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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告诉二哥,你会负了老四吗?”错的眼神幽然而亮,深深的看着耶律明凰,他看的是那么专注,似是宁愿把自己体内最后的余力在此时燃尽,也不愿错过这张绝美容颜上霎时浮起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明凰,你会负了,你父皇最爱的义子吗?你会负了,上天赐给你的那场雪灵之季吗?你会负了,愿意把这一生的才智都为你耗尽的智吗?”
“二哥,我怎会辜负了智?”耶律明凰惊慌的看着错:“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你…你想说什么?只要智肯开口,再难的事我都会答应他,明明是他不理我的┉他那么冷漠,我又无奈┉”
“你认为老四对你冷漠吗?”错淡淡的问:“你认为,智应该耳鬓厮磨的终日陪伴着你,还是象现在这般,废寝忘食的忙于复国之事?你真的认为,他这样的冷漠是负了你?”
“不是!”耶律明凰急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因为一点小性子?不想看到心上人的冷漠?”错温和的笑笑。【 】
耶律明凰咬着嘴唇,两眼朦朦的看着错,她此时的神情有些赧然又有些委屈,似受了欺负的妹妹在亲近的兄长面前撒娇诉苦。
“二哥明白,女孩子家,总有些小性子,便是知道心上人的苦心,也难免为疏离起些别扭。”错爽朗的一笑,“话说回来,能看到你闹这小别扭,倒让我觉得欣慰,因为这就说明,你这智面前,总会有这一副儿女情态这一点,对吗?”
耶律明凰又点了点头,心里却还在为错的问话而慌乱,总觉得,二哥在这个时候说起她和智的事情,其中意味,深之又深。
“我这个四弟,凡事看大不看小,你与我们一起于义父膝下长大,智的性子你也熟知,他能识透人心,可对这儿女之事却是青涩。”错的声音忽然变得空荡荡的,“这世上,最少的就是两全其美之事。”
“我知道。”耶律明凰幽幽道:“智一心想着为我复国,一点冷淡,我也不会真的怪他…”
“我说的两全其美,不是指现在,而是指以后,复国以后,明凰,二哥的意思,你听得透吗 ?”
“以后?”耶律明凰疑惑着,她听出错语中的沉重,却不明这沉重为何。
“听不透吗?也好。”错没有多做解释,笑了笑,伸出手,似想轻抚耶律明凰的发髻,就象公主年幼时依在他怀里讨要新奇玩意时,他所流露的宠溺,只是,手伸在半空,却未抚下,“有时候,二哥还真是希望,你仍是当年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可压在你身上的担子又不容你只是个没有城府的小姑娘。”错叹了口气,“也许,这也算是难以两全之事吧?”
“其实,二哥一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在你初入幽州整日幽居的时候,二哥就想找机会好好开解开解你,可你心里的伤心也正是我们几兄弟的伤心,伤心人相对,只会更添伤怀,后来见你振作,二哥也觉欣慰,可直到前几日,打败了夜尽天的五千血战刀军够,二哥才发现,原来要跟你说的话,更多了…”
错深深凝视着耶律明凰,他的眼神很亮很亮,仿佛能照出人心底深处的幽暗,可注视了良久,错还是摇了摇头,欲语还休,“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二哥希望,以后,真的可以没有什么…”
在生命中的最后数个时辰内,这个一世洒脱的男子已恍然了一些事,那些四弟压抑在心底的忧虑,来日无可避免的人心变异,错都已豁然明了,但他始终未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忽然明白,日后一些事,即使薄如纱翼,也还是不要点破的好,或许,就这样蒙在心头,对他最牵挂的弟弟们反是最好。
“什么是日后的事?”耶律明凰却陡然紧张了起来,“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没什么大事。”错笑了笑,伸出的手终于轻抚在耶律明凰的发髻上,又温言道:“明凰,你长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主意,你从小心思缜密,你要用的人必有可取之处,但你也要记住,做事不可太过急进,知道吗?”
“二哥,你是指我提拔梁正英的事?”耶律明凰惶惑道:“二哥,这是智让我做的,是他说我应该有一些亲信。”
“什么?是老四?”错愕然一怔,“居然是老四?”他怔怔的看着耶律明凰,良久,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却又长长叹了口气,“明凰,老四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的。可我就是不明白,智为什么总要故意跟我疏远。”耶律明凰哀怨的低下了头,不愿被错看见她眼中的委屈之色。
“那是因为…”错犹豫片刻,还是不愿把一些此时看来太过遥远的事情点破,含含糊糊的轻声道:“明凰,其实有些事情无论日后如何变化,只需当事之人能坚持心意不变,那就能视风波如无物。”
耶律明凰沉默了好一阵,忽然抬头道,“二哥,如果你不相信我对智的心意,那┉那只要智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和他成亲!”
