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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太太病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勉强能起身,又过了一日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顾蕙和顾菀姐妹二人,便立即请了假,一心在跟前侍疾。
待这日中午下学后,卫氏正在房中看册子。卫氏乃是扬州人士,她爹是正平七年的进士,娶得是扬州商贾女儿。不过如今阿璇的外祖乃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离内阁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而已。
阿璇的大舅舅如今在扬州做官,管的是盐务这一块,所以不时会让人送东西过来。
“娘又在看账册?”阿璇好奇地凑过来瞧了一眼。
卫氏点头,阿璇的外祖母乃是出身商贾之家,打地一手好算盘珠子,所以卫氏在庶务也是极精通的。
“不是有帐房先生的,娘何必这样劳累,”阿璇笑着说道。
卫氏当即便摇头,只说道:“即便是帐房先生,他们也有自个的私心。所以做主子的一定要通透,万不可让人蒙骗了去。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仅得精通琴棋书画,这庶务也该试着去学,万不可去学那些酸儒人家,觉得黄白之务太俗气,便一味地不学。”
阿璇听了她的话,登时觉得其实她娘还是个挺通透的人,不过想想也是,要不然顾阶这些年也不会只守着她一个人。
待到了下午,阿璇午休起来了,便让碧鸢伺候自己去储秀阁。谁知卫氏却是过来说道:“这两日不用上学了,待会你同我一块去瞧瞧你大伯母。”
阿璇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不上课。
“先前大夫说了,你大伯母这是积劳成疾呢,今个听说病得都下不了床了,所以我便做主给你们几个放假,也好让她安心歇息,”其实是卫氏不想让人觉得,杨氏都病成这样了,阿璇还有心思上学。
因着去探病,所以阿璇也没往娇艳里头打扮,浅草色芙蓉花长褙子,配上一条蓝色嵌银边襦裙,腰间系着一根粉色飘带,在腰间缠了好几圈,而两边则配上蝴蝶模样的禁步。至于头发则是由碧鸢重新挽了垂鬟分肖髻,乌黑的发尾顺溜地垂在肩头,而发髻上则是压着一个累丝海棠花金压发。
卫氏让人拿好了礼物,便带着阿璇去了大太太的院子。等到了门口,只见院子里头鸦雀无声,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头摆着两个白瓷大缸。
而大太太院子里头没有树,因此没有蝉鸣,四周连个人声都没有。
不过这边卫氏刚踏进院子里头,就从对面正房出来了一个人,原来是大太太身边的赵妈妈。
“奴婢给二太太请安,”赵妈妈赶紧上前迎接。
“我来瞧瞧大嫂,”卫氏瞧了她一眼,便往正房上头去。
赵妈妈尴尬一笑,便跟在她后面,只是却抬头瞥了一眼阿璇。难怪如今府里头都在传,说家里头五姑娘是天仙女下凡,赵妈妈如今离近一瞧,乖乖,这样小年纪就有这等样貌,这长大了还能了得。
待卫氏进去时,就闻见一股扑鼻的药味,只觉得整个房间极是闷热。而此时顾蕙和顾菀都在,杨氏则躺在床上,额头上带着石青色的抹额,脸上看起来确实很苍白。
“大嫂,”卫氏一瞧她这模样,便是略带哽咽地叫了一声。
而阿璇则是极惊讶地看着她娘,她怎么不知道她娘竟是和杨氏关系这般好了。
此时杨氏艰难地睁开眼睛,瞧见卫氏时,勉强说了声:“弟妹,你来了。”
“怎么竟病成这样了,昨个我来瞧的时候,还能好好躺着的呢,”卫氏吃惊地说道,说着竟是用帕子抹了下眼泪。
阿璇清楚地看着卫氏将帕子拿掉后,眼睛里头确实一瞬间就蓄满了眼泪,而表情则是极其地真挚。
顾蕙这会显然也是害怕了,抽泣了一下,只说道:“大夫说娘是劳累过度,这才病倒的。”
此时阿璇一低头,就瞧见站在另外一边陈有贵家的手上带着的金镯子,她当即便愣住,瞧着样式好像和琥珀的那只金镯子是一对儿的。
“大嫂为了咱们这个家真是太辛苦了,”卫氏真诚地说道,“今个娘还问了我呢,说大嫂身子怎么样,更是要亲自过来看看大嫂,只是被我劝住了。”
“我做儿媳妇的,哪能劳动娘,”杨氏勉强开口说话,只是她每说一个字都极困难。
顾蕙瞧见了,这会哭着拉着她的手道:“娘,你别说话了。”
卫氏安慰了顾蕙和顾菀,又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开了,实在是杨氏那模样也应酬不起来她们。
而她们离开时,正巧是陈有贵家的送她们出来,阿璇又瞧了她手上的镯子一眼,还真的和琥珀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等回了院子,阿璇便把碧竹叫了过来,说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陈有贵家的手上带着的一个累丝金镯子,是谁赏赐给她的?”
