□,可是使人瞬间衰弱,若不是太医院的院正及时护住了王妃的心脉,只怕肖王妃也等不到他前来了。
“既然找不到□□,那就难办了,”宋寒川自语了一句,一手扣在桌子上,有频率地敲击起来。
若是不知道□□是什么,那从谁是嫌疑人下手呢?
整个王府之中,若真是想要害肖王妃又有能力的,只怕这人数并不多。宋寒川自己便是一个,只是他没有动手,所以首先他将自己剔除了。
至于其他人,韩侧妃母子、温侧妃母子都是有可能的。可宋泰詹那样的性格,宋寒川不敢说十足的把握,却也有七层觉得他是没可能。
可韩侧妃的嫌疑却是比谁都大,她是跟在父王身边最久的妾侍,又因为生有长子,所以一向和肖王妃不合。若是说她下毒害肖王妃,动机倒是有了。
但是她有那个能力吗?
宋寒川虽和两位侧妃接触的不多,却知道韩侧妃的性子急躁,并非那种心思缜密的人。
至于温侧妃,他知道父王一向夸她温和端庄,再加上她谨守妾室的本分,就连王妃对她都是拉拢为主。
宋寒川在心中将整个王府的人,都犹如棋子一般摆在棋盘之上,每个人之间都连接着线,可是每条线都指向不明,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
待宋寒川停下手中的动作时,朝外瞧了一眼,外头已没了吵嚷的声音,听起来安静极了。
韩侧妃的院子里,待撤了晚膳之后,就见贴身丫鬟朱玲在院子里头走了好几圈。没一会外头进来几个丫鬟婆子,领头的丫鬟见她在,立即上前说道:“朱玲姐姐,令芳回来了吗?”
“我一直在门口看着呢,没回来,”朱玲无奈地摇头。
那丫鬟一听立即就急了,连说话声都带着哭腔:“这,这可怎么办好啊,我们四周都找过了,就是没人啊。”
朱玲看了她好几眼,忽然压低声音问:“那湖里头呢?找过了吗?”
身后的丫鬟一提到湖里这两个字,都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赶紧找人到有水的地方看看,这么久没见人,许是真出事了,”朱玲摇头,低声说道。
此时东梢间的灯亮堂地犹如白昼,灯光透到廊下,一半的院子都被照亮了。里头出来个丫鬟,见好些人站在门口,几步走了过来,便笑道:“朱玲姐姐,侧妃娘娘找您呢。”
“回了大管事,派小厮到水边去捞一捞,赶紧去吧,”朱玲面露不忍,却还是说道。
前院的季铭正在看医书,这本书乃是六王爷借给他览阅的,据说是宫中收藏的孤本。如今这医术虽有所发展,但是除了那些广为流传的医书外,不少世代行医的家族,并不愿将自己家的成果向外人展示。
就拿这次季铭医治肖王妃的药方,若不是因为涉及到王妃的安全,他也不愿让这些太医传阅的。
“季先生,不好了,不好了,”他正翻页时,就见这几日伺候他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他霍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可是王妃娘娘有事?”
“不是王妃,是后院死了个丫鬟,三爷请您过去看呢,”小厮立即回道。
季铭听不是王妃,这才有些放心,不过一听死了心也不敢放松,赶紧背了药箱就过来了。
此时淳王府大大小小的主子几乎都来了,就连一直在肖王妃院中的宋妍,这会都已经站在了六王爷身边。
他到的时候,宋寒川看了一眼他背着的药箱,颔首点了下头,这才说道:“来的正好,过来帮我看看。”
宋寒川说完便是蹲了下来,他伸手拉了下丫鬟的交领领口,探头看了一眼她的脖子。而季铭则是将丫鬟的嘴巴捏了开来,仔细看了看。
宋妍早被吓地浑身哆嗦,只敢依偎在六王爷身边。她想走却又因为母妃的嘱咐不敢离开,只得害怕地问道:“父王,三哥这是做什么呢?”
“好了,不过是死了个丫鬟而已,你就不要留在这里了,免得瞧了害怕,”六王爷感觉到她身子再发颤,便是安慰她说道。
宋妍抿嘴摇头,显然是不想离开。不过六王爷却还是让人把她带走,只是她还没走呢,韩侧妃就匆匆而来。
她这一过来,看见这丫鬟的脸,当即便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着六王爷便哭喊道:“王爷,这是我院中的丫鬟,这是怎么了?”
“一个丫鬟而已,”六王爷见她这会捂着帕子哭,便是觉得厌烦,之前王妃病重,也没瞧见她这般伤心。如今一个丫鬟,倒是还哭个不停了。
韩侧妃被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就又是嘤嘤地哭道:“王爷,这哪里是一个丫鬟的事情。我的丫鬟被人害了,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韩侧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时一直蹲在地上的宋寒川,突然站起来问道。
韩侧妃因他的身高的压迫感,登时往后面退了两步,颤声道:“三少爷你这是什么话,我,我怎么了?”