错又一次怔住,紧紧盯着耶律明凰脸上与羞赧一齐涌上的决然之色,突然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响亮悠长,直笑得耶律明凰满脸通红,低着头再不敢抬起,才酣然道:“痛快,说得痛快!不愧是能让我老四都倾心的人!可你别忘了,今天的新郎只能有一位,你可不能让老四抢了我的风头,要趁火打劫也得再选个日子。”
“二哥,你┉”耶律明凰娇羞无限,想不到自己的心意竟会突然脱口而出,听着错爽朗释怀的笑声,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二哥,你怎么┉在这个时候都要套我的话┉”
错笑着问道:“这个时候怎么了?你以为人之将死就一定要其言也善?我都坏了一辈子了,难道这时候还要再转性?”
耶律明凰无奈,想着错方才说的话,脸上又是一红,心中却升起一阵希冀,含羞道:“二哥,你刚才说┉说┉智对我倾心,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也在惦记着我┉”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啊!如果老四心里没有你,我这当二哥的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还来问你?”错一脸的欣然笑意,悠然道:“明凰,记住你此刻的心意,连着这份羞涩一起记住,只要你能永远记得这一刻,那你与老四的这段情缘就一定能修成正果,有始有终!来,点个头给二哥看看!”
耶律明凰赧然一笑,羞涩而又顺从的点点头,心底涌上一阵喜悦。
错大笑道:“很好,就是要这样,今日是我大婚之日,就是要有喜无悲,有笑无泪!”
羞意陡然从耶律明凰脸上褪去,骤想起,这位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兄长已要在今夜永远离去,“二哥!”耶律明凰哭泣着,扑入了错的怀中,那样的怀抱,不同与情郎的依偎,却是手足兄弟间的温暖依靠,“二哥,我舍不得你,二哥…”
“没什么的,二哥很安心,很安心。”错笑容不断,柔声而言,回首四顾,忽看见见闵紫柔从灵堂外悄悄走进,忙笑着招呼道:“好了,忙完了你们的事,也该去见见我的新娘子了,老五家的,我的弟弟们呢?”
闵紫柔听得一呆,怔了半天才想起错是在叫她,饶是她满心凄惶也被羞得满脸绯红,忙低声答道:“将┉他们都在忙着给二哥你准备婚筵,二嫂已经换好嫁衣了,让我来接你过去。”
“不用接,我这就过去,你们也好生准备一下,等着闹我的洞房吧!”
后院中,墙头檐角都已披红挂彩,大红色的喜字贴满了院墙,护龙七王几兄弟正把各色菜肴源源不断的从厨房里端出,摆放在一张张圆桌上,太守府里原有几十名仆佣,但几兄弟坚持不肯让别人帮忙,早让仆佣们歇息去了,兄弟四人尽力用喜庆装扮着这一场即将被离别吞噬的婚筵,
正在忙碌的智见张砺从院外匆匆走入,上前问道:“都安排好了?”
张砺望了眼院中这张罗婚筵的几兄弟,心中涌起悲凉,却不忍于此时更勾起这几兄弟的伤痛,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都安排妥当了,萧成和曲古二人各带着五百人从东西二门出城,正隐伏在城外,只要耶律灵风一出营,他们就会立刻按计行事。”
智无声的一点头,拿起一坛酒放在主桌上,想了想又搁回地上,今夜又怎需这醺醺酒意再添断肠?他看着酒坛发了好一会儿怔,才又向张砺问道:“耶律灵风派了几拨探子来城外打探?”
张砺道:“已连着来了六拨,不过都是望了眼城头后就立即掉头回营,智王,你看这耶律灵风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来偷袭,会不会是在今夜?”
智手上不停的把一盘盘菜肴放在桌上,借此平静住心神:“不会的,这六个时辰之内他绝对不会来,否则他也不会派出这许多探子来了。耶律灵风号称草原狡狐,他一定会选个我们都想不到的时候,所以他不会在二哥毒发的时辰来,因为他要出奇制胜,他接二连三的把探子派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会随时来犯而疲于戒备,那他就会趁机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等着最佳的时机再来偷袭,而最佳的时机就是二哥毒发的数个时辰之后,正值因为这个时候城中的军士都已在苦等一夜后放松了警惕,我们几兄弟又正沉浸在悲伤中,既忙于二哥的后事,也无暇顾及身周之事。”
智的声音里透出股低沉的怨毒:“既然耶律灵风把二哥引入了他的大营,那我就要把这只草原狡狐诱入我的幽州,叫他死在二哥亲手步下的机关内,因为这一仗是为我二哥而战!”