其实阿璇心里已隐隐猜到是大太太赏赐的,毕竟这样的累丝工艺,胜在精致。若真让这些丫鬟妈妈选,她们宁愿更宽更实在的镯子,也不会要这样华丽工艺的,毕竟镯子够宽,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碧竹有些好奇,“姑娘怎么会想起来问她。”
阿璇这才将琥珀的事情说了出来。
碧鸢当即便惊讶道:“可我没瞧见过琥珀带那样的金镯子啊。”
“那就说明更有问题,若是正正当当得来的,有什么不敢带出来的。我估摸着她那天之所以带着,是因为刚得来这样好的镯子,小姑娘难免爱美,这才带了出来的。”
经阿璇这么一说,碧竹登时想起,“琥珀十来天没回家了,也没听说她家里头有人过来。她在府里头谁会给她这样好的镯子。”
登时三人都安静了,而两个丫鬟也没想到,这院子里竟有人被买通了。
碧竹得了命令自然出去打探了,平日里头阿璇的膳食都是她领着小丫鬟去拿的,所以在府里头认识的人比碧鸢多。
待下傍晚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阿璇一见她回来,便立即问道:“可是打探出来了?”
“不过略问了几句就打听出来,毕竟那样的镯子也不多见,听人说这本是大太太陪嫁的物件,不过被赏赐给了赵妈妈和陈有贵家的。而陈有贵家的刚得了的时候,炫耀了好一阵子,所以不少人都知道。”
阿璇和碧鸢登时面面相觑。
如今陈有贵家的镯子还带在手上,那就是赵妈妈给了琥珀。阿璇没想到这么一个金镯子居然还牵扯到了大太太,要说没大太太在背后,赵妈妈就平白无故地给琥珀一个这么精贵的金镯子。
她可真是一万个不相信。
“姑娘,大太太想做什么?”碧竹是个心直口快地,这会忍不住问道。
阿璇淡淡一笑,说道:“问问琥珀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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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阿璇已散了头发,结果就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她低头拿着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而外头的碧竹瞧见闹起来的人,便是怒道:“吵什么吵,没见着姑娘快睡了。”
先闹起来的珊瑚,立即就告状说道:“碧竹姐姐,不是我想闹,是因为我屋里头出了贼,我幸幸苦苦攒地十两银子没了。”
说着她就嘤嘤哭了起来,周围站着看热闹的小丫鬟也是点头,十两可不是小数目,确实够哭的了。
“好了,别哭了,你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放在旁的地方去了呢,”碧竹安慰她。
珊瑚摇头肯定地说道:“不会的,我就放在柜子里头的,天天都要瞧一遍。结果今天去看的时候,就没了。”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你搜屋子吧,”碧竹为难地说道。
而当琥珀瞧见自己柜子里头珊瑚的钱时,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碧竹姐姐,我没偷,我没偷啊,”琥珀软了腿脚。
碧竹板着脸无奈道:“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咱们去见姑娘吧,让姑娘做主。”
阿璇看着面前跪着的琥珀,又瞧着这匣子里头放着的银子还有几样首饰。她痛心道:“琥珀,这偷东西被抓到,可是要在脸上刺字的,你若是有难处,只管同我说,何必做这样的事。”
琥珀见姑娘一见面,就给她定了罪,便更加人赃并获了。
此时她哭着说道:“姑娘,我真的没偷,没偷。”
“可这会都人赃并获了,”阿璇瞧着她哭的模样,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做坏事的时候总没想着结果,如今被抓住了便在这装可怜。
她挑起匣子里头那只累丝金镯,便是哟了一声,惊讶道:“这,这不是陈有贵家的手上带着的那只金镯子,怎么在你这?”
