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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渐阴,是大雨来临的前兆。到下班钟点,办公楼的人顾不得考虑老板想法,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撤。程平和往常总是最晚走,但白天和徐陶聊过那么两场,多多少少受了点浑不吝的影响。加上事情仿佛永远做不完,她心累,身体也累,突然之间不想再加班,拎起包踩着大队人马的尾巴也走了。
到厂门口雨滴掉下来,啪嗒、啪嗒敲在头发上脸上,带着土腥味。程平和把包顶在头上,加快步伐跑到车站,但不知道是不是换班的关系,公交车迟迟没来。倒是遇到了徐陶,她虽然走得早,但被杨兴鑫缠住,反而比程平和还晚出厂门。
程平和坐在副驾驶位,看着杨兴鑫骑摩托从车边蹿过,顶着大雨和徐陶挥手作别,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找你麻烦?”
“约我吃饭,说有个地方烧烤很棒,还可以喝点酒。”
......
传说中的癞□□想吃天鹅肉,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人,无论如何追求是一种表达赞美的方式,但是,也轮不到他吧?程平和满脸纠结,瞬间思绪起伏,既诧异又惊讶,“你……会去吗?”
“不会。”答得很干脆。
程平和垂下眼帘:果然如此。
红灯,徐陶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头发湿了。怎么不开车?”
“拿到驾驶证后就没再开过车,我是本本族。”没等到鼓励,程平和有几分意外,“我以为你会劝我多开车,习惯了就好。”
“很多人劝过你吧?有用的话就轮不到我来劝。再说不开车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用个司机,你家用得起。”
程平和忍不住想笑,压在心头的阴霾消散不少,“我才想说可惜我不是男人,好像没办法不爱上你。”
徐陶用力一点头,“那是。新鲜,年轻,不缺钱,不会带来负担,很容易激发荷尔蒙。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劝你不要爱上外来人,你不知道我的底细,也不知道我为何而来,轻易付出,说不定会被伤害。”
煞有介事么,程平和嘴角一直弯着,“那么,你为何而来?”徐陶跟她确认地址,这才回答,“多年前我在这住过,前阵子辞了职没事干到处晃,既然有个机会可以来这边,我就来了。”
“是吗?是什么时候?那时候住哪?哎呀,那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
“听得懂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徐陶用方言笨拙地说,“狮子头好吃,梅干菜烧肉好吃。”奇怪的发音让程平和笑得合不上嘴,“下次再烧。今天早上睡不着,我五点多去菜场买的猪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我能……去你家吗?”
“现在租的房子?当然。”徐陶在下个路口调头,“你家没买那边的房子?”
“没有,大伯说那是给员工的福利,我们不要跟别人争。”
“听上去董事长真是个好人。”
“他真的很好,一直帮别人,几十年来一直如此。就算现在厂里有钱,他也没有变,还是穿以前的旧衣服,不喜欢应酬,不买房不买车。但对和他一起奋斗的老弟兄,他又特别大方。我爸跟他闹,他给我们做思想工作,日子比从前好多了,为什么不把目光放远些。我们公司按基数缴足五险一金,外头像我们这样的民企,很少。”
徐陶好奇地问,“他年纪也不大,怎么不在公司坐镇?”
“几年前集团的副总,也是公司的一位元老,自己走不算,还带走大批技术骨干。董事长气得病了很久,我哥回来帮手,直到去年正式接任。”程平和摇摇头,“不提了,说起来都是我没用,不但帮不到他们,反而经常做错事。”她长叹一声,“我要是像你那么能干就好了。”
徐陶笑道,“我要有你说的那么好就好了。”
程平和问,“你有什么地方不好?”
徐陶笑而不语,过了会才说,“要是我把公司老员工辞掉一半,还觉得我好?”
程平和犹豫着,“你应该有你的理由,我听完再决定?”
她俩有说有笑,没多久就到了小区。经过健身房时,徐陶指给程平和看,“赵从周一三五在那里玩自由搏击,观战的人很多,要是你喜欢看肌肉男,很值得过来看。”
赵从周的那套房子,程平和还是头回见到里面的装修,她参观的当口,徐陶弄晚饭。等一样样端出来,程平和才发现这一天被震惊的次数未免太多了。
“晚饭?”