新房内,一身红妆的燕若霞早在等着自己的意中人,但不知在这红盖头下,这位出嫁女子的脸上是喜是悲。
盖头被渐渐挑起,明艳秀丽的新娘脸上有羞涩,有喜悦,却没有一丝苦涩辛酸,温柔的望着微笑不语的新郎。
深深的对望中,耳语之声呢喃而起。
“错,我曾听说,黄泉路上会经过一条奈何桥,桥上有位孟婆,她会给每个过桥的人都喝上一碗汤,让人洗去前世的记忆,安心投胎,错,等我走上这条奈何桥时,我绝不会喝下这碗孟婆汤,因为我要永远记得这一生与你的夫妻之缘,生生世世永不忘,一直带到来生,到了那时,我还要再做你的妻子。”
“放心吧,今生的遗憾会在来世补足,因为,我也不会喝下那碗孟婆汤,我会一直守在奈何桥旁等着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要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世才能再来找我,一定要在很多年后┉”
“我今生没有遗憾,能与你走到这一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但等到了来世,我不许你走得这么早┉错┉”
“叫我花飘泊吧,这是你丈夫的真名,也是你丈夫唯一可以留给你的属于花家的名分┉”
低语声随着错胸口剧烈的起伏忽然止歇,燕若霞望着错深藏在眼中的痛楚之色,悄声道:“是不是痛得很厉害?”
“我没事,毒再厉害也钻不进我这一身厚皮。”错勉强一笑,全身上下刮骨断筋般的疼痛早让他几欲疯狂,但他却拼命忍住这一身剧痛,因为他知道,要是他忍不住叫出第一声痛呼,那就再也无法继续忍住这强烈的痛苦,只怕在剩下的几个时辰内他都会不停的惨呼,而这一声声的惨呼就会狠狠折磨自己的妻子和弟弟。
错竭力忍着剧痛,避开了燕若霞眼中让他心碎的焦急之色,低声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想再见见你的弟弟们?”燕若霞柔顺的一点头:“我陪你出去吧,毕竟,我已经是他们的二嫂了。”
房门缓缓推开,错在燕若霞的扶持下慢慢走出,他的弟弟们正守在院中,一言不发的呆呆望着新房,见二哥走了出来,几兄弟立刻围了过来。
将问道:“二哥,你怎么出来了,还剩下四个时辰,你应该多陪陪二嫂┉”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飞捂住了嘴巴。
错强笑道:“肚子饿了当然要出来,来,弟弟们,你们累了大半天,都坐下吧,这场喜酒就现在喝了吧,都是自己人,就不要理会什么良辰吉时的破规矩了。”
几兄弟微一迟疑后忙扶着二哥坐下,片刻后,耶律明凰也和闵紫柔,萧怜儿三人匆忙赶来,众人围坐一桌,却是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望着满桌菜肴。
错笑着举起酒杯道:“都不说话?弟弟们,想不到你们的本事还真大,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张罗好了二哥的婚事,连我和你们二嫂的吉服嫁衣都准备得这么称心,辛苦你们了,来,哥几个干一杯!”
几兄弟见二哥举着杯子的手不停发颤,心里都是痛如刀绞,忙低着头咬牙苦忍。
“怎么还楞着?”错笑着又道:“今天是你们二哥的好日子,你们可别扫兴,谁敢不笑我就灌谁的酒,小七,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菜,看二哥多疼你,明明是我大婚还做了一桌子你喜欢吃的菜!”错勉强起身,挟起一筷肉往猛面前送去。“来,让二哥给你挑块最膘的肉!”
“哪还吃得下啊!”猛哭丧着脸看着面前的肉,再也忍不住伤心,忽然一咧嘴,大哭着扑入了错的怀中。
随着猛的哭声,几兄弟都冲到了二哥的身旁,按捺多时的悲痛放声而出。
“别哭了,弟弟们。”错柔声安慰着几个弟弟,仍是微笑道:“来,都起来吧,二哥有话对你们说!”
