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两个弟弟

图样先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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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5:两个弟弟

    “李书棋,其实我又讨厌你又羡慕你。”

    陆先桦讨厌李书棋并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开始记事时,就讨厌这个邻居家的弟弟。

    也就是生的比他早了几年吃了亏,看着一群人围着这小子又是抱又是哄的,他就觉得心里头吃味。

    尤其是他姐姐,屁大的小孩儿,也非要抱着这小子逗他玩。

    他气不过,拉着姐姐的裙子说,你为什么抱他不抱我?

    姐姐开心的笑了,摸着他刺猬般有些扎手的脑袋,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抱过你的。

    他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怎么长得这么快。

    他从记事的那一刻起,就是姐姐端着小碗用小勺子喂他吃东西,也是姐姐把他抱在怀里哄他睡觉。

    姐姐自己也是个小孩,身上还有股奶香味,但是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时,像个大人似的。

    李书棋明明不是陆家的人,可却占了琴棋书画中的两个字,而且他的名字,恰好把他和姐姐的字给隔开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屁孩,那时候姐姐还是个穿着花裙子爱踢毽子的小女孩,那时候李书棋也只是一个襁褓中还在喝奶的婴儿。

    之后他们都长大了。

    陆先桦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但对姐姐,却总是能耐下性子听她教导。

    可长大意味着懂事,意味着很多小时候看不明白的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为他所理解。

    他知道姐姐喜欢念书,每次他想去动她的书,总是会被她用眼神警告。

    课本不知道被她翻了多少次,可一点也不见变旧,姐姐自己做了书皮,把书保护的很好。

    就这样,他还是听见父母商议,让姐姐退学,早点学个本事出去赚钱。

    他头一次跟父母说,自己不想去念书。

    那是父母第一次打骂他,可最后又好言好语的劝他,男孩子不去念书以后肯定没出息。

    他问,那女孩子不念书就有出息了吗?

    父母一时噎住,说他还小,不懂,女孩子只要嫁得好,念没念过书不重要。

    他不管女孩子念书到底重不重要,他只知道姐姐喜欢念书。

    姐姐去学校的话,我就去。

    他如愿了,本以为可以和姐姐每天一起去学校,却反倒被她教训了一顿。

    说他贪玩,不思进取。

    陆先桦气红了脸,想张口解释,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倔强的抬头看她,我就是不喜欢念书。

    姐姐头一次对他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次的隔阂,是姐弟二人关系崩塌的转折点。

    他不喜欢上课,总是和其他男孩子逃课去外面爬树玩儿,那天他爬上的大树,正巧对着高年级教室的窗口。

    他刚爬上去,一阵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令他不禁眯了眯眼。

    睁眼时,看到了姐姐。

    姐姐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让她的头发变成了金色。

    她安静的看着书,对窗外的一切浑然不觉。

    陆先桦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刻她心中的满足。

    他心中愈发坚定了某个念头,既然她喜欢,那么他就要竭尽所能的来守护她的喜欢。

    纵使她并不理解。

    当小男孩长成了少年,小女孩也长成了少女。

    姐姐身边有了个矮冬瓜,比谁都爱粘着她,陆先桦每次看到姐姐牵着矮冬瓜回家,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朋友戳了戳他的胳膊,嘿,你看什么呢?

    陆先桦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而朋友却顺着他刚刚的目光看了过去,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看你姐呢。

    他垂眸,没有。

    哎,害什么羞,不就是看你姐姐嘛。

    朋友推了推他的胳膊调侃着,随后也盯着那道身影,喃喃自语,不过话说你姐长得真是好看啊,也难怪高年级的每天都去偷看她了。

    他眉头一皱,哪个高年级的?

    朋友啊了一声,就那个每天身后围着一帮子小弟的那个啊,听说他老是去找你姐。

    他脸色愈发不好,朋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提醒他道,你别乱来啊,他打架厉害着呢,你要是去找他算账他肯定让他那些小弟给你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陆先桦握紧拳头,他不就是有一帮小弟吗,傲个什么。

    人有小弟就是牛啊,要你也有一帮子小弟,直接去干一架,保证他不敢再骚扰你姐了。

    陆先桦抿唇,好主意。

    他本来就皮,也不是没打过架,同龄中能打得过他的没几个。

    找了个机会和一帮人把那个高年级的堵在巷口里,一对多就算是年龄身高悬殊也架不住群攻模式,高年级的被一群人拉扯着,陆先桦用带着刺儿的木棍在他身上抽打,直打到高年级的求饶。

    几个人放开对他的桎梏,陆先桦朝他呸了一口。

    以后少在我姐面前出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此后,他尝到了占山为王的甜头,就算姐姐皱着眉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可他不后悔。

    陆先桦成了那一片的孩子王,基本上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忌惮他,他十四岁那一年,姐姐十七岁,正是含苞待放的最好年华,爸妈别的地方对她不好,但唯独就是愿意给她打扮的漂亮。