“姑娘,您许是瞧错了吧,咱们今个不是还看见她手上带着的,不过我听说这本是一对儿,还有一只被大太太赏给赵妈妈了。”
阿璇一张小脸上登时满是惊讶,她忍不住道:“琥珀啊,你好大的胆子,连赵妈妈的东西都敢偷。”
“唉,这事我是管不了,赶紧请了太太过来,让太太定夺吧,”阿璇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此时琥珀被吓得魂飞魄散,连爬了两步,到她面前,便是一直地磕头,哭喊道:“姑娘,奴婢没偷这金镯,没偷啊。”
“难不成这金镯是赵妈妈送给你的?”阿璇替她说道。
不过琥珀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连哭声都消失了。登时房中一片死寂,而此时阿璇冷笑了一声:“你若是现在同我说实话,我还保你一条性命。不过你若是打死不开口,那也好看,便把你交了出去,这偷东西可不是小罪。听说衙门里头惩处那些小偷,就是在他们脸上刺字呢。”
阿璇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小脸蛋,摇着头无奈道:“这女子的容貌可是极重要的,一旦被刺了字可就得跟着你一辈子。”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琥珀又恢复了哭喊。
“说吧,让我饶你什么,”阿璇重新坐了下来,淡淡问道。
此时琥珀双腿发软,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心只想着脸上不要被刺字,她宁愿被姑娘赶出院子,宁愿被打一顿也不要刺字。
此时阿璇安静地等着琥珀回话,而周围一片安静,凉爽的内室之中让琥珀感觉一丝寒冷。
“姑娘,是赵妈妈给了奴婢这个手镯,说是让奴婢监视碧竹姐姐,听她有没有跟姑娘说些不该说的事情,”琥珀哭嚷道。
阿璇登时朝碧竹瞧了一眼,而碧竹也是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牵扯着自己。
“还有呢,”阿璇没问碧竹的事情,而是继续审问琥珀。
琥珀摇头,只说道:“没有旁的,只是赵妈妈今个见了我,吩咐了我一些话,只说让我将一些东西埋在姑娘的院子里头。”
“什么,”阿璇登时大惊。
待东西挖出来的时候,阿璇瞧着却是奇怪地很。原本她以为杨氏是埋了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结果挖出来的却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
这算什么?
“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琥珀哭着嚷嚷。
其实她敢埋也是看这两样不是什么巫蛊之物,所以才会听了赵妈妈的话埋下去的。
阿璇沉思了片刻,只转头看着琥珀便吩咐道:“还有别的吗?”
“没了,没了,这会真的没了,”琥珀立即摇着头,哭喊着说道。
“好了,你暂时还在我院子里头待着,要是赵妈妈找你的话,只管去就是了,”阿璇淡淡一笑。
琥珀见姑娘居然没要处置她,登时一震,不敢相信地抬头,“姑娘还愿让奴婢留在身边?”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放心,待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便赏你一百两银子,放了你的身契。”
琥珀一听这话,哪有不感恩的,只拼命地磕头。
待她出去之后,碧竹便是一下子跪在阿璇跟前,请罪道:“都是奴婢连累了姑娘,奴婢罪该万死。”
“好了,万不万死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璇无奈地说道。
她是没想到,如今这事情竟是一波接着一波,放佛没有个了断一般。她没想到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大太太,竟是让她这般对付自己。
待碧竹将陈有贵放利子钱的事情说出来,阿璇叹了一口气,“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真正放利子钱的应该是大伯母了。她这是怕我把她的好事告诉老太太,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啊?”碧鸢登时便急了。
怎么办,当然是抱大腿了。
结果第二天,阿璇正在卫氏院子里头,就听见碧鸢匆匆进来,说道:“姑娘,不好了,大太太昏迷不醒了。”
阿璇笑了一声,看来大伯母这是打算出招了。
于是她也不着急,只带着碧竹去了卫氏的院子里头。这会双胞胎正好在她院子里头用膳,阿璇瞧了两人,便笑着说道:“承哥儿、启哥儿。”
“姐姐快来坐,吃饭,”顾应启立即便招呼她。
阿璇看着两张可爱的小脸,登时便觉得所有的心烦气躁都可以烟消云散了。这会要是能解决杨氏的事情,她真想着娘亲还有两个弟弟离开这里。
原本阿璇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此时看着他们两个小脸蛋时,却突然心中一软。对,她要带着卫氏和他们离开这里,去京城,和爹爹还有哥哥一家团聚。
阿璇坐下来陪他们两人用了早膳,三人有说有笑,也不管食不言地那些规矩了。
待卫氏理了理两个儿子的衣裳,这才立即看着他们出了门。
等两人用了早膳,进了东梢间的时候,阿璇便让丫鬟都出去了。卫氏瞧着阿璇严肃的模样,登时便笑道:“阿璇,可是有什么悄悄话和娘说?”
