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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明凰正按捺不住恼火时,智忽然向玄远喝止道:“够了!玄远先生,请不要再故意激怒殿下,即使你是想试探殿下的诚意,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做口舌之争,更不要再出言损及我的义父。【 】”
“智王与辽皇果然父子情深,玄远若有言语冒犯,莫怪莫怪。”玄远很无辜的一摊手,“不过我也不想做什么口舌之争。只不过我诚心想做成这趟买卖,可是公主语多推搪,我也只能随口发几句牢骚。”
“你这是发牢骚吗?”耶律明凰悻悻道:“我什么时候推搪过你?还不是你把话越扯越远?”
“殿下。”智向耶律明凰一摆手,示意她稍安毋燥,又向玄远颔首道:“玄远先生,你一个人,带着大批军辎,来到幽州,大声而言,说这燕云十六州是中原失地,这份勇气和抱负,很值得我敬重!更令我感到庆幸的是,中原多少年流失气象,终在今日重见。”
“我只是做一件所有汉人都份所当为之事而已。”玄远面上客气,嘴里却仍牢牢咬着汉人二字,笑着向智道:“智王对我所为如此缪赞,这么说来,是愿意和我做成这笔买卖了?”
智淡淡道:“是否与玄远先生携手,尚要殿下定夺。若殿下许可,事成之后,我自会一力促成玄远先生的心愿。”
“智王愿替公主做担保?”玄远目光一闪,“智王的意思是,如果我罄尽家产助公主复国成功,那万一日后公主忽然心疼起来,不愿给我一座燕云城做报酬,你可以替我为汉人们向公主拿到城池?智王,你做的了这个主?”
耶律明凰见他一副认定自己会毁约的样子,怒气更盛,也顾不上矜持,嗔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另给你两座城池,你就认定我要毁约?我早就告诉你了,燕云十六州如今又不在我手里,就算我想给你也是不能,难道你宁可我向你漫天许愿…”耶律明凰忽的止声,凛然警觉,玄远的话里竟含着挑拨之意,神色立时变冷:“玄远先生,你语带挑拨,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主多心了。”玄远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头,“虽然日后之事日后说,可这么大的生意,总要谨慎几分,还望公主莫怪玄远的市侩之气。”
“你最好不要心存挑拨。”耶律明凰寒声道:“你远来是客,我敬你几分,可若你蠢到以为,就因为智顾念你们汉人同胞之情,就会被你这三言两语乱了心志,那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幽州,我们可以看看,没有你这商人的介入,我能不能复国。”虽然耶律明凰很在意玄远的军辎资助,但若玄远意存不轨,那她宁可不做这场交易,在她心里,这世上再无一样事物能比智更重要,即使知道智不会被任何人唆使,她也容不得有人挑拨她与智的关系。
“公主,你错怪玄远了。”玄远笑道:“护龙七王的忠心天下皆知,雪灵之季上您与智王的情事,也早传为一时佳话,我便是再蠢再狂,也不会想要挑拨你与智王,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他笑嘻嘻的看着耶律明皇,啧啧赞道:“公主聪慧,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道理,一些军辎,只是些彩头,顶多也只是为您的复国之业如虎添翼,又怎比得上智王临危辅佐的举足轻重?玄远也正是看重智王有这扶危于既倒之能,才路迢迢赶来幽州的和公主做这趟买卖的。说起来,玄远也算有几分公主这慧眼识人的本事。”他嘴里说着似揶揄似取巧的话,不动声色的又把话题扯开,之前隐含的气势也随之褪去,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奸猾精明的商人模样。
耶律明凰为之气结,心中暗道:“这人忽软忽硬,油滑的象条泥鳅,动不动就把话扯开,还用辽汉之别去套智的话,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也只有玩世不恭的二哥在,才能对付这笑里藏刀的家伙。”
见耶律明凰气得不肯应声,智又沉默不语,玄远嘿嘿一笑,“公主莫恼,玄远诚心来谈生意,可不敢得罪了您这位大东家,既然智王刚才也答应做个担保,那么,我们的这笔生意,您可肯开金口答应?”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耶律明凰气哼哼的道:“一会儿说从前旧事,一会儿又说日后难料之事,还咬着智的身世尽说些废话,我可真看不出你有几分诚心!”
