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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敢。”段守义说。亓国户籍管理严格,事情一旦败露,不但当事人会被严惩,当地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三钮知道后就歇了怂恿村民行商的心思,然而她心里还想帮住村里人。行商一事行不通,三钮便把主意打到餐桌上。
丰富百姓的餐桌,像他们村所产的豆腐,山上的竹笋、蘑菇等物就好卖出去。可是怎么把东西卖出去?三钮思索好久,给别人做喜,把做法推广出去。
打定主意,三钮找人定桌子定餐具。这样做,一来能赚点钱填补家用,二来宴席不是每天都有,她和她娘也不至于太忙。
三钮见他吃得满面油光,笑著问:“猪尾巴好吃吧?四喜。”
“好吃,好吃。”四喜忙不迭点头。三钮微微一笑,“你觉得拿出去卖怎么样?”
“卖?”卫若怀开口,“你想行商?”
三钮说:“我们搁菜市场卖东西,不在县里开店就算不上商户。像走街串巷的货郎,他们就不是。”
蔬菜瓜果成熟季,村民吃不完也会去县里的菜市场兜售,只交点摊位费就好了。四喜在县里做事对这点很了解,“我太奶奶说你想帮人家做宴,还有时间去县里买猪头肉?”
“不是我,是你。”三钮话音一落,卫若怀瞪大眼,四喜一脸不敢置信,指著自个,“我?我没听错吧?”
“没有。”三钮道:“猪毛难清理,让你娘帮你弄,你三五天去一次县里。日后有固定客源就让他们来咱们村里拉,或者直接买给县里的大商户。”
“等等,姑奶奶,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给我娘找点活干?”四喜总觉得他碰到事情真相。
谁知三钮真点头,“不错。你娘今天跟这个吵,明天跟那个刀刀,要不是看她年龄大,我早揍她一顿过了。”
“过会儿我把卤肉需要的调料写给你,你去县里买。”三钮说:“记住,卤水两三次换一次,否则时间长了人吃著不舒服。”
“我,我还没答应呢。”四喜拔高声音,“怎么又擅自做决定?!”
三钮说:“因为是你长辈。猪场、猪肚都能用卤水卤制,但是不能放在一个锅里,不然猪头肉上会沾上肠子的臭味。”说著一顿,“算了,我给你写在纸上。”四喜上两年学,三钮也不担心他看不懂。
卫若怀倒是真看不懂,等四喜出去他就问:“听若愉说你和他娘吵过?”
“对,我没吃亏。”三钮说:“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太僵总归不好,而且二寡妇那人,仗著四喜的爹死了,整天叫著孤儿寡母,谁说她一句她就说人家看她好欺负。给她找点事,她好我们大家也好。”
“你如果卖猪头肉应该比你给别人做饭赚钱吧?”卫若怀很肯定的问。
三钮笑了笑,“我家的钱够用就好。是不是奇怪我什么时候不把这事交给我两个伯父?他们不擅给人家打交道,小麦的奶奶年龄大,哪天小麦的爷爷忙不开,她也没法把猪头肉拉到县里卖。虽说二寡妇不像样,她干起活来一个抵小麦的奶奶两个。四喜不把县里的活辞掉,她也能自个做。”
“其实还是那个四喜的家境是村里最不好的吧?”卫若怀全凭猜测,见三钮睁大眼,便知道他猜对了,“人有钱,手里宽裕,二寡妇也不会再干偷韭菜拔蒜苗那种小事,对不对?”
“……你不呆啊?”三钮眨了眨眼睛。
卫若怀拧眉,“我做过很呆的事?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第15章红烧蹄髈
杜三钮张了张嘴想说:你爷爷说的,不止一次。话到嘴巴惊觉有挑拨之嫌,“和若愉相比啊。”
“若愉那个猴儿,你拿我跟他比?”卫若怀一脸的不敢置信。
“嗯……”三钮有些发窘,她能说卫若愉那样才正常么。十来岁的少年整日端著范儿,说好听点谦谦君子,说俗气点就是个小老头,“我觉得若愉挺好的。”
“你喜欢,喜欢若愉那样的?”卫若怀意有所指的说。三钮正想著待会儿做什么,浑然没听出来,“喜欢啊,活泼又可爱。”
可爱么?卫若怀眉头一挑,试探道:“和杜小麦一样?”
“对啊。”三钮想都没想。卫若怀眼底的喜色一闪而过,长舒了一口气,“可以吃了吧?”
三钮微楞,好险没反应过来,少年你跳跃的太快看了,“还得再烧会儿。”掀开锅盖把馒头放在竹篦子上,就对他说:“我先出去了。”
卫若怀自然不想,可是他心眼再多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来杜家村之前从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看到杜三钮的第一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期然浮现在脑海里,之前却连才子佳人的画本都没看过…泡钮技能为零,卫若怀眼巴巴看著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三钮到外面让他爹把猪身上的肋条肉切下来,排骨和蹄髈剔出来扔进另一个注满清水的砂锅里,水沸腾后氽一会儿,出了血水就把肉捞出来。
“你又准备做什么吃?”村长等人围上来。
“红烧肉。”三钮其实想说东坡肉。等她娘把肋条肉全切成五指宽的方块,之前砂锅里的水倒掉,三钮在砂锅里放个竹架,后铺上姜片,葱段,再把猪肉码在上面。
由于肉多,明天回门宴上等著用,三钮仗著大家都没吃过红烧肉,也没做多么精细,干脆一层姜片、葱段一层肉,直到铺有半砂锅,才让她娘倒入黄酒和酱油,趁著她娘不注意扔块饴糖进去,“小火焖一个时辰,捞出来把蹄髈放进去,一样焖一个时辰。”
“不用放盐吗?”杜发财问,“这些肥膘和这堆猪腿肉呢?”
