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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承祉一定是在觉得奇怪,他将我头发剪得像个鬼模样,我非但没有生气,还算得上是很真诚地向他表达谢意。
我摆出作低伏小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后,他久久没有任何的反应。仔细观瞻,他好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忡怔之中了。大概是被我的烈女气息给降伏了。哈哈也可能是傻了。
要是这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逃离他的魔爪,就只能默默无语跟那儿绞被子,他爱说不说。绞过去一圈,再转回来一圈,我自己玩得欢快。
不过,接下来,他更向我靠近一点儿后,还挺发扬风格地为我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关爱之心溢于言表。“珂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这个问句过于体贴,我的唯一感觉是受到感染想要吐血。
哑然失笑过后,我还是向从前一样甚为真诚地一边摇头,一边说,“不生气真的不生气,不管怎样,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是不会与你这小辈一般见识的。还有,有可能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就是现在记不大清了,你总会是记得的吧。”
宇文承祉好悬翻出一个白眼。但他从小家教挺得当的。忍了一忍后,情绪还是撑得到位,就只是苦笑了一下。好在,接下来,他似乎是觉出了我这么说,也不全然是口是心非。
我就知道,我那么认真,他多多少少应该会被感染。而接下来,他也确实更加仔细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还有一颦一笑。那用来观察的目光里,是饱含探究的光线一直在闪动来去。
过了一时半刻的,我想他看不出什么,总会放弃的。
眼光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作不得信的。人大抵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更何况是这种本就有所隐藏的目光。
他目光中的疑惑,犹在加深。仿佛将此生能用来疑惑的情绪,都倾情注入在这一瞬的时光里。
这些事我是想了好久的。又对了一眼那一地的乱发。心中想妥了一些说辞。
我到底还记得自己是他的长辈,又不愿意随便占别人的便宜,所以,以上同他直说了的感想,可是真真的不掺半分水份在里面。
不过,他好像并不能体察我真心。因为,他到底十分的不了解我。
他那没完没了的目光又一次扫过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碎发,“这些头发被我剪掉了,你不在乎。”
啊。他终于领会出了我的意思。我可是一直等着他问我的。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像刚刚一样急着要回答他了。犹自静了一会儿。
才冲着他摇了一会儿头。勉强打点精神,和他说出事实。“我不是鸟类。鸟类才要鸟美在羽毛,头发这种东西剪短一点儿,有利于行动,你想啊,早上外出头都不用梳。你到底是我的亲外甥啊。还挺向着我的。”说完冲着他抿了抿唇。
这些话有些不成体统,他生长在皇族门庭,大概之前鲜有听过。现在听了,又以为我是在发癔症,所以表情是说不出的惊愣。
他震惊地看着我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被我随手再对着水盆。裁下一缕头发的无畏气势震住。
听说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瞧了他一眼,对着他凉凉一笑。“没什么,不过一缕头发。”
身体发肤本是受之父母。随意毁坏便是不孝。只是,现在这头发已经这样了,到底还是要个齐整的,我只是剪掉了极多余的一缕罢了,现在估计是齐整了。
我便有了心情。哼哼着小曲,忽然又停口。正经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可以离开长安,但又不用嫁给颉利的办法。那小子太阴了。何况我是一个汉人。大概是骨子里会爱这个民族,而无关于我会否能真正想到过往。可是,要怎么才能离开长安呢,要不就在手上划两刀什么的。可是我一直怕疼,要不要不你帮我这么一下,再再那么一下。”
我伸出半个腕子又将滑溜溜的衣服向上拨一拨,冲着他,照着腕上三寸的地方,横着比了一下,又竖着比了一下。
宇文承祉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我,看懂了那个意思后,已经完全凝固一般。久久声息不发。
之后,猛然,向前近一步,差一点就踩到了我的脚。是失态了么。