“公主此言差矣。”玄远笑道:“没有从前事,哪来今日因,怎得日后果?再者说,智王无论对辽国还是对您,都是举足轻重之人,我这说说智王的身世,怎能算是废话?您就不怕寒了智王的心?”他又连忙一摆手道:“我这可不是在说挑拨离间的话,只是顺着公主的话答上一句。”
虽然玄远嘴里说着不是挑拨,可他话里露骨的挑拨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就连最漠然的刀郎也忍不住哼了一声,锐利如刀的目光盯紧了玄远,刀郎旁观者清,自然知道智绝不会被这些话挑动,但他心里也觉得奇怪,进了卫延居后,听玄远与耶律明凰和智的一番对答,连他都能看得出,玄远不但来历神秘,而且精明至极,无论放在辽国还是中原都是个厉害角色,这样的人物,怎会使出如此拙劣的挑拨手段,难道他以为这么三言两语就能离间到耶律明凰和智?
“你…你这还不是挑拨离间!”耶律明凰关心则乱,被玄远抓住语病,气得银牙直咬,她心里最着紧的人便是智,手指着玄远,胸口不住起伏,想解释几句,又怕再被玄远抓住话头扯到什么辽汉之别上,恨恨的扭过头去,一脸忧心的看向智。
看见耶律明凰为之慌乱担心的神色,玄远脸上笑意愈浓。
智却神色平静,波澜不惊的看着玄远,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原来你不止要试探殿下的诚意,还想要试探我。”
“智王说笑了。”玄远眼神深处似有一线光芒闪过,满脸堆笑的道:“我不过随口说上几句,怎敢试探智王和公主?我这一池子浅水,又哪来这么多的心机?”
“你这一池子水,深得很。”智不紧不慢的道:“你想试探的事有很多,第一,你想试探公主的城府,看看她有没有拨乱反正的本领,第二,你想试探我的底线,看看我会容忍你到什么程度,借此知道我对中原的态度,看看我愿意为汉人做到哪一步,第三,你想试探我在公主心里的地位,想看看她能为我做到哪一步,玄远先生,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只这片刻言谈,你就藏着这许多的心机。”
玄远干笑一声,正要说话,耶律明凰已冷哼道:“玄远,你好奸猾!”其实她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只是当局者迷,被玄远以智的事情逼得方寸大乱,此时听智一说,立时反应过来,指着玄远喝道:“玄远,你言辞闪烁,语多试探,心怀叵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的语声里虽带着怒气,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的羞涩,被玄远当众揭破对智的关心,还拿来试探,虽然觉得可恼,但也如所有被揭穿爱慕男子的少女一般,羞恼中又蕴涵着一丝奇异的甜蜜。
“他当然是来做生意的,但除了生意,应该还有着更深的目的。”智慢慢走上几步,“玄远先生,你的真实目的,我可以先不过问,但我也很不希望你当着我的面试探公主。至于你想要做的这些试探,和你想要看穿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回答你,而在这之前,我先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智面视着玄远,缓缓道:“这件事我本不想对人说,但你的好奇和深虑也同样引起了我的好奇,所以我愿意告诉你,就在数月之前,我的义父送了我一件最宝贵的礼物,那是一份承诺,一份只有四个字,却至真至重的承诺——永不南下。玄远先生,以你的聪明和心机,你——应该能明白这份礼物的珍贵和其中的意味吧?”
“哦?”玄远微微一怔,似有些愕然和意外,又很快的掩饰住,淡淡笑道:“原来辽皇还给了你这样一份承诺,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智直言道:“你当然会觉得意外,因为你虽然和拓拔战暗有来往,但连拓拔战也不知道我义父的这份承诺,你当然也不会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在今日做这许多试探。”
玄远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掩饰自己这些年和拓拔战的往来,他很清楚,自己不必在智面前隐瞒这些事,是因为智早已看穿了他和拓拔战来往的用心,所以智不会介意。
“智王,请你说下去。”玄远收起了嬉笑调侃的口吻,坦然道:“智王是聪明人,我也就不用费心解释什么我和拓拔战往来的用心了,我与拓拔战的关连,你无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