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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名叫一笑解忧,上下五层,雕梁画栋,灯红酒绿,鸨母欢天喜地将钟意等人迎进门,响亮的嗓门吆喝:“莺莺、燕燕、欢欢、喜喜、团团、圆圆……女儿们快点出来见客!”
钟意连忙打断她:“这就不用……”
话未说完,只听楼上几间房门哗啦一声打开,一群花枝招展的姐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香雾扑鼻、仙袂飘舞。
“公子……”
“公子……”
“公子……”
“好!好!好!”乐无忧顿时龙颜大悦,左拥右揽,被几个姐儿簇拥着就往楼上走。
九苞强忍着坏笑,偷偷看一眼自家大哥,发现钟意仿佛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僵硬,双目圆瞪,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你叫莺莺?好名字!”乐无忧刮了刮一个姐儿的鼻子,笑嘻嘻道,“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
“公子好文采!”莺莺一声嘤咛,纤腰一拧,转身往他大腿坐去,背后忽然一空,姐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酥胸乱晃,抬眼看去,只见那位俊俏的公子被自家大掌柜拉进了怀里,不由得惊飞了娥眉:“哎?”
乐无忧最是怜香惜玉,连忙伸手去拉她:“有没有摔疼……”
手腕被钟意中途劫走。
乐无忧转头瞥他一眼:“大掌柜请注意分寸。”
“分寸?”钟意在齿间回味着这个词,目光在他脸上慢慢滑下,甚是下流地在腿间转了一圈,再度游移上来,四目相对,似笑非笑地又问了一遍,“分寸?”
乐无忧:“……”
莺莺娇媚地倒在地上,眉眼间嗔态尚未做足,就变成了目瞪口呆——大掌柜就说了两个字,怎么就把这俊俏公子的脸给说红了?
乐无忧恼羞成怒,甩袖要走。
钟意双手擒着他的双腕,将人禁锢在胸前,眼角眉梢皆是溶溶的笑意,目光促狭而露骨,压低声音问:“分寸?阿忧,你让我注意分寸?”
“有完没完?”乐无忧挑眉。
“没完!”钟意声音软绵绵地哼哼,“我不高兴!”
乐无忧:“那你要怎样?”
“要亲亲。”钟意旁若无人地撅起了嘴。
九苞痛苦地捂住脸,悄悄给已经呆若木鸡的鸨母使了个眼色,鸨母回过神来,立即叉腰挥舞着手绢儿:“都愣着看什么,该干嘛干嘛去,燕燕,客人说你腰不够细,今晚别吃饭了,还有团团,你的绿腰舞得再练练,那个妞妞,上回琵琶都弹破音了,知道不……”
姐儿们顿时做鸟兽散。
九苞弓着腰伺候簪花婆婆,赔笑:“前辈,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您辛苦了,晚辈给安排个雅阁儿,好好休息休息?”
簪花婆婆目光追逐着华容婀娜的姐儿们,矜持地表示老身也想喝花酒。
九苞:“……”
钟意搂着乐无忧使劲揉了揉,才总算放过他,牵着他的手腕,穿过金粉银雪的大堂,往楼上走去。
鸨母谄媚地笑问:“大掌柜您……”
钟意淡淡道:“准备些酒菜送上来,对,就是那个房间。”
乐无忧好奇地问:“哪个房间?和其他的不同吗?”
钟意笑着咬咬他的耳朵,得意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乐无忧笑起来。
两人走上楼梯,站在走廊里,看见所谓的那个房间,也不过是一样的雕花木门,并没有丝毫特殊之处。
钟意笑着推开门,一阵甘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天色渐晚,雅阁里早早上了灯,窗外夕阳还没下山,阁子里已经火光融融,灯烛里掺了极品龙涎,香气升腾,甘甜醉人,灯罩上绘着精妙的图案,被灯光映到墙面上,惟妙惟肖。
乐无忧看了一眼,不由得两颊绯红,原来那图案不是别的,竟全都是旖旎暖情的春闺帐中图。
“阿忧怎么脸红了?”钟意故意在他耳边笑语。
乐无忧耳朵极为敏感,热气扑进耳朵中,立即一个剧烈的激灵,呼吸急促起来,用上三分内力才压下脸红,甩开他,走到窗前的桌边坐下,淡定从容地说:“这屋子太热了。”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动作一顿,空的!
钟意哈哈大笑,笑得两腿发抖,转身关上房门,紧跟着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对面,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笑嘻嘻道:“阿忧你总是这般可爱。”
“闭嘴!”乐无忧右手伸进袖中,握住稚凰剑,准备他再啰嗦一句,就一剑劈过去。
钟意总算还懂得一点适合而止,止住了笑容,指着头顶的图画,解释道:“食,色,性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你看这些图,女子浓纤有度,姿态婀娜,男子英武高大,温柔多情,是怎样赏心悦目的美景啊。”
乐无忧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一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随着灯烛上的香烟升腾,灯罩徐徐转了起来,映在墙面上的美景也仿佛活了一般,画中的男女在榻上宛转相戏,衔唇勾舌,肌肤相抵……
“这是怎么做到的?”
