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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及此,两人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各自都明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
虚与委蛇一番后,元筠姌见好就收,将来意说明后,也不过分纠缠,对蕙质象征性嘘寒问暖几句,就借口有事先行告辞。
蕙质则恭恭敬敬送她出门,站在门口笑意吟吟目送她远去,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进院子。
任谁看到这副场景,也想不到这对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姐妹,在一个月前还是相看两生厌的状态。
第24章
傍晚,天色暗沉。
临近清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绢丝般的细雨伴随阵阵微风,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皇宫,奉天殿。
本该宽敞明亮的大殿,因着暗沉的天色,光线晦暗。
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端着灯进入殿内,绕过大殿中央直挺挺跪着的端木砚清,静悄悄给四周点上灯。
随着角落里的灯一一被点亮,昏暗的大殿重新明亮起来。
端木砚清微微皱眉,眼眸以极小的幅度眯了眯,似乎很不适应突然亮起来的环境,但他仍旧挺直了背,一瞬不瞬盯着台上空无一人的龙椅,淡漠的眼闪过一丝坚定。
时间逐渐流逝。
月亮顺着山脚爬上湿漉漉的天空。
雨,仍旧下着。
皎洁的明月慷慨向大地挥洒自己的光辉,如霜般的银光顺着窗户望进书房。
恭惠帝看着明黄御案上的那抹皎洁,叹息着将手中的奏折搁在一旁,凝视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什么时辰了?”
张安躬身回答:“启禀陛下,已经辰时一刻。”
“辰时一刻……”恭惠帝收回视线。
张安眼眸微闪,低声询问:“陛下,可要奴才去请殿下进来?”
恭惠帝冷哼一声,“不用,就让他跪着。早先就再三问过他,究竟有没有认错人,他信誓旦旦说没认错,现在果不其然要反悔,不给他个教训他记不住。”
张安忧愁地看了眼门外,斟酌几番,劝道:“陛下要给殿下一个教训,这本没有错。可太子殿下自小娇生惯养长大,何曾吃过一点苦头,这都跪了快一天了,奴才怕殿下的身子受不了呀。”
恭惠帝叹了口气,“你当朕不心疼?朕这是在教他,君无戏言。为君者,永远没有错,永远不会出错,即便错了也是对的,身为一个储君,为情所困出尔反尔算怎么回事。”
为父母和为夫的心态是很不一样的。
年轻时,他希望自己爱的女人也能爱自己,对自己的爱充分回应,希望除了享受至尊的权力外,也能够享受到至真的爱情。
但是当了爹就不一样了,尤其端木砚清还是他看重的储君。
年轻时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到老了才明白,冷血无爱对一个君王来讲是多么宝贵的品质,也幸亏盈月走得足够早,让他早早封心锁爱,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做到这点。
至于端木砚清,他也没有苛刻到不允许他有自己喜欢的女人。
但他不希望端木砚清过于痴情,痴情对一个帝王来讲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张安在恭惠帝还是太子时就在他身边服侍,这些年恭惠帝的秉性与变化他也都看在眼里,瞬间就明白过来恭惠帝说这话的用意,知道恭惠帝不单单是生气端木砚清马虎,于是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恭惠帝叹息过后,话锋一转,“依你看,镇国公家的大小姐如何?”
张安有点没明白过来恭惠帝的用意,愣了愣,才迟疑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
只是,太子殿下不是一心要娶他家的二小姐么?
恭惠帝和缓了神色,眯着和端木砚清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点头说道:“朕也觉得不错。”顿了顿,忽又看向张安问道:“那你觉得,凭她家世和资质,够不够格做太子妃?”
张安到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恭惠帝的用意,内心不由得为痴情的端木砚清叹息,但面上还是笑着附和道:“早先太子殿下要求娶大小姐时陛下就考察过,确实是京中贵女中少有的人品贵重,自然是够格的。”
恭惠帝脸上的笑意愈深,“古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今我儿资质非凡,身份尊贵,让他元家姐妹共同服侍也不算辱没了她们。”
最近元家凭空出现一位二小姐的事在京城可谓是沸沸扬扬,在端木砚清向恭惠帝坦白前,恭惠帝就对此有所耳闻。不是从他手里的情报机构得知的,而是真真切切通过八卦的方式传到恭惠帝耳中的!