“不用,酱油里有了。肥膘留著炼油,猪腿肉留著明儿炒著吃。”三钮说著话又让她娘割一大块猪肉,回自家厨房里炒。
晚上吃饭的人总共有两桌,三钮先做一锅竹笋炖肉,盛出来之后又做一锅萝卜炖排骨,烧火的人一直是卫若怀。等排骨炖烂,卫若怀站起来,三钮才发现他的脸被灶火熏的通红,顿时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卫若怀无所谓地摇摇头,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木灰尘,“我明天中午还来帮你烧火。”
“你还烧上瘾了啊?”三钮哭笑不得,“不用啦。我堂哥他们明儿不去上工,他们会过来帮忙。”
卫若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这样啊。那算了,不过,有什么事就让若愉喊我。”
“谢谢,有事就去找你。”三钮笑著舀瓢热水,“洗洗手,我们出去吃饭。”
院里放两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面四盆炖肉一碟凉拌猪头肉和一碟猪脑,众人坐下后要么吃肉要么吃排骨,连猪耳朵都有人吃就是没人碰猪脑。
三钮无语,“吃什么补什么,若愉,吃啊。”
“你吃吧。”卫若愉是个小吃货不假,如果他不知道那盘东西是什么,见被郑重的放在正中央,他早站在凳子上自个夹。
“卫老,这个真不错。”三钮一家、村长、三钮的两个伯父和卫家爷孙三人同坐一桌,三钮见他爹娘对猪脑视而不见,又游说卫若怀,“卫小哥,我不骗你。”
“额…”卫若怀听到她突然喊自个,好险咬到舌头,抬眼见三钮双眼亮亮地看著他,卫家大少爷下意识看他祖父,卫老夹快猪头肉,认真地研究一会儿,老神在在道:“这个倒是挺好吃,就是毛太多了。”
三钮简直气乐了,没吃饭之前一个个张嘴三钮闭嘴钮儿叫的比谁都热情,这会儿却一个比一个会
装聋作哑,“你们不吃我吃,以后都别想我告诉你们猪脑怎么做。”
“我吃,我吃。”四喜还等著她的卤肉方子,“三姑奶奶别生气,他们不吃我吃。”四喜的声音从旁边桌上传来。
卫若怀皱眉,怎么哪儿都有他,“三钮,我也吃。”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一勺就往嘴里塞。预料中的恶心反胃没出现,像猪大肠那种怪味也没有,“咦,和豆腐差不多。”卫若怀不禁睁大眼,又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
“豆腐?”三钮道:“豆腐有这个好吃?”
卫若怀又舀一勺仔细品品,“豆腐味寡淡,不如猪脑。”
“那当然了。”三钮顺嘴道,“猪脑有什么了,瞧你们一个个吓得。听说南方有个地方,那里的人特喜欢生吃猴脑。”
“生吃?”见卫若怀又舀一勺子,卫老按捺不住,刚拿起勺子听到三钮的话“啪塔”掉在桌子上,“生的怎么吃?”