“这个丫鬟谁说她是被人害死的?为什么韩侧妃你就一口咬定,她是被害死的?”宋寒川沉声问道。
韩侧妃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自己,登时有些慌乱,只得胡乱说道:“是我的丫鬟说令芳被人害了,我就没多想,还以为她就是被人害了的。”
宋寒川没再看他,反而是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季铭在检查丫鬟的尸身。片刻后,他问道:“怎么样?”
季铭抬头,摇了摇头。
宋寒川垂着眼睛,“父王,这丫鬟就象韩侧妃说的那般,是被人害死的。她应该是先被人掐死之后,才扔进湖里的。”
“我不知道,我是胡乱说的,”此时韩侧妃也听出了不对劲。
六王爷脸上浮出怒容,气道:“当真是无法无天,当我淳王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想杀人就杀人。若是让我抓住凶手,定是让他千刀万剐。”
韩侧妃这会用帕子挡在脸上,整个人却在轻颤不已。
“既然是要查的话,那就先去搜这个丫鬟的屋子吧,若是她真的因为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杀了,只怕现在也还没来得及转移呢。”宋寒川说道。
六王爷经她这么一提醒,登时便反应过来,立即说道:“赶紧,赶紧去她的房中,立即给我搜个干净。”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的这一句话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
此时肖大太太坐在椅子上,不过她也没敢坐多,只挨了半边屁股而已。肖王妃躺在床榻上,不过气色却好了起来。
“要我说,大姑奶奶你当真是洪福齐天呢,老太太也想过来的,只是我家老爷怕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这才没让来的,”肖大太太脸上扬着笑,轻声解释道。
肖王妃没在意,只自个端着小碗,用甜白瓷勺子来回搅拌。她轻轻舀起一勺,喝了一口,旁边的肖大太太一直没敢说话,只小心在旁边等着。
“好了,我不想喝了,拿下去吧,”肖王妃将小碗递给旁边的丫鬟,便是说道。
此时宋妍正在外头坐着,肖洁云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妹,要不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外头这样热的天气,有什么可逛的,”宋妍哼了一声,不悦道。
肖洁云没敢说话,自打姑母生病之后,这还是肖家人头一回被允了进到王府来。之前不管是肖家大老爷还是大太太来,六王爷都没允许他们进来。整个肖家都在传,说是因为大哥的事情,这才让王妃娘娘被气病了。
二叔和三叔和爹爹吵了一家,不仅二婶和三婶阴阳怪气的,就连老太太瞧见他们大房的人,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肖家人都知道,若是没有肖王妃这个靠山在,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谢天谢地,姑母总算是好了。
此时肖王妃淡淡看了她大嫂一眼,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也知道她方才那般作态,已是让她如惊弓之鸟了。
“好了,昆儿身子怎么样了?”
肖大太太听她问这个,不说喜极而泣,那脸上的表情也是惊喜极了。她忙不迭道:“谢王妃娘娘关心,娘娘自个身子还未大好,就惦记着昆儿,他在家躺着休养了。”
“既是休养,那就好生养着,可千万别再惹出点什么事儿了。”
肖王妃虽不是用责备的口吻,肖大太太还是惧怕不已,立即保证道:“娘娘只管放心,我以后一定好生看管着昆儿,让他日后再不出去胡作非为。”
而外头的宋妍,因肖洁云的奉承也算是散了怒气。左右母妃这次生病也实在是不管表哥的事情,若是真论起来,表哥还不是被三哥狠狠地揍了一顿。
两个姑娘到王府花园里头逛着,不过宋妍怎么说都不愿去到有水的地方。
肖洁云提议说去划船,她脸色都变了。虽说六王爷叮嘱,这事谁都不许说,可她还是忍不住和肖洁云说了。
“居然死了丫鬟,“肖洁云压低声音,惧怕地往左右看了一眼,似乎稍不留神,从花丛中就能窜出一个壮汉,将她推落到湖中。
宋妍点头,此时丫鬟已被她屏退到外头去,她们两个就坐在凉亭里头。她轻声对肖洁云道:“我三哥一眼就瞧出,那丫鬟是被掐死之后,才丢到水里头去的。”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姑娘家到底是没见过市面,肖洁云捂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不过待她缓过神,有些羞涩地低头道:“三表哥可真是厉害。”
“可不就是,说的头头是道,就好像……”宋妍瞧了肖洁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说的就好像他自己亲眼看见似得。”
肖洁云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立即低声说道:“表妹这话,你可不能说啊。”
“哼,知道你喜欢我三哥,也不用这样向着他吧,”宋妍嗤笑一声,不屑说道。
肖洁云被她这般□□裸的挑破了少女心事,当即又臊又羞,立即否认道:“表妹,你说什么呢,这话岂能乱说的。“
旁边的宋妍可不管她,反正这个表姐处处巴结着自己,她又不敢得罪自己。
等肖大太太带着肖洁云离开后,两人坐在马车上,大太太看着一向话多的女儿,这会却是没什么话,立即便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三姑娘又欺负你了?”
