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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尽断满心想出城与将一战,但他也不敢违背拓拔战意愿,只得派人传令收军,城下的黑甲骑军听到军令,带着如释重负的惊恐往城内退去,将和十二龙骑也紧跟而入,城门内早有黑甲骑军守着,虚张声势的上前稍一拦阻,立即分散退下,将十三人无心缠战,径直往城内冲去。【 】
雷尽断仔细盯着城下,眼看将十三人的背影已消失在城内,却一直未能找到智六人,不禁向慕容连问道:“军师,智不会凭空消失,方才也未见有人入城,会不会是智已逃去别处?”
慕容连看着往四面散开的黑甲骑军,忽然一笑,“如主公所愿,智已经入城了,因为他就混在我们的军士之中,想必他会先摸入民居,然后再慢慢接近皇宫,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主公早有对策。”
雷尽断的目光已移向了城外战死的黑甲骑军,脸上满是痛惜之色,“杀了我们这许多人,就算知道主公会把他们困死城内,可不能亲手杀了他们,这口气我咽不下!”
“放心,他们一定会死在今日。”慕容连也在看着城外尸首,却很快收回了目光,悠悠道:“沙场之上,难免生死,这是常事。”
“常事?”雷尽断猛一转身,脸上怒色泛起,大声道:“军师,虽然平常我最服你,可你这话我听不下去,倒在城下的这些尸首都是我的部下!你让我把他们的生死视为常事,我可做不到!不是你的人被杀,你当然轻松!”
“这里的人,包括你我,都是主公的部下。”慕容连慢慢说了一句,眼中终有了一丝伤感,低低道:“诱智前往牛头谷的慕容达是我堂弟。”
雷尽断顿时怔住,吃惊的看着慕容连,智既然已回城,那他的堂弟想必已是凶多吉少,却难为慕容连还能这般镇定,“军师…”雷尽断喃喃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向着慕容连俯身一鞠:“末将得罪!”
“我已说过,沙场之上,难免生死,就算是我的堂弟,只要他一日不除戎装,也难例外。”慕容连默默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些年来,主公和我都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胜仗打得太多,太容易了,即使今日谋反,我们也是轻而易举的攻破了上京,几乎未遇抵挡,眼下看着虽是好事,但骄兵最易折,这些年里,黑甲骑军都已养出了一身的自负和傲气,以为我军纵横天下,无人可挡,长此以往,只怕军士们都会眼高于顶,再不求苦练自强,对敌之时也会心生懈怠,所以主公一直希望能有真正强大的对手出现,做这一把磨刀石,把我黑甲骑军磨砺得更为锋利,因为,主公要的并不只是这一处草原,尽断,你要学会一件事,那就是要把眼光放得更远,有时,一场小挫,其实反能让我们得到更多。”
“末将明白。”雷尽断心悦诚服的一点头,慢慢回味着慕容连的一番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军师,既然主公原本就想在牛头谷诱杀智,那为什么又要故意把智放进城来?”
“如果智真的死在了牛头谷,那主公也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慕容连轻轻道:“可若智能全身而退,那就证明他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对手,而主公也会对他抱有更大的兴趣,更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击,事实上,主公早在欲兵变前以与我反复思量过我们走的每一步,自认此次谋反已无隙可乘,所以我们都很想知道,被皇上最看重的人能从我们布下的必杀局里走下怎样一步棋,是早在我们意料之中呢,还是能令我们为之动容。”
“那万一智真有应对之策,那我们不是弄巧成拙?”雷尽断问道,若在片刻之前,他绝不会问这一句,但见了将与十二龙骑强大无匹的战力,他已不敢再轻视这一年来在辽域名声遍起的护龙七王。
慕容连笑了笑,“老实说,我也很好奇智能做到哪一步,但我并不以为他能活过今天,因为除了这上京城内外,主公还布置了好几招后手,所以…”慕容连冷笑着望向城内,笑意里阴寒渐起,“就在今日,你的部下,我的堂弟,都能瞑目。”
