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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开堵口,不是件简单的事,难怪过了三十年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没有丝毫动作,这根本就如同登天啊。
看着河堤上奔跑的人群,村里上工的人也纳闷,出了什么事吗?跟着后面也跑了过去。
临集乡下这片弹丸之地,在诚顺21年春注定是要被记录到北齐地方志的。
而在京都,三天前就开始宵禁、清街。
皇帝的寝室内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诚顺帝的生命终于快要走到尽头,魏王等人守在龙榻边,等待最后的遗言。
吴婉娇拎着炸药到了北山堵口,发现胡老头正坐在土丘避风处抽着水烟,“你怎么在这里?”
胡老头眯着眼没有说话,磕了磕烟袋,站了起来,“世子妃准备怎么开这个大口子啊,你看这乱石、这泥浆,经过三十年的风化比山体还结实。”说完叹了口气。
吴婉娇朝他看了看,把手举了起来,“全靠它了。”然后看了看风向,围着土丘走了一圈,找放炸药合适的地方,发现就胡老头刚才坐得地方最好,又避风又在河道中心,炸开时两旁边都能延伸到。
吴婉娇把自己第一次调的炸药准备先点上,刚掏出火折子,小桃和阮嬷嬷跟着上来抢了过去。
吴婉娇站了起来,看了看远方的天空,此刻到不慌了,也不紧张了,吸了吸带着碱味的寒冷空气,“阮嬷嬷,你是过来人了,我就不多废话了,今天这事,我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你难道让我未来几十年像行尸走肉般活着,或者哭着喊着回京城找我爹?”
“不是,小姐,你有银子,我们搬到临齐县城去,总比在这儿强吧。”小桃抓着她的手,一脸肯切的说道。
胡老头听到这儿,心想怪不得心里不安呢,原来在这儿呢?刚要开口,又听到她们说话,没插嘴,却听明白一件事,这一小包玩意会要人命,而且这个世子妃准备用自己的命。
胡老头那浑浊得因风眯成缝的眼睛瞬间湿润了,颤抖着跪了下来,“请听老头一言。”声音非常大,就算顶着风大家也听得清清楚楚。
吴婉娇和她的丫头们都停下拉扯,朝他看过来。
天才亮没多久,地上的浓霜透着森森寒气,周围一片寂静,光秃秃的土丘连绵不断的靠着大山向更北边延伸开去,除了他们几个人,再也看不到别得有生命的东西。
“世子妃,老头子我活得够久了,这件事就让老身我做。”胡老头伏在地上朝吴婉娇哭诉道,“只要世子妃以后多多照顾我的族人,村人,老头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吴婉娇仰头憋了憋要流出的泪水,“行了,你们以为我要寻死啊,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个好歹,阮嬷嬷你就带她们回京去,还有胡老头,你想死想英雄就义,你也得懂这玩意吧,切。”
吴婉娇怕事情越拖越麻烦,准备快刀斩乱麻。
“行了,老头,既然你们族人、村人也受益,你就和我一起点火,阮嬷嬷带着他们往后退,退到五里地之外,胖丫抱走小桃,谁也不要挡着。快!”吴婉娇果断得作出快定,眼神决裂,神情悲怆,见者无不为之动容。
东边早晨的霞光慢慢从云层透出,片刻间染红了大小山头,蔚为壮观。
“田壮实,疏散人群,不要河道没怎么样,伤及无顾人。”
“不,小姐。”同吴婉娇一般大小的田壮实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罢了,那里还止得住泪水。
☆、第七十一章炸堵口3
“听命令,谁要是今天碍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往后退,退到五里地之外,今天是个好日子,别耽误我的好时晨。”
这个早晨注定是不平静的,吴婉娇没能劝退这些人,还是舒秀才回来,才把这些人劝退。
舒秀才一脸凝重,内心煎熬,他跟面前的一群人不一样,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成事者都要付出代价的,没有谁能凭白无故获得同自身条件不对等的资源、权力,没有人能够?
压着人群,一个人远远得看着那个大堵口,犹如一座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舒展轻轻得走到他父亲身边,拉起父亲的手,和他一起立着面向北方。
向西去军营的夏景皓在奔驰的马背上,眼前不停闪过吴婉娇那张流泪满面的小脸,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伤心,据瞿叔说世子妃从后门离开时,可没哭没闹,那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难过到流泪?对自己做出投怀送抱这样的举动,这可不是自己认识的她?
