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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吐白,旭日已升,灿烂的阳光延伸处,天地之间忽然现出一片苍茫如雪的傲然身影,在璀璨的红日映照下,无数白袍白甲的骑军从日出之方驰骋而来,用奔雷般的马蹄声踏出勃勃生机,在浩瀚草原上延绵伸展,随着初升的朝阳溢散奔涌,仿佛神兵天降,踏日逐风。【 】
平地惊雷般的怒马奔腾中,如雪飞扬的骑军咆哮扬威,放声呐喊:“辽───!” 雄师齐吼声将胸怀中最嘹亮的呼号响彻草原,宣扬着铁血男儿誓死捍卫的国之尊严。
哪怕满眼世道疮痍,满耳人心不古,仍有此磅礴气势涤天荡地,誓死回天。
苍天辽远,大地辽阔,辽为国号,豪壮无边。
一道道火焰般炽热的军旗突然绽放在白皑皑的军甲中,赤红旗海上闪烁着无数辽字鲜亮,飘舞长空,纵情欢腾。虽然江山蒙难,国都失陷,可只要有这无惧的豪迈承载一世忠诚,终能重收山河,因为这群晨曦下的骑军仿佛要用他们的骄傲踏过草原,直返皇都。
青空无尽,大地无垠,辽字军旗,破天踏地。
风驰电掣般突然冲来的威武骑军持旗背弩,纵马疾弛,仿佛是沐浴在红日的光芒下,却更象是以他们的威武呼唤着日出东方。天纵高阔,地虽广袤,却在这山崩海啸般的声势之前黯然失色。
白甲红旗,耀眼夺目,如雪勇士,如火军旗,鲜血般的艳红与晶莹的洁白交织相融,尽情燃烧着此生激昂,仿佛是一场战国之雪正席卷红尘,激荡人间,用鲜红旗帜中翻腾汹涌的银铠在草原上拉开了一道最豪迈的壮观。
白甲前方,白衣少年策马当风,手中辽字军旗高展在天。
少年名智。
笑容淡然,仿佛看穿人间壑域,鬓白如银,已是饱经手足离别,但他的双眼依然清澈明亮,纵然前途凶险,人心险恶,仍甘愿以毕生之力为失去的亲人挽回此生辉煌,执着也好,决绝也罢,纵使少年白发,心力憔悴,始终无悔不弃,宁愿用最决绝的手段支撑今生执着,因为他心里有一幕真正的壮观,鹰啸长空的超然虽已亲手射落,却还有对义父的至诚誓言和藏于心底深处的期盼,这一切早在他眼中融为一念──太平盛世!
在这繁荣安宁到来之前,即使要用杀戮和血泪换取,也愿紧紧一握。英雄也好,恶魔也罢,不过淡淡一笑。虽然这世上只有人愿做太平之佛,博取清名,却也有他肯为慈悲而杀,为善成魔。
“义父,难道你今日不想狩猎了?”
“不射了!因为,朕要的东西,都已经有了!”
“智儿!记住义父最后的话──忘了你对义父许下的誓言!忘了它,展开你的双翅,飞出这片草原,飞上这片青空!”
当日的父子之语,相视欢笑,凄然决别在少年心底激荡流淌,化为一世执着。
晨曦日芒下,白衣少年高举大旗,一马当先,身后,一万铁血骑军紧紧相随,用他们的英勇身姿撕破草原黑暗。
蹄声如雷,雷惊九天,铁骑如虎,虎啸狼群。
“太壮观了…”看见这群骑军破风逐日般向狼群席卷,每一个女真人都为之惊叹,这样的肃然与傲然,开于草原,掀起一道令人心神向往的惊艳。
就连凶恶狰狞的野狼也被惊吓得忘了眼前的猎物。立于族人之前的完颜盈烈极目望向骑军前方的智,却见智也在遥遥望着他,当两人眼神对视的一霎,完颜盈烈忽然发现,挥师疾驰的智神色镇定自若,傲视狼群,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抹仿佛洞察人心的笑容坦然雍容,没有一丝恶意,见完颜盈烈在凝视着自己,智高举辽旗的手向他凌空画了一个圆。
完颜盈烈心中一动,随即仔细看向被散布的熟肉引得围堵在四周的野狼,已明白了智以饵诱狼的意图,急忙对楞在当场的族人大喊道:“快,大家往当中靠拢,围成圆心,让出身前空地,这是智王要为我们剿除所有恶狼!”