一旁的燕若霞向耶律明凰等人一点头,她们知道这几兄弟必有满腹的话要倾诉,都悄悄坐到了远处,萧怜儿和闵紫柔两人强挤出几分笑颜,逗着燕若霞说话,耶律明凰也陪在一旁,燕若霞静静听着,偶尔应上几句,一双眼睛却痴痴怔怔的看着她的新郎。
少女红妆,眼中亦有甜蜜,但这甜蜜却带是凄艳,仿佛如鲜花在枯萎前的最后一霎娇艳,闵紫柔紧握着她的双手,两人相距极近,所以闵紫柔能清楚的看清新娘深藏在眼底的泪水,还有掩于鲜艳粉妆下那种迹近绝望的苍白。
那飒爽明快的笑颜,这一世,再不能从新娘颜间睹得。
闵紫柔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当她们在上京突围时,这明艳少女亦有灿烂笑颜:“辽女燕若霞,今日誓于吾皇同生死!”
“皇上,只要我们跟着您,无论生死,错和将都会知道我们的心意,因为我们不舍下您,也绝不会舍下他们,您说,我们为何要走?”
其实,那千军万马前的飒爽一笑,早已注定了今日种种,最明艳的笑颜,已将在今夜开尽,却是九死无悔。
想到日后再也看不见那样的明艳笑颜,还有今夜之后将永远缠绕于燕若霞生命中的伤,闵紫柔忽然很想抱着新娘放声痛哭,但她紧咬着唇,直到唇角沁出鲜血也不觉一丝痛楚。
新娘,还是在痴痴看着她的新郎。
几兄弟紧紧的围在一起,就象许多年前为了御寒而互相依偎一般,一起承担着这份无法承受的离别。
轻轻的低语,默默的流泪,挣扎着想要抓住这段乱世中的手足之情。
一份份临别前的不舍从错口中缓缓道出:“四弟,这以后都要靠你了,二哥相信你的本事,但你也要记住,不要让仇恨束缚住你的一生。五弟,你是我们的大将,冲锋陷阵非你莫属,可你性子太过暴躁,二哥最怕就是你这股倔脾气。六弟,你遇事冷静,以后你要帮着多劝劝你五哥,别让他意气用事。小七,乖,别哭了,以后二哥不在了,你可不能再淘气,要帮着哥哥们,别让哥哥们担心┉”
几兄弟流着热泪一起点头,随着天色的渐渐暗淡,他们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二哥,仿佛这位手足兄弟会突然消失在眼前,紧紧互握的手中虽然不断渗出冷汗,可他们的身子就象浸沐在寒冬中一般不停的轻颤。
夕阳如虹,在错脸庞上照出一抹血色,他有些无奈的抬头望了眼天色,又从怀中取出一份羊皮纸卷递给了智,“四弟,这份纸卷给你,里面记载攻着一些机关利器的打造方法,都是二哥穷毕生心血所思而成,你好好收着,也许日后会派上用场!”
他长叹了一声又道:“只可惜三弟不在此地,弟弟们,若有一日见到你们的三哥,记得告诉他,二哥一直惦念着他的安危,他的处境要比我们更苦┉”
“二哥放心,我们一定会告诉三哥的!”飞哭着抱住了错的腿,“二哥,弟弟们舍不得你,你是为了我们才受这个苦的,二哥┉”
“怎么还在说傻话?”错悠悠一笑,轻轻扶起了飞,他脸上忽然有了丝犹豫之色,迟疑了片刻才郑重的嘱咐道:“六弟,虽然我们几兄弟里武功最高的人就是大哥,可大哥早对我说过,其实你才是我们兄弟里武功最强的,因为你有着一身无人能及的轻身之术,二哥给你的那柄日丽剑里其实还藏着一道机关,不过,二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道机关是什么,因为这道机关是要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才能引发,六弟,你的性子外柔内刚,所以二哥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此事,你要记住,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动用这道机关,知道吗?”
飞流着泪拼命点头,他们几兄弟都已听出错的声音正在逐渐嘶哑,可谁都不敢说破,只能紧紧的守在二哥身边。
撕心裂肺的夜色已然降临,错望了眼远处默坐守侯的燕若霞,心中涌起一阵歉疚,却又舍不下身边的弟弟们。
智悄悄一拉几个弟弟的衣襟:“二哥,你┉你该和二嫂入洞房了,我们┉”
“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一步都不会走!”将挥袖擦去眼泪,向燕若霞叫道:“二嫂!你陪着二哥进房吧,我们┉我们不闹洞房了!”他的话音一落,刚擦去的泪水又已夺眶而出。
错微笑着挽住爱妻的手,缓缓走向新房,当他走到门口时,又悄悄回过了头,最后望了眼心爱的弟弟,仿佛是要把弟弟们的身影永远烙在心底,带到来世一般。
而他的弟弟们也一直盯着兄长的背影,看着他缓缓回头,看着他眼中强忍的痛楚,看着二哥与妻子相依相偎的身影里难已隐藏的凄凉。
不舍难离的别离中,错忽然大声道:“四弟,你要替二哥照顾好弟弟们,义父的牌位前,有我和大哥这两块灵牌陪着就够了,知道吗?答应二哥!”