大太太时常听到肖洁云抱怨,说宋妍压根没把她当表姐看。可是就算是再嫡亲的表姐妹,两人之间身份这样天差地别,表妹也很难将她当成表姐尊敬的吧。
所以大太太即便心疼女儿,却还是得带着她到淳王府时常走动。如今整个肖家,官职最高的便是肖家大老爷了,这还是看在淳王爷的面子上呢。
所以她也只得对女儿说道:“好了,三姑娘就是稍微刁蛮了些,你略忍耐忍耐就是。待日后你姑姑肯定能给你找门好亲事的。”
“娘,你快别这么说,”饶是肖洁云满腹心事,这会也被肖大太太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
就算再好的亲事,又能如何好,难不成姑姑还真能把她嫁进公侯之家不成。
而此时宋妍则是陪着肖王妃说话,等丫鬟们都被她叫出去之后,她才笑着说道:“母妃,你知道吗?表姐竟是喜欢三哥呢。”
“好了,妍儿,这样的话羞得胡言,”肖王妃听她这般说,便是呵斥了一句。
宋妍可不在意,她在肖王妃跟前一向敢说,“表姐喜欢三哥倒也没什么,谁让三哥长得那么好看。我出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可有不少大家闺秀明着暗里和我打听我三哥呢。”
肖王妃一听,脸色忽变得有些沉重,随后就问:“很多姑娘打探?”
“可不就是,先前连闵阁老的嫡孙女都打探呢,她素来可是谁都瞧不上的,”宋妍说道。
肖王妃一下拽紧了身上的薄被,她的远儿如今不过才九岁,足足比宋寒川小了九岁。若是他找了个有得力娘家的媳妇,这王府还有他们母子之间的立锥之地。
虽然这次自己的这条命是被季神医救回来的,可肖王妃相信要是没肖昆的事情牵扯着,老三岂有这样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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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下午的时候做了一下午的绣活,如今她无需在上课,整日自然是无所事事。先前只觉得琴棋书画,样样要学实在是太累。如今突然空闲下来,她竟是不知时间该如何打发呢。
好在最近她一直在做绣活,绣工倒是精进了许多。
待用了晚膳,她靠着罗汉床上的迎枕,正在看书。旁边的碧鸢立即说道:“姑娘,晚上就不要看书了吧,小心熬坏了眼睛。”
阿璇笑道:“不碍事,我看完这一篇就不看了。你先让碧竹准备了热水,待会我要洗澡。”
“是,奴婢这就去,”正好掀了帘子进来的碧竹,听到她的吩咐便笑着说道。
等她洗完澡回来之后,床榻早已经铺好,整个纱帐内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阿璇睡觉不喜欢留灯,所以她躺下之后,碧竹就将内室的灯都吹灭了。
而碧竹她们守夜都是睡在外室内,好在阿璇极少晚上会提要求,她一般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夜幕将整个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今晚天气也并不晴朗,天上不仅没有星辰,就连弦月都被遮挡住了。
阿璇翻了个身,就觉得旁边有一点亮光,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瞧着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她大惊失色,可下一刻那个人影就压了下来。
纱帐早就被拉扯开了,所以当柔软的唇触碰到阿璇的唇时,她显然是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酒味。
宋寒川没敢再继续动,他本来见她惊醒了,想跟上回一样,拿手去压住她的唇。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秒钟,居然就换成了自己的唇瓣。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半晌都没动弹。阿璇这会从睡梦中惊醒,可一瞧竟是他来了,好像又安心了一般,闭着眼睛,感觉又睡熟了一样。
宋寒川还记得上回自己半夜闯进她的闺房里头,听着她说那些软刀子一样的话,所以这会先堵住她的嘴,脑子里却在一个劲地想,该找些什么样的理由,该说什么话。他这些天被拖在淳王府里头,可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她。想知道她那天有没有被肖昆吓着,想知道自己痛下狠手,有没有让她吓着。
可他一直忍着,如今他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里头,他哪儿都不能去,更不能来看,生怕给她再添了麻烦。可这心里自从装了一个人之后,就发了疯地想见,睡觉的时候想着她睡觉,一睁眼就想着她这会是不是也醒了。
宋寒川觉得自己这样还挺没意思的,他从前觉得自个是个做大事的,可这会满脑子全是儿女情长。以前不懂情的时候,对爱情两个字嗤之以鼻,可这会陷进去了,就跟陷进泥潭里一样,越是挣扎着想起来,就越发地起不来。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挣扎吧。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这才发现被自己亲着的人,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