钟意笑着走到灯前,伸手从灯罩里面取出几张贴片,墙上的春//宫图顿时消失了。
乐无忧不悦地敲敲桌子:“还没看够呢!”
“看我就行了。”
“你哪有画儿好看?画儿还会动呢。”
钟意笑嘻嘻地抛了个媚眼:“我也会动啊……”
也许是香雾太醉人,也许灯烛太过旖旎,乐无忧听见他这露骨挑逗的话,却没有再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嗔似笑地横了他一眼。
钟意呼吸一热,只觉他这一眼仿佛三月春水,无端的媚骨天成,气息不由得有些杂乱。
乐无忧却浑然不觉,大咧咧斜坐在玫瑰椅中,端着茶杯送到嘴边,敲着桌子笑道:“发什么怔呢?快把贴片放回去,我还要看。”
“不看那个了,我有更好看的,”钟意笑了笑,手指在墙壁上摸了摸,打开一个暗格,拿出几张新的贴片,一张一张地放入灯罩中。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又一个“乐无忧”出现在了墙上。
“这……”乐无忧喉间微堵,目光凝滞地看着墙面上十七岁的少年,只见他飞身下楼,他扬鞭策马,他勒马回首,他挑眉酣笑……
“想你想得紧了,我就坐在这里,偷偷地看你。”钟意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乐无忧一阵耳热,喃喃道:“我……”
“那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会不会再回来……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钟意轻笑着说,拉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但你一直在这里。”
掌心感受到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乐无忧气息粗重,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眉眼含笑,笑意仿佛三月春光,温柔缱绻,浑然没有一丝杂质。
钟意与他四目相对,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用力按了按,笑容更深,眼眸却悄然湿润,他似喜似悲,轻声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一直……在这里啊。”
“钟离玦,”乐无忧慢慢出声,声音低沉,他五指蜷曲,用力抓着他的胸口,双眸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低低地说,“我乐无忧,要一直一直,都在这里。”
钟意眼中一滴泪珠滚了下来。
乐无忧倾身上去,含住了他的嘴唇,唇舌相抵,耳鬓厮磨,灯影徐徐转动,墙上的少年无休无止策马欢腾……
笃笃,房门响了两声,鸨母谄媚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大掌柜,酒菜都备好啦。”
两人分开,钟意恋恋不舍地看着已经乐无忧已经被解开的衣襟,气得直磨牙:“这个老婆娘……”
乐无忧坏笑着,将钟意从身上推了下去,扬声道:“进来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酒菜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鸨母挥着手绢儿一步三扭地扑进来,本想说两句俏皮话讨个彩头,一张口却忽然看到钟意眼里森寒的杀气,顿时像被鬼掐了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用力做了个吞咽动作,将满嘴屁话都咽了下去,对钟意福了福身,立即屁滚尿流地跑了,还不忘给他们关上房门。
钟意转过脸来,笑眼温润,捏起小酒壶闻了闻,惊喜道:“桑落酒!”
“还是新压成的,”乐无忧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发菜,笑道,“你这鸟地方,酒菜居然都是上品,那个掌事的,大有功劳。”
“你喜欢就好。”钟意眉开眼笑,从手指捋下一个翠活儿,随手一掷,戒指犹如一道疾风,穿过门上的菱格飞了出去,朗声道:“夫人赏你的。”
鸨母抓住翠戒指对着灯光看了看,只觉通透如水,翠绿喜人,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欢天喜地地戴到了手上,连声道:“谢夫人!谢大掌柜!夫人和大掌柜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乐无忧:“……”
他生性洒脱,对称呼向来不在意,只要钟意叫得开心,就随他去了,笑着横了钟意一眼:“开心了?”
钟意咧开嘴:“非常开心。”
“一肚子花花肠子!”乐无忧嘀咕一句,将注意力放在了精致的菜肴上。
夜色渐深,青楼里渐渐人声鼎沸,楼下响起了婉转的丝竹声,他们这个房间在五楼,倒也不算吵闹,两人轻声说笑,菜品没动几下,倒将一壶佳酿慢慢喝尽了。
酒气氤氲,香雾缭绕,乐无忧两颊飞红,刚要说话,忽然隔壁传来一声高亢的莺鸣:“常阁主,您可有日子没来啦,欢欢想您想得紧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哪里紧?我看,松得很呐。”
“常阁主惯会取笑人家……”
乐无忧握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钟意,见钟意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道:“是常风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