皇宫内,幽幽深深的庭院曲径一头,御花园内依然静谧,一对父子尤在漫步长谈。
这座御花园位于皇宫深处,四面宫墙高广,园中繁树遮天,花卉争奇,幽香宁人,所以辽皇每遇难解政务,都会在这清净广园内踱步沉思,用这里的清静涤去尘世烦琐。因为在这片似能避俗的天地里,有着无人打扰的宁静。
但也正是高墙深院的远隔,此时此刻,宫门外步步浴血的杀伐和也被悄悄隔断,只是,这只是暂时。
耶律德光与忠还在轻声谈笑,却难知惊变在即。
耶律德光正笑道:“忠儿,你这当大哥的也该好好劝劝智儿,让他别这么劳心,不管什么事都要亲自过问,连着操了那么多日心,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一大早的就又赶去了牛头谷,这一来一回的,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忠叹了口气道:“四弟就是这个脾气,怎么劝也没用,其实雪灵之季后,四弟的性子已是变了很多。真要找个人劝劝他的话,恐怕还是明凰的话更能让他听进去。”
耶律德光也是微微一笑,感慨道:“这一眨眼的,孩子们都长大了,连朕的明凰也长大了,看来,朕真的是老啦。”
忠听义父感叹,便安慰了几句,又想起四弟早前说起的事,便向义父问道:“义父,听四弟说,当日您曾有件事情要对他说起,还说除了自家兄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可四弟说您只说了一半忽然改口,又说我们日后自会知道,义父,四弟对您当日未言之事一直心生好奇,若此事可讲,不如就说与我知,也好一释四弟好奇。”
耶律德光略一回忆,已想起当日对智欲言又止之事,不由笑道:“智儿倒是好记性,你不提起朕倒险些忘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你们兄弟听了会埋怨朕心软,所以朕一直未讲,既然你想知道,朕就告诉你们兄弟,忠儿,还记得朕更改国号那一日吗?”
忠一笑道:“这等改元大事,忠儿怎会忘记。”
“那一天也是你们把阿古只绑上金殿,任朕发落之日,其实啊…”耶律德光正要对义子诉说那事,忽听园外小道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忠心里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感觉,他听出这脚步声里带着惊急,就算是有大臣要入宫急见皇上,步履声似也无这般惶急。
急匆匆跑进来的是宫中总管呼延年,“皇上!臣刚从外园经过,听到前面似有喊杀之声,不知出了何事,皇上小心,莫不是有了什么变故!”
“喊杀声?”耶律德光诧然道:“这宫院深处怎会有喊杀声,定是你听错了,侍卫们去看了吗?”他忽然展颜一笑,对神情渐肃的忠道:“朕知道了,猛儿今日带了一百名新军去伴天居,说要操练他新想出来的阵法给那几个姑娘看,想来这喊杀声便是猛儿正闹得欢。”
忠摇头道:“伴天居在宫中最僻静处,就算小七真在胡闹,也不会把喊杀声传到前面,年叔,你派去察看的侍卫们呢?
呼延年道:“我派去的侍卫们好久未回,所以我才赶来禀报,事有蹊跷,请皇上先往别处暂避。”
耶律德光笑而摆手,“出不了事,就算真有刺客潜入,有忠儿在此,该躲的也不是朕,而是那些宵小。”
话音方落,只听又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花园外踉跄冲进一名浑身浴血的军士,正是护龙七王挑选出的新军,他一进花园就大叫道:“皇上,忠王,拓拔战谋反了,他的叛军已杀入皇宫了!”
“拓拔贤弟反了?”耶律德光一怔,想都不想就立即斥责道:“你胡说什么?拓拔贤弟怎会谋反,他的大军也要在几天后才能回京…”待看清这新军遍身鲜血,耶律德光眉心微皱,不再说下去,心知宫中必有了变故,但他仍不肯相信拓拔战会谋反。
忠走出几步,侧耳凝神倾听外面动静,神色忽然大变:“义父,果然有喊杀声,事有不善,我先护着您到安全之处!”耶律德光摆手道:“不用惊慌,朕早派耶律阮去城外迎接拓拔贤弟,真有什么事,耶律阮早该来报知朕┉”
“皇上,正是南院大王孤身入城示警。”那名浑身是伤的军士强撑着道:“但他在宫门外被截住,拓拔战的黑甲骑军随即突然出现,偷袭宫门,兄弟们竭力抵挡,死伤惨烈…”
耶律德光勃然变色,“真的是黑甲骑军在闯宫?”