醒悟过来的女真人忙往当中围拢,男子们把妇孺老人护在当中围成一团,紧紧聚集在一起,在他们与野狼的包围中隔开了一道空隙。野狼们见这些猎物忽然倒退,略一迟疑便想扑上捕食,虽然它们不敢去攻击急速奔近的骑军,却也不想放弃本已落入口中的女真人。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率着骑军猛冲而来的智一扬手中大旗,扬声清喝:“挡!”
白甲辽军背负长弩早已平端于胸,密雷般的扣弩声中一蓬蓬弩箭从银铠赤旗中怒射而出,如狂风骤雨般穿梭于狼群和女真人之间,弩箭压制着狼群呼啸连射,尺许长的箭簇密集如林,直钉草地,在女真人的人墙前又筑起一道道林立坚实的箭墙。
正要大举冲向女真人的野狼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箭墙所挡,嘶嚎着上窜下跳,想从箭墙中扑跃而入,但不等它们有任何举动,智手中大旗已直指狼群:“灭!”
满天箭雨顿时猛袭狼群,错王之弩,一弩十发,一万名骑军就是一万把错王弩,无止无歇的弩箭穿越草原,破空而至。野狼们见势不妙,慌乱失措的四散逃避,但它们又怎能在这遮天盖日的箭势下逃生,连绵猛射的错王连弩仿佛突然涌现的万朵杀戮之花,每一蓬弩箭都在狼群中带出一片血花。
豪雨般的箭矢下,到处都是被射倒的野狼,起伏不绝的哀嚎声里,凌厉的箭弩笼罩着这片仓惶的身影,将一头头穷凶极恶的野狼变成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体。见同伴们不断倒下,离得较远的野狼慌忙往远方逃散,可它们却无法躲过错王弩的夺命长射,只能用流淌的鲜血和挣扎的抽搐迎接这场盛开的死亡。
哀嚎声渐渐平息,逞凶草原十余年的野狼已在这日出的一霎横尸遍野,即使仍有一些散居草原的野狼侥幸逃过此劫,但失去大股同伴的它们再也无法威胁到草原的安宁。
望着眼前的狼尸,心神震荡的女真人仿佛置身在梦境中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洒肉为饵,逐日歼狼的一幕已从他们惊讶的眼中淌入心底,久久不能平息,纵然流转的岁月会使人衰老憔悴,但今日的壮观已永远烙在他们脑海,此生难忘。
许久之后,狂喜的欢呼声才从人群中突然爆发,在这一刻,所有的女真人都用最钦佩的笑容迎接着奔近的辽军,因为在女真人的心里,这群辽军不但是使他们脱离狼患的恩人,也让他们领悟到了从未想过的豪壮──势在人为!只要能拥有勇敢的信念和无惧的胆量,遇强更强,再凶狠的天敌也能化为尸首匍匐脚下。
此刻,女真人的天敌已被这群勇猛的辽人歼灭,而辽人的死敌正等着他们携手共战。
辽骑在女真人面前勒马而停,微笑着迎向女真人友善诚挚的欢呼,辽将窟哥成贤仰手一挥,骑军顷刻排成了整齐的一列,阵中,智越众而出,手中一面辽字大旗迎风而展,向女真族长完颜盈烈缓缓走近。
无声胜有声,再也无须言语说服劝诱,因为白衣少年脸上的庄严之色已胜过千言万语,辽旗飘展之处,身周的激动陡然宁静,每个女真人都是肃然起敬,热烈而又期盼的望着他们的族长使这道壮观完美无缺。
完颜盈烈忽然笑了,这抹笑容已非老练的圆滑,而是由衷的心悦诚服,他知道,这一场日出不但征服了所有族人的心扉,也震撼了自己的迟疑。
欣然的笑容中,完颜盈烈大步迎上,双手平举,庄重肃穆的从智手中稳稳接过辽旗,高举过头,仰天高呼:“女真汉子听着,从今日起,女真与大辽祸福与共,永结兄弟之盟,血同流,难同当,誓助智王复国,重收大辽山河!”
“不是助我,是助辽皇和公主殿下。”智的右手缓缓递出,眼神清澈,笑容诚挚,“族长,能有你这样的盟军,是大辽之福!”