“生的没法吃。”三钮说:“我说的生,是把活生生的猴子脑袋砸开取猴脑。”
“天呐!”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那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三钮说:“谁知道呢。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也许是很多年前打仗那会儿没东西吃,人也没办法。”
“饿得再厉害也得先把猴子杀死。”卫老眉头紧皱,“那和茹毛饮血的远古人有什么区别。”
“祖父,三钮的意思人家都敢生吃猴脑,你还怕这个么。”卫若怀舀一勺子放在卫老碗里,“尝尝,三钮洗这个东西洗了半个多时辰。”
卫老抬头看孙子一眼,卫若怀给他个拜托的眼神,卫老扒拉到嘴里,舌头一动,猪脑就钻进喉咙里,如卫若怀所说,毫无腥臭喂,比豆腐要香,“三钮儿,把那个端我面前来。”
“嗳,你吃。”三钮看她爹娘一眼,让你们不吃,便宜外人了吧,“老爷子,这东西大补,吃一碟相当于吃二十斤猪肉,您可不能贪嘴啊。”
“你这丫头,劝我们吃的是你,拦著我的又是你,那我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卫老佯装生气。三钮没法说胆固醇高,索性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话可是老夫子说的。”
“三姑姑说错了。”杜小麦突然开口,“是食物越精细越好。”
“谁跟你说的?”三钮道:“老夫子在世时家里条件并不好,有时候还需要弟子接济,冲这点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哦,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卫老放下勺子,饶有兴趣的问。
三钮说:“我之前也和小麦一样,自从跟夫子学了《论语》,了解到圣人所传播的思想,应该是不能因食物精细就敞开肚皮吃。”其实是她在美食杂志上看到的,结合孔子那时期百姓的烹饪水平,等级制度,和孔子的生活背景,三钮觉得杂志上的解释更准确。
“也是。”卫老比三钮更了解春秋史,孔夫子是个讲究的人,但不是挑嘴的人,若不是三钮说起,他真没想到那句话还能这样理解……转向三钮,试探道:“村学里的夫子和你这样讲过,还是你自个想到的?”卫老潜意识希望是后者。
“他没讲过。”天空暗下来,三钮没发现卫老眼中的复杂,又说:“我读书不是为了考状元,只要他每天教的字我都认识,他就不管了。卫老,菜快凉了,咱先吃饭。”
“好好好。”卫老一个劲的点头。吃罢也没在杜家停留,带著两个孙子回到家就赶卫若愉去睡觉,“若怀,跟我去书房。”
卫若愉这小孩误以为祖父考校堂哥功课,跑的比兔子还快。卫老见此不住地摇头,“你喜欢三钮那丫头?”非常肯定地问。
卫若怀关门的手一顿,顿时觉得脚底生寒,“祖父……”说出这两个字,脸不知不觉已变得煞白煞白,“我,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卡死我了
第16章鸡蛋饼
卫老轻笑一声,传到卫若怀耳朵里像极了怒极反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我真不喜欢三钮,祖父。”
“你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少往人家姑娘面凑。”卫老抬抬手打断他的话,却不想想是谁逮著机会就不动声色的把孙子往外推。
卫若怀的脑袋嗡一声,身体轻晃,晕黄的烛火照的他面色如土。
卫太傅心生不忍,索性说:“我再问你一遍,真不喜欢杜三钮?”
“我…”话到喉咙眼里,卫若怀又生生给咽了回去,满眼希冀地望著他祖父,却没发现卫太傅虽然面无表情,脸上不见丝毫怒气,“我,我喜欢她就能和她定亲?我打听过,三钮没定亲。”
“这你不该问我,你母亲希望你娶个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卫太傅只在乎孙媳妇贤不贤惠,他很满意三钮,识大体,拎得清,小小年纪见解独到,之所以没直白的跟卫若怀说支持他,便是顾及他心性不定,日后再反悔。
卫若怀敛下眼皮,含含糊糊的说:“您以前也说过,卫家男儿不需要靠妻族。”
“我是说过。”卫若怀猛地抬起头,脸色大喜,卫太傅继续道:“将来你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好友都娶个高门嫡女,唯有你的妻是乡野村妇,你忍受得了他们异样的目光?你母亲若是不喜欢三钮,你妹妹若是鄙视三钮,你会怎么做?”
卫若怀面露迟疑,“我,没想过。”
“唉,好好想想,端午回去一趟,想好了就让你二叔给你物色个武师傅,以后跟我常住在村里,直到你成年参加科考。改变心意了也提前给我写封信,我们搬去建康府。”卫太傅顿了顿,“太子地位稳固,皇上就不会动卫家,我不出建康地界,他老人家也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我,我听你的,祖父。”卫若怀满心欢喜的进来,踌躇满志的出去。望著昏暗的天空,卫若怀长叹一口气。他想等日后考取功名,在他母亲那儿帮三钮赚足好感再向杜家提亲……回头看了看书房,卫若怀第二天没再去杜家。
杜三钮连著几天早上出门就能看见卫若怀,突然不见他真有点不习惯,“若愉,你大哥还没起床?”
“早起来啦,在家背书。”卫若愉坐在凉棚下,一手托著小下巴一手往灶里添柴,“三钮姐,我不想吃肉了。”
“噗,咱不吃肉。”三钮家的两张锅都被移到凉棚下的灶上,他们家也只能在大门外做早饭,“鸡蛋灌饼,小米粥。”
“这个好。”卫若愉见三钮把夹著鸡蛋和韭菜的面饼放进锅里煎,高兴的同时不忘冲著他家高声喊,“钱娘子,快点过来学。”
卫若怀的双眼刷一下转向窗外,卫太傅暗暗摇头,直到钱娘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门口,卫若怀才再次看手中的书,可他一字也看不进去。
卫太傅见他心不在焉,也没提醒他,由著他发呆,自我调节。他早晚得面临皇帝的猜忌和同僚的倾轧,如果连这么点小事也搞不定,卫太傅再中意三钮这个孙媳妇,也不会向杜家提亲,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卫若怀自然不知道他祖父的用心良苦,门外时不时传来堂弟的笑声,三钮的说话声,卫若怀愈加心烦意乱,拿著书去西北面的山脚下。
丁春花刷好碗筷,家里就来客人了。随著三钮的姑姑、姨娘的到来,三钮两个舅舅和舅娘也到了。三钮拎著砂壶上前招呼,被她大舅娘一把搂到怀里,“我怎么觉著钮儿又漂亮了?”说话时看向三钮的姑姑。
杜菱笑道:“可不是,这丫头一天一个样,长大了可怎么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