忠早抽出了墨焰刀,对耶律德光道:“义父,我先护你走!”
“朕一定要去看个究竟!”耶律德光仍不愿相信结拜兄弟会突然谋反,大声道:“朕绝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要朕将这城中的军民百姓都弃之不顾?何况城中还有五万禁卫军士,就算真有变故发生,朕也要率军一战!”
那名新军惨然道:“皇上,城中的禁卫军都已变节投降,在宫门口拼杀的只有卫龙军和我们这支新军的弟兄,原本我们还能借着宫墙掩护苦苦支撑,又派宫内的禁卫军前来报知皇上,但拓拔战忽率大队黑甲骑军杀到,撞破宫墙,从四面杀入,那些禁卫军看见拓拔战大军冲入,再不敢战,尽数投降┉”说着,那名身受重伤的新军已支撑不住,栽倒在地,力竭而亡。
“五万禁卫军都投降了?”耶律德光大吃一惊。
忠知事态紧急,一把拉住耶律德光,“义父,先跟我走!”见耶律德光仍然面带迟疑,忠连声催促:“义父,快走吧!象拓拔战这种人一旦要谋反,一定早已把所有的事都筹谋周密,我们此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耶律德光闻言全身一震,拓拔战的本事他最清楚,如果他真的要反,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但他仍不敢置信,自己推心置腹的手足兄弟会忽然率军逼宫。
这时,花园外又冲进了几名浑身是血的卫龙军和新军兵士,一看见忠就急声道:“忠王快走,拓拔战就快攻过来了,您快护着皇上走!”
呼延年也不敢再迟疑,急忙和忠一左一右的架住耶律德光,“皇上快走!”
忠向那些卫龙军问道:“我们还剩下多少人?”一名卫龙军满腔悲愤的道:“兄弟们已死伤大半,可恨那些禁卫军们,一看到战王手下的攻进来,就全都解甲投降了,一个个都象狗一样趴在地上,连声求饶!与黑甲骑军交战的只有我们卫龙军和四百新军,叛军势大,我们几乎是以一当百,又无人入宫报信,其余兄弟以命掩护,我们才得入宫,外面的兄弟,已…全部殉难…”
耶律德光听得又惊又怒,忽然挣开了忠与呼延年的搀扶,大声道:“不行!朕绝不能就这么走了,如果连朕这一国之君就这么走了,那朕的子民怎么办?”
忠急道:“义父,正因为您是皇上,所以您现在必须走,如果您有了什么意外,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完了!”他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已从御花园外传来。
忠不由分说的背起耶律德光就跑,“义父!我们往深宫里走,拓拔战的手下都是骑军,在深宫里难以施展,我们快走!”
“义父快走!去伴天居!”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园外飞掠而入,突然现身的人正是飞,急赶了这许多路,他早就筋疲力尽,浑身湿汗,也不及喘气,急声道:“大哥,四哥让我们先去伴天居,从那里出宫!”
忠精神一振:“对,去伴天居,大家都跟上!六弟,四弟和五弟现在何处?”方才慌乱中他未曾想起,这时听飞一说,他立即想到这伴天居里有一座直通宫外的暗门,而且错也在伴天居里设有机关,可以暂挡追兵。
“四哥和五哥正在拼命赶来,这次我们中了拓拔战的奸计,宫里的禁卫军都投降了,我们的手下也已战死大半!”飞脸上也是一片惨然,他们留在上京城的本就只有一千军士和一百十八名卫龙军,错昨晚上又带着二十名卫龙军和五百军士去了南郊,如今除了这十几个带着伤跟在他们身边的人外,只剩下了一百名新军留守在伴天居里。
耶律德光就算再不信拓拔战会背叛,但亲耳听爱子说来,已不能不相信谋反是实,一时间已失了分寸。
巨响声突然暴起,左侧的大片宫墙轰的一声被推倒,尘土飞扬中,一大群黑甲骑军已从缺口处冲入,拦住了他们前方的去路,大片大片的珍花异草在一刹间被铁蹄轮番踏践。
“皇上,多日不见了!”骑军前呼后拥下,全身束甲,满面含笑的拓拔战安然策骑,仿佛凯旋而来,向着耶律德光躬身一礼,“您一定不曾想过,你我兄弟竟会在这等情形下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