    她走在路上,细长白皙的双腿比她白裙子上的荷花还迷人。

    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和她缎子般的头发,成了那些刚懂情事的男孩们梦里的常客。

    豆芽一样的李书棋挡在姐姐面前,毫无杀伤力,可姐姐却反过来将李书棋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的看着他。

    他骄傲的站在那里,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手里的烟闪动着细微的红光,姐姐和李书棋迫不及待逃跑的背影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十足的蠢蛋。

    他输了。

    狠狠的将烟头丢在地上踩了几脚,随后给了身后的小弟重重的几个拳头。

    他眼神阴骘,语气死沉,以后谁他妈再敢骚扰我姐,我就让他享受享受残废的感受。

    陷入冰点的姐弟关系让他慌了神,却束手无策。

    他做错了什么,明明在保护她,却把她越推越远。

    他并没有成为救赎她的那一株稻草,反倒成为了她脚下的缠人的杂草,让她唯恐不及。

    她去城市里读了大学,在某次回家的时候,因为二叔得了个新相机,因此两个人被家人撺掇着合了一张影。

    他心里高兴,可她好像一点也不想和他照相,板着脸不说话,两个人站的很远。

    陆先桦低头吸了吸鼻子,她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打好的腹稿,通通说不出口了。

    他们拍了一张连陌生人都不如的照片。

    两人都各自拿了一张洗好的照片,她临走时,陆先桦还是硬着头皮问她,这照片你会丢掉吗?

    她抿了抿唇,你想丢掉吧?

    陆先桦张了张嘴,就看见她轻轻笑了,没关系,你想丢就丢吧,我不在意。

    她走后,陆先桦看着那张照片,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束手无策的哭了。

    他不知道怎么修复濒临破碎的姐弟关系,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明明心里并不是那样想,可因为长久的疏离,等真的想开口,心里却满是怯意,宁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愿将脆弱的那一面展现给她看。

    他曾发誓,要做个能保护姐姐的男人,可到头来,他却连怎么面对她都学不会。

    回忆到这里的陆先桦,自嘲的笑了:“我以为我和姐姐最大的隔阂是因为你的出现,可是没想到,这隔阂是我自己亲手一砖一瓦砌好的墙。”

    李书棋微微一笑,端着酒杯碰了碰他的:“恭喜你啊,墙倒了。”

    他们早就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如今是能够一起喝酒谈心的关系了。

    “李书棋,你说你,跟我姐没半点血缘关系,她干嘛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啊,你是不是给她吃了迷药?”

    陆先桦笑着调侃,言语间已是丝毫不在意当初的语气。

    也许是酒精作用,李书棋苦笑出声:“你以为,我愿意当弟弟啊?”

    陆先桦歪头看他:“怎么,你还想当哥哥?”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是从何时起发生变化的。

    但他却清楚,这种感情是不能发生任何改变的,因为一旦改变,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姐弟之情,就会化为乌有。

    可那种感情像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藤蔓,纠缠在他的心口,根本没法根除。

    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现状,压抑着内心的情感,只为了继续当她心中的好弟弟。

    李书棋鼻尖一酸,原以为自己已经放开,可二十年的感情,又怎只是轻描淡写割舍二字,就真的能够彻底斩断,不复存在。

    “都不想,就想当个普通的邻居。”

    陆先桦笑了:“哎,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李书棋看着他:“干嘛好端端的让我找女朋友?”

    “新的不来,旧的怎么走啊?”

    陆先桦仰头喝了口酒,随后尽兴的叹了口气,“我以前很羡慕你,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羡慕你了。”

    “为什么?”

    陆先桦咧嘴一笑:“我和她是亲姐弟啊。”

    李书棋微微愣住,低头不语,几秒过后,他仰起头来,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姐结婚那天,你没来。”

    陆先桦淡淡说道,“第二天我回来时,看到你家的围墙下,一地的酒瓶。”

    “你和那个主播打游戏的时候,主播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有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窈窈出生那天,你给了红包,又抱了她,然后转身就去洗手间了,应该是去抹眼泪了吧?”

    陆先桦说完这些,又问道:“她知道吗?”

    李书棋嘴角轻扬:“知道的,不过我们之间已经做了约定。”

    在他忘记她之前,他永远是弟弟,她永远是姐姐。

    “那,姐夫知道吗?”

    李书棋按住了额头,一副苦恼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夫妻俩,心里明白得很。

    但因为信任,没有点破,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李书棋转移了话题:“你呢?

    当了兵进了军校,总不可能要当一辈子的光棍了吧。”

    “怎么可能?”

    陆先桦挑眉,“我这身军装,一是保卫国家,二是保护我姐,三是保护我爱的女人。”

    “那你爱的女人是谁?”

    陆先桦的笑容带着深意:“啊,那是一朵带刺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