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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飞剑,离地九尺,吕婵站在剑尾。
在她眼中,世间万物都已化为一条条快速向后消失的光线。
这就是剪云山的飞剑?
“我修为不够,最快也只能是这个速度了。”李如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这位道门小天师,此时正负手立于剑尖,淡淡青芒从他体内发出。
青芒似纱如帐,将飞剑上的两人包裹其中。
吕婵知道,青芒就是李如拙的阳神。在青芒的包裹下,人仿佛没有了肉身的束缚,剑也没有了铁胎的桎梏。。
赶路间歇,李如拙也曾给吕婵解释过。道门里那些阳神大成的真人,之所以能够阳神御剑,瞬息千里。就是因为摆脱了这片天地,进入了如意境。
所谓如意,如意,境如其名。进入此境,便可万物流转,皆随心意,心神欲达,身形已至。
但是书院小夫子却说这不算超脱,充其量就是进入了神识界。只是神识界与普通人感受到物质世界不同,神识界里只有神识。道门阳神御剑的速度,就是神识传播的速度,当然就可以瞬息千里了。
听了这种解释,一贯嗜武的吕婵,却反常的没有探求如意境或者神识界的奥秘。因为有个问题在一直困扰她:
李如拙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从石头城到彤阳山,需要跨过青渊,渡过辽河,穿过荒原,路程岂止三千里。
李如拙阳神未成,只是凭借天赋,强行御剑。吕婵能感知到,一路飞来,青芒逐渐变淡,也就是说李如拙的阳神正在被不断削弱。
“你为何帮我?”这是上路以来,吕婵第九次这样问。
李如拙目视前方,不远处就是风雪的尽头。他慢慢吁了一口气,终于快到了。
至于为何要帮助吕婵,李如拙也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她的身子太单薄,肩膀太瘦削,眉眼太青涩,嘴角太倔强。
她认准的事情没人劝的住,而且必然会有大危险。
所以他只想陪着她。
可这些话哪里能说出口,于是他故作潇洒一笑,“本道爷刚下山不久,当然要好生游历一番,彤阳山是道宗当年证道之地,自然不能错过。”
吕婵看着李如拙的背影不再说话。
同样的问题,李如拙的答案在不断变化。未至青渊之时,李如拙说他要去青渊打鱼吃,正好顺路带她一程。过了青渊,李如拙又说他要去辽河湾看冰瀑,不如同行。现在过了辽河,就又变成要去彤阳山了。
骗人的小道士!吕婵抿抿嘴,有些鄙夷,但是一种不可言明的感觉却在心头升起。
“注意了!”小道士的声音打断了吕婵的思绪,“我们即将抵达彤阳山,前方就是最后一道雪幕。我阳神疲弱,等会小心罡气袭身。”
吕婵微微颔首,反手握住了银月红花的刀柄。银月闪过流水的光华,刀身上的红花慢慢绽放。
被剑气吸引,正前方的雪幕开始翻滚。剑尖逐渐成为风暴中心,螺旋状的气流让风雪都向这里集聚。李如拙和吕婵就像置身波澜壮阔的海面,脚下的飞剑就是即将驶入旋涡的小船。
“嗯?”进入雪幕的李如拙突然闷哼一声,他感觉一阵冰凉划过他的阳神,随后便是剧烈的头痛,“这些雪花?居然能伤到我的阳神?”
李如拙不知道的是,八百年间未落片羽的彤阳山,今天下雪了。
这些特殊的雪花,被卷入风暴之中,变成了一道道锋利的刀片,专割神识。对于李如拙的阳神,这些风中雪刀,无异于凌迟。
该死!只差一息,便可突破雪幕了。但是青芒越来越淡,那种割肉削骨的剧痛,让李如拙道袍尽湿。
“打开一个缺口,让我来。”吕婵的声音传来。
李如拙回头确认,微微点头,随手一指,青芒便打开一道缺口。
吕婵与他配合默契,缺口刚一出现,红花便喷涌而出。雪花是刀,红花也是刀,刀与刀在风暴中相遇。
有了红花的阻挡,李如拙压力大减,停云剑长啸一声,速度更快。李如拙的目光已经能穿透雪幕,看到那巍峨的彤阳山。
李如拙刚要招呼吕婵,突然心神剧颤,只听前方弓弦嗡鸣,此起彼伏。定睛看去,雪中寒光闪烁,铺天盖地的箭矢,全部朝着他的方向袭来,甚至还有几只手臂粗的攻城弩箭。
“吕婵,出刀!”李如拙大喊一声,此时他已经发现了被风雪掩埋的森然军阵。
镇北军!