被风迎着吹的怀里似乎还留有余温。
“双喜,调头。”这句话被风吹得很远。
吴婉娇和胡老头在堵口上研究了好大一会儿,她把一些事项跟胡老头讲了,包括对三包药各种可能性都说了。
“行了,别说了,天色不早,成了,是命,不成也是命,我胡家信毫无怨言,能和世子妃这样的贵人死在一道,也是祖上积德了。”
吴婉娇看了看他,没吭声,没心情听这些唠里唠叨的话。
炸药包摆成一排,引线放开,把它们连在一起,计算点着后跑开的方向,以及不成功等各种可能,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果今天的这个爆不起来,过几天还得备一次,如果爆得起来却来不及逃命,也算自己命里有这一劫。
“胡老头,到时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
“嗯”胡老头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什么叫‘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多底是什么滋味了。
吴婉娇深吸了一口气,拿出火折子,递给老头,自己对这个玩意一直用不习惯,这就是他为什么留下胡老头的原因,“胡老头,你变成鬼可不要来找我,我没让你留,是你自己要留的。”
胡老头笑了笑,没回答她的话,熟门熟路的点着了火折,把火靠到引信上,两个人见着了,吴婉娇拉起胡老头就往东边跑,东边平坦。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运气好,吴婉娇第一次做得炸药包成了,无风也无阻力,火花顺着引线一路往炸药包方向跑去。
一老一少犹如逃命的免子,撒着腿,直向前奔。
五、六里外的人群看两个人影直向东边奔去,而东边广褒的盐碱地上,飞奔而来两匹高头大马,大马还没靠近人时,后面不远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地动山摇,炸飞的石头等飞屑物直向四方飞溅,奔跑的两人本能的双手抱起头,马上的人看着两个跑着的人居然还朝后面看去,扬起马鞭,抽了一下便扔掉马鞭,一手拉马一手把人从地上提起拉到自己的怀里,后面的那个把老头一抛就扔到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胡老头的一把老骨头哟!
受到爆炸声惊吓的两匹马360度的回旋、嘶叫,夏景皓单手控制着前蹄高高抬起的马,吴婉娇见他要控制马匹,双手抱住他,腾出他的左手一起控马,夏景皓知道她小有身手,并不慌张,很快便控制住马。
爆炸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人们还没有从爆炸声过清醒过来,眼尖的小孩发现边上的河道里,水流急速而过。
“水,是水”
“真得是水。”
人群一片沸腾。
夏景皓带着吴婉娇停在东边,等那硝烟散尽时,胡老头先跃下了马,朝堵口跑去,那连成片风化住的泥石已经面目全非,巨大的豁口比他年轻时看到的河道口还大,汪在山体里的水一泄而下,犹如一个小瀑布,他双腿落跪,终于理解‘要人命’是什么意思了,双手掩脸,无声的哭泣着,三十年啊,整整三十年啊,让他们受苦受难了三十年的水就这样被这个小姑娘解决了,他转头看向吴婉娇,‘星分翼轸,地接赵齐,居落齐地,必在临集’。
夏景皓看着如瀑布般的水流,也转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此刻她算不上是女人,她虽嫁给自己作人妇,实际上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居然解决这样一个大麻烦,火光冲天,地动山摇,顷刻间化为乌有,如果自己的马不能够及时赶到,她虽不致死,但也会被飞溅物砸伤。
原来是为这个而流泪,那时她一定很恐慌吧,就像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杀人,彷徨而无助,却不得不为之,想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吴婉娇,目光深沉而富有情感,吴婉娇感觉有人看他也转过头来,刚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犹如有磁力一般,吓得她立马转过头来,心口砰砰跳。
谁都没有留意,荷尔蒙已经比思维先一步在空气中交汇了。
在北地轰隆的爆炸声响起时。
京城城楼的大钟响起,诚顺帝去逝。
吴婉娇和胡老头因为两匹高头大马的到来,并没有受伤,但巨大的爆破声还是让他们两耳失聪了。
看着夏景皓嘴唇上、下动着,还是瞒有意思的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要是自己学过唇语就好了,唉,难道以后的日子就成了聋哑人。
叹了口气,用笔写了几个字,“世子大人,您老人家别说了,小生我听不到。”写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夏景皓一顿,怎么会这样?
转身向外面走去,让双喜把王府最好的太医找来。
双喜看了看他,道了声,“是”心想,到底是正妃,这待遇就是不一样,不过这只母老虎做的什么东西啊,这么厉害,一大片山石都炸得粉身碎骨,看来她踢自己算是客气了,想到这里背上阵阵冷汗,骑上马去找太医去了。
夏景皓跟阮嬷嬷交待了双喜的行程,看了看吴婉娇,心想那河道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自己一个人连夜赶向军营了。
舒秀才在进行河道堵口最后的清理工作,五个村子的人守在闸口看着水流过,整整哭了一天。
他摇了摇头,谁能做到这样?看了看吴家庄。
五个村子,每个村子边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大码头,现在是春季落潮,水位并不高,但是整齐的码头上排着挑水的农人,在浑浊的水过后,水变得一片清澈。
胡老头看着清澈见底的水,让老婆子摆了香案祭拜了诸神及自己的祖先,他觉得自己百年之后可以理正气壮的见列祖列宗了,蹲在河边,手伸在河里,那水流从手指缝流过,“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今天刚好是节气雨水,河道就通了,兴旺的好兆头啊,兴旺的好兆头啊!”