真空包装的鸭锁骨,鸭舌头,小鱼干,金针菇,还有花生米和……酒。各种各样的酒,黑啤,预调酒,红酒,梅酒。唯一的饮料是热茶,“一口鸭锁骨一口铁观音,又辣又烫,交织在一起,特别刺激。”
程平和在餐桌前坐下,面对一排五颜六色的酒,毅然决然挑了瓶粉红的,“收回刚才车上的话,确实,我还不了解你。”
她还以为,像她这样的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雨越下越大,程平和酒量不济,两瓶下肚就嚷着醉了,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差不多近晚上十一点,程清和找上门。
小区没车位,他把车停在外头马路上,走进来的一路被倾盆大雨淋得够呛,雨水顺着头发睫毛衣服滴滴嗒嗒往下淌。
落水凤凰不如鸡。
徐陶的第一个念头。她赶紧捂住嘴,但晚了,已经笑出声。
“人呢?”程清和懒得理她,拖泥带水往里面走,在地板上留下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他俯身去叫堂妹,“醒醒,回家了。”
程平和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是他,又闭上了,“不回家!”
徐陶艰难地忍住笑,“刚才她也这么说。放心,我没有那种倾向,要是你不放心,可以留下陪她。”她收到凌厉的一眼。
程清和试图抱起堂妹,但半梦半醒的程平和挣扎得特别厉害,还一声又一声叫徐陶救她,“我不要回家!我不回家!!”
徐陶不敢再站在旁边,万一程清和恼羞成怒,愤起揍人。
她去绞了把热毛巾,出来时程清和已经放弃带走人,坐在餐桌边盯着那排空瓶。
徐陶连忙撇清,“只有两瓶预调酒是她喝的,其他都是我喝的。”万一这位小哥以为她不怀好意灌醉程平和,要知道这年头,真是……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衬衫湿得紧贴在肌肤,再也无法掩饰背上、胳膊上一条条红杠,有些地方破了,鲜血在布料上缓缓渗开。
她不敢再看,因为他回头了,她怕他发现她发现了。
“你厉害,才来几天,这个那个都认识了,人人都喜欢你?”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博士?高管?我看你不如去卖笑。”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t恤,仍是白天那件,但失去工作服的遮挡后,它现出庐山真面目。徐陶的肩膀完全露了出来,雪白圆润。
疯了!不就喝醉了吗,值得发这么大火?徐陶盯着地板上的脚印看,男人的,肆无忌惮的,毫无顾忌的。
“晚了,请你走。”她淡淡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他提高声音,但没能说完,迎面而来一条毛巾。
“滚!”徐陶退到卧室门口,“再不走我打电话叫人了。”但她低估了程清和的怒火,他腾的跳起来,几乎两个箭步就冲到门口。幸好在那之前她见势不妙,已经跑进卧室,只是来不及锁门。
把背靠在门上,双手双脚撑开防止门被推开,徐陶没余力打电话。有那么一刻,她痛恨男女体力的差距;但那也只是瞬间,她清醒地意识到必须想办法。
突然松开所有的抵挡,她侧身靠墙而站,脸、胸、腿被门板重重撞了下,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踉跄跄冲进来。她顾不得身上被碰痛的地方,飞快地跑出去,飞快地躲进另一间屋子,并且上了锁。
摔倒如同慢镜头,前一秒程清和在纳闷,他疯了吧,跟女孩子说那种话,后一秒,他已经倒在地上,无处不痛。
梳妆台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他的狼狈和不堪。
他吸口气,脱掉鞋,扶着家具爬起来,去浴室找到抹布,慢腾腾抹净自己留下的痕迹,水,还有血。
等退到门口,眼前出现一双秀气的脚。
脚的主人蹲下身,往他嘴里塞了片药,“吞下。”
她小心翼翼撩起他的衣服,他痛得微微哆嗦。
“活该。”他听到她小声说。
体无完肤,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撑过一天工作的。
轻轻脱下衬衫,温热的毛巾贴上皮肤,她拆开包装,往他胳膊的伤口上倒了点药粉,“先试试,没有过敏反应再抹。”
他转过头,免得和她靠得太近。
她脖颈间有颗小小的红痣,随着她的言语行动,那颗红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