“哎,你这个孩子就是这么的,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跳。”现在我好像挺有兴趣当他的小姨的。
他结了结目,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手,一下子握住,我丢给他,想要这么一下再那么一下的手腕,又将我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很有诚意地疑问,“你没发烧吧。”
发烧,他才发烧呢,大半夜的不睡觉,私闯民宅。
“我”我吸了一口气,就知道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剪个头发有什么用,它还是会长出来的,要干干脆狠点儿,脑海中蓦然窜过一根甘蔗挑过的画面,上面几个大字,大如斗。“女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儿。”
狠点啊狠一点。这个,我咬牙切齿。
好吧,求人不如求己。我不再看宇文承祉一眼,又从他手中抢出手来,动作利落干脆地从头上摘下一根素样无纹的金簪。在目前比了比,那尖锐处,闪过一丝星芒,我想到了皮肉破碎时,血液纷飞的场面。今天好像是勇气很是足量。
扫了一眼宇文承祉,他如同受了什么惊吓,恍白了的脸上,简直就要飞下冷汗来。似乎是比我还要紧张。杀人和看别人自杀大概心情很难一样。这个我知道,是亲三分向,他大概终于是觉得,他有点对不起我了。
我是他姨妈,自觉,对他动手动脚也没有什么不妥,所以,我大胆地伸出手拍了拍他肩,“姨母不怪你,你要是于心不忍,就给我找点药来,哦,要止疼的,不要去疤的。听说还有什么伤膏就是用来造出伤痕的。对了,你这个小子的药一向都很好用,我也试过几次了对你很有信心。”
我说完转开头,继续在自己腕间那琢磨,到底要划在哪里好呢。干脆划在……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这里我舍不得,还要继续想下去的……
但宇文承祉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是要毁容。我根本没有那笨。
他飞扑过来的身姿,我没大看清,估计挺凌厉的,但是他拧转过去我的头是绝不拖泥带水的快啊。
这样一来,就使得我本来停在自己坐北朝南方向上的目光转了个向。
强硬的扭转啊。我目光有些氤氲。
我想到,自己给这样扭着脖子,可能会导致断。我这缺德外甥,他和我一点都不亲,但是目光已经换成了背西向东,看到侧壁上一影飘摇烛火。他手上另一个动作也在同时进行,将我手中的簪子夺了过去。擦过手指时,划到了皮肉,有一点点刮擦的痛楚。
我指着他,“你你…… ”
一线金影划过。簪子飞出窗外。
那是我唯一的一只好看的金簪了。但其实,我现在这个境界上,也不知道要金簪何用了。想通此处,冲着他淡淡抿唇,“扔吧,扔吧,反正姨母也不打算用那个了。要不你干脆将我杀了。”
他闻言并有如何表情。折腾下来的身形也静立得如同塑像。完全看不出刚刚好大一阵的折腾。他就是个妖。
他打开门,似乎是想逃之夭夭。
我盯着他的背影,很是期待地想让他果真逃之夭夭。
但偏偏的,他甚为的不随我愿,又定住身形,转过身,步形重蹈,如同魔头归来。一步一步,我的心越发的跳动不得了。目光逐渐变成了仰视,他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这个倒霉孩子,不我比他还要倒霉呢。
我心下欣欣再跳跃几下,有些忐忑但自觉,还能将这些忐忑压在面色之下,不横装横,不硬装硬到底,“咋地,你要杀就杀最好杀光。”最后一声俨然哆嗦成了一个颤音。
想骗过自己的真实情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还是会害怕、会悲伤,会舍不得。这个一时之间,以上的几种情愫,我都是有所经历的。
不管他到底是何用意。我的意思是恒定的。唯以不变应他之万变。
他目光凝定一个悲伤。我的老天爷呀,杀人者还自卑在先了,我真是奇怪了。
“难道你就那么想嫁给他。”他说出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从何推断而来,这句中的“他”我就更是不明白了。
打量他目光,正是那随着字数的增加开始递进恨意。就差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了。
他这是哪跟哪啊,还有,我到底嫁给谁了,他反应怎么还这么慢,都多半天了,还可着一处纠结来纠结去的,简直是优柔寡断。
不过,我一下想开。他就是纠缠着李世民不放。仿佛李世民拿走了他家天下,就是最坏最坏的坏人,可是自己家的腐坏、堕落,有何其不是败落的根本。只不过,人很难对自己客观,也是,大家都是原谅自己容易,原谅别人难。
可不可说,我与别人不一样。
有点儿可能要挨打。
好吧,我同大家是一样的。
所以,我开始又一次讨厌宇文承祉,之前我也没有喜欢他。若他没有这一次前来捣乱的事实发生,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实话都想了,随他的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