“娘,你可认得这两样东西,”阿璇将东西拿了出来,是用帕子包好的。
卫氏好奇地打开帕子,就瞧见里头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帕子只是普通的样式,只是那金簪瞧着却是眼熟地很。
她却是想了半天,都没想想出来这两样东西的来历,她抬头瞧了阿璇一眼,就听她说道:“这两样是大伯母派人埋在我院子里头的。”
“什么,”卫氏当即一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样东西。
她也是大家出身,知道这后宅阴私甚多,有些家里头甚至用上巫蛊之术害人。只是没想到,杨氏竟是丧心病狂地用这种东西害自家侄女。只是这两样东西实在寻常,上头也没写着生辰八字,若说是害人,实在也牵强了些。
阿璇便将碧竹撞破的事情说了出来,卫氏这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她可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便是我知道她在外头放利子钱,我也不会去告诉老太太的,”卫氏面色冷厉,原本柔和绝丽的面容,也是不复原本的温柔。
她性子是好,可不代表就是好欺负的,更何况如今欺负到她女儿的头上了,当真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是好欺负的。
“阿璇,你打算如何?”卫氏瞧了女儿一眼,这才发现她的阿璇当真是长大了,遇见这样的事情也能不慌不忙了。
其实阿璇本就想好了对策,只是她生怕卫氏会怀疑,结果没想到卫氏竟是主动问她。
卫氏见她面露惊讶,便是摸着她的发鬓说道:“这后宅之事本就是捉摸不定,娘自然希望你是良善人,可是娘却不希望你是任人欺负的良善人。”
其实卫氏的道理很是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阿璇登时觉得,最起码在三观上,她和卫氏还真是嫡亲的母女。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我也只是知道她在我院子里头埋下这样的东西,还不知她要怎么做呢,”阿璇抿嘴想了想,又问:“娘,你可知道大伯母有什么亏心事吗?”
“她做的亏心事可多了去,”卫氏哼了一声,她手里头有银子,别看在府里头不显山漏水的,可是却多得是耳朵。
杨氏连生了三个女儿,老太太给大老爷就赏赐了好些通房,更别提说那些姨娘了。可是大房活下来的庶出,除了庶长子顾应松外,就还有个庶出的姑娘顾蓉了。
这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当初他们的生母陈姨娘怀第一胎时,就是被老太太挪到她院子里头照顾,这才生下了大房第一个儿子。
“娘,你的意思是说陈姨娘是被大伯母害死的,”阿璇记忆中对这个陈姨娘有模糊的印象。
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极受大老爷宠爱,生了一儿一女,就连大太太都要礼待她三分。结果却在前两年病死了,当真是红颜薄命。
卫氏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初她是知道此事的,只是这到底大嫂房中事情,她一个隔房地管不着。
谁知她竟是本性不改,如今还想害了她的阿璇。
阿璇抿嘴一笑,登时便来了主意,俯耳在卫氏耳边说了几句。卫氏听完,登时也笑了,“你也不怕把你大伯母给吓死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大伯母不想给我这个侄女一条活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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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派了人去瞧大太太,结果回来还是说昏迷不醒。她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一进去就听里头哭声一阵,待她进了后,就瞧见两个姑娘在旁边抹眼泪,而大夫则是站着和大老爷说话呢。
“怎么样了,”老太太急急问道。
大老爷沉重摇了摇头,而那大夫则是给老太太行了礼,便匆匆离去。而此时顾蕙则是扑过来,就是抱着大老爷的腿说道,“爹爹,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到底怎么样了?”老太太又问。
大老爷说道:“大夫说夫人只是积劳成疾而已,只是如今病情反复,不知为何就是好不了。”
老太太又问了几句,见这里实在是乱得很,大老爷怕她着急上火,便亲自送她回了上房。
等到了晚上,大老爷又来了。
老太太皱眉,惊讶道:“要请道士来家中?这要是传出去该如何是好?”