“二哥,我答应你,答应你┉”
“很好!”错满意的一点头,又如往常般懒懒一笑,“**总苦短,却是意浓时,弟弟们,何须伤怀?兄弟之缘,今生不断,来世再聚。”
一对新人的背影有些佝偻,仿佛已夫妻携手,走过了一生岁月。
执子之手,却难与子携老。
房门在他身后沉沉关闭,无奈的隔断了这十几年的手足之情。
门外,他的弟弟们呆呆望着房门,泪水不绝的从他们眼中流下。
凄然的死寂中,猛忽然大哭着扑倒在门外,十八年的兄弟,十八年的兄长,对着屋内的二哥嘶声叫道:“二哥!你把门打开吧!我是小七,我是你最疼的小七呀!二哥,你开开门吧!让小七再看你一眼!开门啊!二哥!小七想再看你一眼┉”
“小七!”将和飞忙拉住了猛,低声道:“小七,别哭了,别打扰二哥,别打扰他们,时辰┉时辰已经不多了┉”
猛的哭叫立刻止住,他的双手拼命抓着地面,哽咽声在他喉中急剧翻滚,终于还是硬生生的吞下。
听着幼弟的哽咽哭叫,门内传来一声长长叹息,这一声无奈叹息揉杂着万般不舍的别离,轻轻送入弟弟们的耳中。
然而,
门──再没有打开,他们的二哥也再没有从这道门中走出。
院内,隐约可听见屋中依稀传出的低语声,可这一声声的低语,又岂能道尽此生的无尽温柔。
诀别之意,黯然之语,在屋内这对新人的眉宇唇间细细流传,新郎的眼中满是新娘凄楚的笑靥,新娘眼中尽映着新郎强忍的痛楚,才发现自己和心上人一般遍体鳞伤。初次邂逅的动心,相伴一生的誓言,只余下低低的细语中悄然而落的红颜之泪,断人心肠,摇曳的烛光下,两道身影紧紧相拥,一起承受着渐渐剥蚀的分离。
深深的一吻,既是缠绵,又是别离,盈盈泪花从眼角蜿蜒而落,伴随这一霎的深情在口中泛起一行苦涩,今生的无奈,来世的期盼,百年后的茫茫人海中,是再次相遇还是天各一方,辗转的轮回中,又是否能容下这段在同一天绽放凋零的恩爱,若这世间并无来生,这对情侣的爱恋又该如何编织,又或者,只是今生的相遇,已能延绵生生世世,因为两人融融交织的眼神中,有伤心,有痛楚,却无一丝后悔。能在这最后一刻沉醉于心爱之人的怀抱中,已不枉在这世间烙下今生伤痕。
映映若霞花飘泊,华佗难医天下错,只道神仙能不老,谁知朝夕亦长久。
随着光阴的无情流转,屋中已是寂静无声,在一声令人心碎的凄呼后,新娘的抽泣声陡然响起,抽泣虽然压抑,却如惊雷般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二哥┉┉”飞扑通一声跪倒,虚软的再也无力站起。
“二哥┉┉”猛象孩子般嚎啕大哭着坐在地上,两腿不停踢蹬着,“我要二哥,我要再看二哥一眼,再看一眼啊!”
“拓拔战!拓拔战!拓拔战——”将口中狂叫着,发了疯似的一拳又一拳的狠狠击打着地面。
“二哥┉二哥┉”智口中呻吟着,身躯一晃,软软的瘫倒在地。
几兄弟狂叫着,匍匐在屋门前,声嘶力竭的放声痛哭,他们口中犹在不停呼叫着二哥,但屋内的二哥却再也不会如往常一般微笑着走近,用他懒散的笑意回应他心爱的弟弟们,因为他已经为弟弟们付出了一切。
错已经走了,永远离开了他的弟弟们,连这样一位临死都在惦记着弟弟们安危的哥哥,也已经撒手尘寰。
暗淡的月色被无边黑夜吞噬,但这片黑夜却无法把他们心中的绝望一并带走,因为这份悲哀太沉,这道仇恨太深,深得不知该要如何填平。
屋内,新娘伏在仍有余温的尸首上,痴痴望着心爱之人,晶莹泪水悄悄滴在新郎嘴角,勾勒出一道苦涩笑意。
桌上的花烛旁已拱起了一道厚厚烛泪,随着烛火轻摇,爆出几声低低轻响,低沉如新郎临去前的难舍低语,“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一声余音,袅袅未散,温柔的围绕着身单只影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