事情之所以闹得这样大,一来是原本元振与宁氏夫妻情深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元振甚至一度被一些好事之人奉为贵族圈里情深义重的楷模,现如今突然冒出一位庶女,怎么可能不让人好奇。
当然,看笑话的人更多,毕竟宁氏主混贵妇圈,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圈子里那些丈夫三妻四妾的贵妇老早就看宁氏不顺眼了,这下可算逮到了机会,可不牟足了劲嘲讽。宁氏其实也明白这点,所以一直称病不出,一来的确身体不适,二来也是不想被人看笑话。
再一个就是元振受端木砚清指示,有意让人暗中推波助澜,将消息大范围传播开来,否则怎么能这么顺利传到久居深宫的恭惠帝耳中。
让蕙质和元筠姌一同进东宫已经是恭惠帝自以为做出的最大让步,信心满满让张安把端木砚清喊进来告诉他这件事,然而端木砚清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绝对不行!”端木砚清面朝恭惠帝扑通一声跪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决,面对恭惠帝阴沉的脸色,十分无奈地苦笑道:“不瞒父皇,儿臣自那日对元二小姐一见钟情后,就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娶!”
“儿臣也明白,凭儿臣的身份,这辈子不可能只有她一个,所以儿臣对她是怀着愧疚之心的。”
“可是父皇您知道吗,儿臣在知道她是镇国公的女儿后有多高兴么?这意味着儿臣能名正言顺给她最好的。”
“现如今虽真相大白,她只是庶出,但儿臣仍然不想委屈了她。”
“父皇,您可以不让我娶她做太子妃,可请您一定不要让儿臣再娶别人,儿臣现在心中除了她再容不下旁人。父皇您也是过来人,一定能理解此时儿臣的心情!”端木砚清的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恭惠帝,铿锵有力说道。
恭惠帝罕见看到端木砚清如此情绪外露,他自小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端木砚清也很争气,时刻谨记他的教导,小小年纪就形成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下面人轻易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端木砚清一直是他最看重和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慈父之心让恭惠帝的决心不由得动摇,然而毕竟是一个帝王,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恭惠帝冷笑道:“原本朕还有所犹豫,如今看你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就更让朕决定不能将元二小姐轻易赐给你,你是储君,未来的天子,需要时刻保持理智。”
“父皇!儿臣……”端木砚清生怕自己弄巧成拙,恭惠帝要否决他的婚事,连忙出声要解释。
然而恭惠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个都不娶,要么两个一起娶,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端木砚清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挣扎,眉心深蹙,良久过后,才双眉舒展。
“儿臣选择两个都娶。不过儿臣有一个要求,”端木砚清抬眸迎上恭惠帝打量的眼神,“还望父皇应允。”
恭惠帝也很好奇,他的态度都如此明确了,端木砚清还能想到什么补救的法子,“但说无妨。”
端木砚清一字一句说道:“儿臣愿意同时娶她们姐妹俩,不过儿臣希望父皇在下发赐婚圣旨的同时,能额外附加一个条件。”
语声稍顿,继续说道:“虽然元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一个为长一个为幼,但我端木家乃是皇族,所谓的嫡长庶幼在我端木家看来都一视同仁,说到底都是奴才,不过一个身份高贵些罢了。因此儿臣希望,让元家的两个女儿皆为侧妃,谁能先诞下儿臣的长子,谁就做太子妃。”
第25章
元筠姌被元振敲打一番后,倒是安分不少,起码明面上不敢再跟蕙质拧着来。
蕙质也非常见好就收,虽然如今面对元筠姌时,心中微微得意,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对元筠姌万般敬重,礼数周全。
元筠姌也乐得配合。对于蕙质的示好虽然仍然瞧不上,可也依然礼貌回应。闲暇之余,还会去蕙质的院子教导她礼仪,给她讲讲京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奇闻异事。
元振冷眼瞧着这对姐妹俩相处的方式十分满意,他也没指望这两个人能如亲姐妹一般亲密无间,如今这样已是很好。