听到李如拙的呼喊,仍在雪幕之中的吕婵,直接单足跃起,银月弯刀随即挥下,血河从雪幕中倾泻而出。
箭矢接触血河,激起一阵浪花,随即便被吞噬,等再浮出河面,已经变成了随波逐流的死物。
李如拙神色稍安,不过仍未放松。普通箭矢已经被挡在血河之外,但是攻城弩箭却直接穿破血河袭来。
好在吕婵刚才一跃而下,停云剑也已经完全突破雪幕,没有了雪刀的干扰,李如拙的阳神终于可以专心驾驭飞剑。
只见李如拙脚步后移,踩在剑身中部,飞驰中停云剑便突然拔高,弩箭直接从他脚下呼啸而过。
避过弩箭后,李如拙阳神入体,飘然落地,与吕婵并肩而立。
他们的面前,正是等待多时的镇北军。
“霸刀,飞剑,怪不得如此之快!”裘成驱马上前,俯视而下,“少女,道士,也真是奇怪。”
虽然等到的不是陈惊天,裘成却未放松戒备,主要是这一对奇怪组合过于奇特。
能过御剑飞行的道士至少也得是阳神大成的真人,可据他所知,翦云山已然封山,而且这个小道士着实有些年轻。
而那个少女,明显修行的是陈惊天的霸刀,但是刚才挡住箭阵的血河,又偏偏有些书院意场的味道。
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虽然心有疑虑,但是裘成却未打算探究。这位久居荒原的镇北军大将,从来不是好奇之人。他只知道收到的命令是,不准一人靠近彤阳山。
况且,虽然这两人的手段和修为,都称得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是裘成却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值得裘成在此亲自布防的人,只有天下武道三甲的陈惊天。
裘成挥挥手,镇北军开始挺进合围。他则打马后撤,望向彤阳山顶,心中满是忧虑。
陈惊天,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裘成?”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裘成未做理会。
“我要见虞潜陆,告诉他我要登山。”少女的声音透着倔强。
裘成终于停下脚步,回身望来。
“为何登山?”裘成问道。
“我要找我师父。”吕婵紧紧握住手中的刀,盯住了裘成的眼睛,“我师父叫,陈惊天。”
天空中的云层像一条蓝色的冰河,太阳就像是冰封的烛火,一点也不刺眼。镇北侯就躺在大帐外的暖榻之上,眯着眼望着天,身边没有一片雪花。
“虞侯,我要登山。”吕婵儿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
虞潜陆这才坐起身来,望向帐下的两个年轻人。
“婵儿啊,我与你师父同辈论交,你叫我一声虞伯,不算过分。”
“我师父这样叫你,我也这样叫你。”
镇北侯没有在称谓多做刁难,而是紧紧盯住了吕婵的眼睛,“你师父已经在山上了?”
“对。”
“你如何得知?”
“我师父说过,彤阳落雪之时,就是他与白河愁战斗之时。”吕婵看着手中只微微融化一点的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师父说过的话,总会做到。”
镇北侯从吕婵的倔强中,看到了陈惊天的三分桀骜。于是便收回目光,重新躺回卧榻。
“侯爷?”裘成试探着问道。
“让散出去的斥候都回来吧!”镇北侯眯着眼睛,似乎想从云层中寻找到大河的源头。
裘成虽然心中犹疑,但还是领命退下。
等裘成离去,镇北侯才继续问向吕婵和李如拙,“你二人果真要登山?要知道,山上的那场战斗,不是你们现在的修为可以参与的。”
“当年道宗去得,如今我也去得。”李如拙只要不是面对吕婵,都是潇洒不羁。
“还真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镇北侯悠悠喟叹一声,“就算我放你等登山,你们又怎么觉得自己能登的上去?”
“这不用你管!”吕婵言语冰冷。
“放你们登山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李如拙问道。
“我要你们为我带回一片鱼鳞。”
“鱼鳞?”李如拙以为自己听错了。彤阳山莫非有山泉湖水?可是荒原深处,生机断绝,就算有水流,又岂会后产出什么鱼虾。
“好!”李如拙还在判断这镇北侯是不是故意刁难,吕婵却已经一口应下。
“真是跟你师父一个性子。”镇北侯笑着扔出一个令牌,”拿着它,直接去登山,没人再会拦你。”
吕婵接过令牌,转身就走。李如拙大喊了一声告辞,也赶紧跟上。
此时,裘成正好颁布军令归来,看到两人北去的身影,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侯爷,放这二人登山,不会出现什么差漏?”
“差漏可能会有的,”虞潜陆貌似苦恼的揉了揉眉角,随后看向彤阳山顶,“但是我更想,给那里添一点变数。”
“变数?”裘成重复着这两个字,感觉正在等待着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