“这道士在江南一带极有名的,再说了家里头有人生病,请道士驱邪的也不止咱们一家,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大老爷有些尴尬地说道。
他到底是读书人,对这方术不甚相信,只是熬不过女儿的苦求而已罢了。
老太太一听也是叹了一口气,却没再阻止,这后宅请人做法确实不止她们一家。大媳妇这场病生的蹊跷,请人来看看也是好的。
等道士请到家的时候,顾府没敢张扬,只是让他四处看看。结果他走到一处水池里头,就见他手中拂尘一指,便说道:“这水里淹死过人,阴气太重,不干净。”
旁边陪伴着的大老爷,登时一惊。
这道长姓周,是大老爷亲自见过,谈吐行为自然有得道大仙的风范,更难得得是他不张口就能说话,一身通灵术法让大老爷也不得不有些信服了。
“大师,可是这地方在作怪,”大老爷立即恭敬地问道。
只见周道长摇了摇头,却是拎着拂尘就往前去。
而此时碧鸢在屋里头焦急地走来走去,忍不住问道:“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
“先前大房不是派人来说了,让咱们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道长,坏了大事,”阿璇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说真的,宋寒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此时也不知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她嘴角一扬,不过这会碧鸢走来走去,实在是太打扰她了。
所以阿璇干脆坐了起来,安慰她道:“你着急什么,这道士待会肯定会到我们院子里来的。”
“小姐,你就不担心吗?”碧鸢忍不住跺脚道。
阿璇笑了,“担心啊,我担心待会场面太好看了。”
果真没过一会,就听门口传来响动之声。
只见周道长拂尘指着院子门口,便是高呵一声道:“府中的邪祟就藏在这院子里头。”
众人一听,便是面色一变,而大老爷脸色也是不好看,不过当即否道:“不会吧,这院子里头住的可是我的侄女。”
“她是不是三个月之内落过一次水,”周道长又问了一句。
大老爷登时不说话了,阿璇确实之前落了一次水。
这会大老爷只觉得这道士实在是厉害,不过瞧了几眼,就能推算出来,全然没想到府里头会有人和他勾结。
“大老爷还请往后退,这东西是从水里头出来的,阴气足地很,”周道长做了个往后的动作,吓得大老爷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此时这道士带来的两个小童子,便是上前,只见一人打开一个黑罐子,当头就冲着那门上扑了过去,只见一阵猩红之后,那门上竟是冒起了浓烟。
“这邪祟最是害怕黑狗血了,你们瞧这狗血一泼,她留在门上的封印就被破了。”
此时众人看着那浓烟,从原先的不信也变成了将信将疑。
周道士领着人进去时,阿璇便从屋子里头出来了,她一眼就瞧见自己院子门上的猩红,便是嫌恶道:“大伯父,这是何意?”
大老爷这会虽说对周道士很是相信了,可听见侄女的质问,也是尴尬不已,这事儿弄得。
谁知大老爷还没出声,就见那道士神神叨叨地围着她院子里头转了两圈,便道:“伤害大太太的邪祟就在这院子之中,只要将东西找出来,老夫再做法驱除了,大太太这病定然能好。”
“大伯父,您觉得我这院子里头有害人的东西?”阿璇见大老爷这会不说话,登时语气更加不善。
“璇姐儿,你就让道长瞧瞧吧,”大老爷劝她。
阿璇登时更加无语了,这大老爷还是读圣贤书的呢,难道就不知道近鬼神而远之的道理,居然相信这种满口胡言乱说的江湖术士,难怪会被革职。
“妖孽,本道在此,哪还由得了你胡言乱语,”结果这周道士居然拿过小童子手上举着的桃木剑,指着阿璇便是怒道。
阿璇登时便气笑了,怒道:“你这臭道士,胡言乱语,专门坑蒙拐骗,今个居然敢骗到本小姐头上,看我不收拾了你。”
结果她话音一落,突然就见一声破空之声,接着就是一支箭竟是插在了周道士头上带着的九梁巾上,只见箭羽还颤了颤。
此时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而周道士更是两股战战,只觉得脑门都一股凉飕飕的冷气。
就见一个浅蓝锦袍少年,手持弓箭,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一脸淡然地站在门口。
这少年气质高华,时虽手持弓箭,可身上却丝毫不带一丝戾气。相反他身上带着读书人的儒雅和温润,让人觉得他应该手持书本,而非弓箭这样的凶器。
可这会他微微一抬手,身边的小厮赶紧又奉上一支箭,他将箭搭在弓上,一手握弓,一手拉线,阳光之下那弦折射出银色光芒,而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墨色弓箭上,却又那般相得益彰,只当人觉得即便他此刻要杀人,都是那样的优雅。
阿璇眼巴巴地看着对面院子的少年,她甚至能瞧见他嘴角噙着地一丝冷笑,可偏偏这样的冷笑,都依旧无损他的俊美。
浓墨般的长发整齐地挽在玉冠之中,狭长的丹凤眼将他原本温润的五官,硬生生地拉出了一丝风流之态。
“我妹妹说的是,你这坑蒙拐骗的道士,是该被教训。”
说着,他便是又是一支箭出手,干脆利索地再一次射穿周道士的九梁巾,两支箭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