☆、第七十二章胡老头的大道
三天后,王府太医乔太医拎着药箱来到了吴家庄,乔太医是北齐太医院的医判,身上有五品秩序,所以他乘的是官骄,这一路而来,在这荒凉的临集乡下是打眼的。
吴婉娇在太医来之前,已经恢复了听力,她的耳朵只是震了一下,造成了短暂的失聪而已,但是对夏景皓动用太医的行为,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
她穿了世子妃的正装迎接了乔太医,夏景皓在炸河道的当天就离开了,所以她在外院议事厅由舒秀才陪着见了乔太医。
一番见礼、寒喧之后,乔太医为吴婉娇把了脉,发现脉健壮有力,阴阳平和,并没有生病的征兆,“世子妃这是……?”
“噢,麻烦乔大人了,本来有点小问题,结果不治而愈,让你费心了。”吴婉娇笑了笑,端了一下茶杯,还没等滑杯盖,胡老头闯了进来,“世子妃,请慢点送客,老头子我有事请教太医大人”胡老头喘着粗气,向厅内人见礼,吴婉娇无奈放下手中的杯子。
在古代,和客人寒喧、聊事,如果主人端起茶杯,就示意,‘客人你可以走了,主人我好送客’。
乔太医见一个枯瘦的老头进来跟世子妃见了礼,就直奔自己而来,“草民胡家信有事请太医大人帮忙。”
乔太医久居北齐最繁华的金府郡,对这块荒凉之地没有好感,若不是世子爷,谁能屈他的大驾一路急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神情颇为不屑,“不知有何事?”
“太医大人,我们北地多是粗脖子人,因为这个,我们北地人口这些年只减不增,如今我胡氏族人五村粗脖子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还请太医大人把这个方法推而广之。”
吴婉娇和舒秀才彼此震惊得看向对方,都被胡老头的大行道义惊得不知所措。
胡老头的所行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即使知道自己是如此卑微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益他人的机会,这才是大道。
吴婉娇垂下眼皮,双手交叉大拇指绕着食指,耳朵听着大厅的动静不动声色,她可不是胡老头,倒贴为别人好的事,还得求着人。
乔太医先是一愣,后而大笑,笑了好一阵才停止,“谁有这本事?你,哼,不是我小瞧你,我家五代从医都没有攻破的事,你能成?不要说笑了。”说完根本不理胡老头。
胡老头急得嘴张来张去,对着吴婉娇看来看去,指望她位高能压住对方,能让对方听进话,可惜吴婉娇低着眼,对他的求助视若罔闻。
胡老头眼睁睁地看着官骄在自己眼中消逝,唉叹不止,“难道百年之后这里也像千里之外的边塞只剩一片黄沙。”
吴婉娇拍了拍老头的肩,“别急,慢慢来,以后会有机会。”说完把眼光投向更广阔的天际,“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吴婉娇没有关注胡老头失落的心,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的五千亩盐碱地。
盐碱地大概分三大类,滨海型、荒漠型和草原型,而这里属于第二种荒漠型,其实说白了就是有些地方浇水时大水漫灌,或低洼地区只灌不排,以致地下水位很快上升而积盐,使原来的好地变成了盐碱地,看这里的土地有几块有灌溉渠的?长期累积能不形成盐碱地吗?
二十四节气的雨水已经悄然来临,吴婉娇翻着记录着胡老爹五十年的年份表,默默计算着五千顷地沟渠完工的时间,大暑前后是雷雨多发季节,而今年的雷雨又多于往年,正好可以冲涮碱份。
舒秀才坐在她对面,听她讲盐碱地是如何形成,她为什么这样做,舒秀才边听她说,边合计着如何做最有益,最有效。
会议长桌上的其他人听不懂,但也不防碍他们,他们把这些先记下来,总是会在实践中得到证实,为什么要这样做。
佟二平仍然被派出去了,这次租了镇上万源米庄老板娘家的船,往南地采买小猪仔,鸡、鸭、鹅等家禽。而马家富因走过剽,他将去西部大草原采买草种和羊、牛、马等大牲口。青梅被派出专门采买各类耐碱地的树木。
舒秀才到金府郡请了两个才学和品质俱佳的私塾先生,正式在吴家庄开塾授课,白天五村内只要是适龄儿童都可进学,学费可用铜钱,也可用劳力,也可以是家禽、米食等实物,反正只要你想上学堂任意选其中一项都可以,而晚间,如果有年龄大的人想学,也可以选用这几种学费形式,那怕就来帮工一天,或者出一个铜子,只要你敢付,她就敢收,不准备免费,去助养人的贪念。
总之,吴婉娇要激活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为自己以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夏景皓的日子不好过,二月二日新皇登基。
这个新皇并不是他的表哥晋王,是五皇子吴泰和魏王,年号为元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