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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仿佛认命一般,神情黯淡,接受了自己最终的结局:“若是用我的人头,能够换回大宋几年太平,为日后伐金积蓄力量,岳某也算是不白死了。”
李申之说道:“二圣是国家的蛀虫,换回他们于国家没有半点益处!反观岳帅,乃是国家的栋梁,两者怎能同日而语?望岳帅一定要自珍自爱,万不可自怨自艾。”
这段评语用来说赵佶没问题,说韦太后就有些刻薄了。从韦太后归国以后的表现来看,算得上中规中矩。
总是有人喜欢说赵佶其实没那么坏,只是错生在特帝王家,无奈当了皇帝。
可是不想当皇帝可以不当,禅位就是了。
既不想好好当皇帝,又贪恋权位,搜刮天下钱财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亡国之君与桀纣有什么区别?
同样是搜刮民脂民膏,难道用来写字画画就比酒池肉林高贵吗。
一切已成既定事实,再多辩解也没用。
岳飞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说说你的计划吧,这第二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李申之说道:“孝道乃是官家立国之本,哪怕他心里有千般不愿,只是假惺惺地做做姿态,也必须要迎回二圣。金人知道这是官家的底线,因此只要涉及到‘孝道’,金人必然让步。他们也担心触犯了官家的逆鳞,把议和谈崩了。
“再者说,二圣在五国城不过是一个死人加一个废人,放了也没什么损失。然而金人狡诈之处也在这里,放回二圣之际,还不忘恶心官家一把,最后再敲诈一笔。”
金人的龌龊心思不重要,岳飞略过此事,直奔主题,问道:“这与徐州和应天府有何干系?”
李申之说道:“宋金议和,日后必然以兄弟相称。大宋的帝陵在应天府,难不成作为兄弟的金人,每年也要去应天府祭拜不成?这个说法若是成立,应天府就成了金人手中烫手的山芋,此是礼。
“再从利出发,用秦州与商州交换应天府和徐州,相信金人会同意的。用两块实实在在的赋税之地,换走一块烫手的山芋,可以说动金人。
“再说,应天府与徐州看似进可攻退可守,但同样也处于金人重重包围之下,想要拿下这两个地方易如反掌。我方强势的时候,这是一把顶在敌人肚子上的匕首。金方强势的时候,这地方就成了金人砧板上的鱼肉,可以随意玩弄。
“岳帅觉得,用这套说辞,能否说动金人?”
宋金之间的绍兴和议中,两国是君臣关系,赵构向金主称臣。赵构上表自称“臣构言……”,这也是“完颜构”这个绰号的来历。
现在有李申之介入,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了。
岳飞想了一阵,说道:“打仗我在行,谈判你在行。倒是可以一试。”
这时,岳银瓶回来了:“狱吏在外面催了。”
给兄长和姐夫上药包扎,忙活了大半天。要不是拿胡虏血招待狱吏,延长了探视的时间,他们早就被赶出去了。
李申之站起来,走出监室,岳银瓶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随手带有了一些垃圾,重新锁好了监室的门。
岳飞隔着栅栏,说道:“年轻人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或许你是对的。”
一场畅谈之后,岳飞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短板,不会搞政治。
打仗是他的强项,但是搞政治斗争差得太远。让人不禁想到霍去病,如果冠军侯再多活二十年,下场未必比岳飞强多少。
临别之际,李申之忽然回头:“他日我若劫法场,你可愿随我走?”
……
走出大理寺,岳银瓶扯着李申之的衣袖,轻声说道:“谢谢你。”
……
李申之回到茗香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大门口又是一片狼藉,却没有聚集的人群。
大堂里,薛管家半瘫着躺坐在椅子上,满脸疲倦色。
看到少东家回来,薛管家双手扶着膝盖,使劲站起来:“幸不辱命!”
李申之赶紧小跑两步,扶着薛管家重新坐下:“辛苦薛叔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薛管家帮他抵挡了一上午,只是抵挡住了挤兑的人群而已。真正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酿酒的原料还是没有着落。
薛管家累了一上午,腰酸腿疼的,着实站不动了,坐在椅子上说道:“今日能处理得这么顺利,张博士的妙计功不可没。”
张葱儿的妙计很简单,就是站在客户的角度上,帮客户认真地分析了一通:
“”现在退还定金,只能按照原价退还,还得上了茗香苑的黑名单。看似没有吃亏,其实亏大发了。
“再换个思路一想,如果现在不退还定金,而是等到九天之后茗香苑无法交付新酒,那么你们就能得到三倍的赔偿。
“不退定金,九天以后要么可以得到胡虏血,转手挣四成。要么拿不到胡虏血,得到我茗香苑三倍的赔偿。怎么看都是血赚不赔的生意。
“要是退定金,只能按拿回原价,上了黑名单以后,今生与胡虏血无缘。诸位都是常年做生意的掌柜,不会连这个账都算不清吧?
“没赚到的,就是赔了。”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不退更划算。
于是乎,那些退出来的胡虏血购买指标,顷刻间又全都被别人买了去。
卖的人心疼不已,却也没办法。他们的主子下了死命令,今天的任务就是来搞事的。
结果事没搞成,自己还亏了一大笔。做了一辈子生意,今天中午知道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茗香苑只动用了日常的资金流水,就将这次危急应付了下来。
张葱儿很有商业头脑,李申之很满意。
薛管家担忧地问道:“少爷不要勉强,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好主意。
粮食不会凭空出现,胡虏血也不能自己流出来。
“要不少爷把酿酒需要多少原料列个单子,老朽去挨家挨户地借。能多酿出一百斤酒,咱家就能少一些损失。”这个办法已经到了薛管家智商的极限了。
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能把损失降低到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死马当做活马医,倒也算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或许别人不知道情况,薛管家除了应付上门挤兑的人,还接待了好几波人的拜访。
来拜访的都是贵人家的管家。
他们表面上关心茗香苑的处境,实则是来打探消息来了。
当薛管家试探着请他们帮忙时,这些人各显神通地搪塞起来,有说自家也没有存粮的,有说自己家没有马车的,有说自家老爷不在临安的。
最可恨的一个,说自家老爷刚纳了一房小妾,按规矩不能把家里的粮食搬到外面。
情急之下能编出这么个规矩,也真是难为这个小管家了。
“薛叔,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大家休息一会,各忙各的,剩下的交给我来办。”李申之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便回房间换衣服。
他需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刚从监狱出来,一身酒肉的味道着实不雅。
刚换了一身新行头,便听到门人来报:“东家,皇城司的人来了。”
整个临安城,一听到皇城司的名头,没有不害怕的。
据说明朝的锦衣卫,就是脱胎于皇城司组建而成。
李申之却不害怕,皇城司可是他的“娘家”,自己还在里面担任的职务呢。
没道理说娘家来人了,自己还害怕的事。
李申之赶紧迎了出去,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冯益。
没等李申之打招呼,冯益快步走进来,一把拉住李申之的胳膊就往里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把秦相公给得罪了?”
冯益早已许诺出去大量的胡虏血,如果李申之不能按期交货,冯益不知道十天以后,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长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