“智王,能做你的盟友而非敌手,那才是我女真之福啊!” 完颜赢烈狡黠的一笑,也伸出了右手与智击掌为誓。
清脆坚决的击掌声里,人群再次沸腾,辽军和女真人一起尽情欢呼,就连一直护在智身后,少与人言的刀郎也被这片笑声感染,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他们的欢笑从草原一直蔓延到女真营地。
少年的眼角浮上一漾欣慰,仰首望天,向离去的亲人英灵默默吟颂:“义父,您看到了吗?今日的辽旗终于再现辉煌,终有一日,我会把这等壮观带回上京!”
完颜盈烈把智和窟哥成贤一起请入大帐,共商御敌之策,一番交谈后,完颜盈烈慨然许诺,等处理完族中事务后就会立即派出族中最勇猛的战士至幽州,助智共守城池,而且他也会同来幽州,拜见辽室公主。
商议完毕后,智和辽军们告别了女真人恋恋不舍的盛情挽留,直返幽州,因为在幽州城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草原上,清新的晨风吹拂着辽军们的阵阵欢笑,今日不但让他们得到了女真族的援助,也使他们在这场壮观中得到了自豪,原来当别人因为自己而微笑时,竟是如此的心满意足。
窟哥成贤望着军士们振奋的神色,笑着骑到智的身边,“智王,您的计策太妙了,兄弟们昨晚上往草原上偷偷放熟肉的时候还不住嘀咕,抱怨为什么要把吃进肚子的美食拿去糟蹋,可您瞧这帮家伙现在的模样,一个个比吃了龙肉还高兴!”
“可惜未把小七带来,他最爱热闹了。”智也是一笑,正要让军士们催马快行,身后忽传来一阵疾弛的马蹄声,“智王!等等我,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幽州!”
智回身一看,只见纳兰横海已一路追来,他的眼中除了钦佩还有殷殷期盼:“智王!你为我们全族除去了心腹大患!我要永远追随着你!我叔叔和爹爹都答应了,智王,我要跟你一起回幽州!我要做你徒弟!”
“追随我?小兄弟,若你想来幽州我当然欢迎。”智讶然道:“可我并不是值得你追随的人,而且我剿灭狼群也不单是为了你们,我说过,无论是人是狼,只要与我做对,我都会将之赶尽杀绝,所以你无须报答我。”
“智王,你让我见到了此生未见的壮观,我又怎能再平凡一生?”
“只要你能按自己的意愿而活,那你就绝不会平凡一生,小兄弟,其实你羡慕我,我却更羡慕你,因为你可以尽情去做我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已经找到我要做的事了,智王,让我追随你吧!你能为了报答辽皇的养育之恩付出一切,我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赶不走我的!因为我也要和你一样执着!”
智忽然无语,只是静静的望着满脸期盼的纳兰横海,从他的脸上,智仿佛看到了当日的自己,一样的执着,一样的赤诚。
纳兰横海见智犹豫,忙向一旁的辽军大喊道:“各位大哥!你们快帮我说两句啊!窟哥将军,你也帮我求求情啊!我请你们吃烤羊肉!我们族里还有许多未成婚的美貌女子,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们┉”
四周立刻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智王,您答应他吧,这小子够豪气!”
“没错,小兄弟,来,咱们交个朋友,如果智王肯收你为徒,你别忘了是兄弟们帮你求的情,你老实说,你族里到底有多少漂亮姑娘?”
“小兄弟,别看我脸上有条疤,其实我挺招人怜的,刚才你营地里给我们倒水喝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你能帮我捎句话给她吗?”
乱哄哄的叫声里,智挥手止住四周喧哗,默默注视着纳兰横海,缓缓道:“我可以收你为徒,也可以教你想学的本事,但你无须追随我,因为你还有自己的人生。”
“太好了!多谢智王!多谢师父!”纳兰横海兴奋的手舞足蹈,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
“不用称我为师父,我们年岁相差无几,还是以兄弟相称吧。”智一笑又道:“大家动身吧,该回幽州了。”
纳兰横海开心的策马紧随在智身边,一路谈笑而行,纳兰横海忽然发现,当智望着自己时,他眼中依然隐含着期许的慈和之色,在这一刻,纳兰横海似乎有些领悟了智眼中之意,原来在智的心底,竟有着一份期许无拘无束生涯的渴慕,所以深知自己已无法拥有这种自由的智,才会不愿让纳兰横海走上同样的不归路,因为所有走上这条不归路的人都会永远失去真正想要的美好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