不过他也怕好不容易转过弯来的元筠姌被宁氏挑唆重新脑袋不清醒起来,所以将宁氏住的院子严密封了起来,许进不许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准进去探望。
元筠姌虽然心急不满,可也知道元振才是家中说一不二的人,只能暂且忍下。
至于蕙质,她这些日子可忙得很,再没闲工夫看这对母女的笑话。
虽然封妃的圣旨还未下来,元振却已经开始早做准备,除了请专门的人来教导她宫里的礼仪规矩外,元振还格外操心她的文化。
他是这么跟她说的:“你以后嫁进太子府,少不得要与殿下朝夕相处,殿下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想来不会喜欢蠢笨的女子,你模样生得乖巧,这很不错,若是能另外学习诗书礼仪,就更好了。”
蕙质对此没有丝毫异议。
她其实并不反感念书,小时候混迹市井,结识了不少同龄玩伴。
能在镇国公府周围生活的,即便是平民,也不会是什么穷苦之辈,自然念得起书。
那时她经常跟着他们去书塾。
书塾的老先生见她生得灵秀可爱,便让她坐进来一同旁听。
她也因此识得不少字。
只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年多。
后来她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美丽,莲花姑姑怕她因此招贼人惦记,加上年岁渐长,需要注意男女大防,很少再让她出府。
这段经历虽然短暂,却弥足珍贵。
不止是学习了知识,还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原来有一张漂亮讨喜的脸蛋,真的可以轻易获得某种优待。
而蕙质也很争气,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琴棋书画方面就取得不小的进益,天分非常惊人,尤其是在读书方面,教书的先生对她赞不绝口,直夸她若不是女子,安安心心苦读几年,中举也不在话下。
孩子被夸,做父母的哪有不高兴的。如此一来,元振对她愈加器重。
金银养人,还句话叫做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前者养皮肉,后者滋补灵魂。
才短短一个月不见,蕙质的气色与气质相较以前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怡然居的一处雅间。
孟愫儿看着焕然一新的蕙质,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口中啧啧称奇,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精确到头发丝。
蕙质表情颇为无奈。
“行了吧?我腿都站酸了,从进门到现在,一口茶都不让我喝,算什么待客之道?”
孟愫儿的脚步终于停下,只是目光仍然在蕙质身上流连,口中赞叹不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
蕙质微微一笑,道:“何止三日!你我大半年没见,如今这般,可是我日复一日,夜以继日不断学习的成果。”
孟愫儿嗔怪地白了蕙质一眼,一边拉着她向榻上走去,一边念叨:“还说呢,中间给你递了无数封请柬,都被你婉拒,还以为你在修习什么绝密功法,原来是学吕蒙,关起门来读书。要我说,一个人读书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读才有趣,同窗之间,每天互相交流一些心得,也能给枯燥的学习增添一丝乐趣。”
两人隔着一张墨色小茶几面对面而坐,孟愫儿斟了杯清茶给蕙质递过去,蕙质道了声谢接过。
轻轻饮了一口,问道:“莫非京中的小姐有专门的学堂上不成?”
“这是自然。”孟愫儿从善如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语气理所当然:“他们男子有男子的学堂,我们女子自然也有,只是你从小在乡下长大,不知道这回事,等以后你有了女儿,也能进这所学堂念书。”
蕙质沉吟着说道:“听表嫂这话,莫非这学堂是宫里开办的不成?”
她的女儿自然也是端木砚清的女儿,身为皇室成员,若要念书,合该由皇家派人教导。
孟愫儿笑道:“这所学堂本就是宫里专门开给京中世家贵女念书识字的地方,公主们也并非一定要进这里念书,端看她们本人的意愿,性子跳脱些喜爱热闹的,比如五公主,至今仍在此处念书,性子安静些不喜人群的,比如六公主,就由专门的先生教导,并不与我们一处。”
见蕙质脸上浮现憧憬之意,孟愫儿略微斟酌一番,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年大概就能出嫁。你若有心进去体验一番,我倒可以为你张罗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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