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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轩秘书长想着就想起岭南传着的一段民谣：“京兆是个宝，领导抱着跑；工厂冒黑烟，百姓遭殃了”。
这当然是个笑话，但是这笑话经典，民谣往往就有这种力量，短而有味。
李强省长落在了后面，慕容轩秘书长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在岭南省政府办公厅的时候，慕容轩跟了他两年。
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阴沉着脸，有什么心事窝在心里，暗中跟人较劲。
他从另一个省调过来任省委副书记、省长时才四十九岁，当时是全国最年轻的地方大员。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自己更不会想到，他在岭南省长的任上一干就是六年，从四十九岁干到了五十五岁。
上一届书记到京城赴任时，李强省长原以为自己有戏了，哪知道半路上杀出个高放。
又是五年！最近外面传着高放书记也要走了。
但到目前为止好像也还没有传出他要接任的消息。慕容轩秘书长知道李强省长有些窝气。换了自己，也难说。
大家看完了，王兆和说道：“各位领导，到上面坐坐吧？”李静宜主任说道：“不坐了吧，时间也不早了。高书记，我明天北京部里还有个会。”
高放书记朝王兆和看看，说道：“那好，不坐了。王总哪，北京的各位领导的期望都很高呀，你还要再加把油，要把这个京兆集团做得更大，更强。”
王兆和不断地点头，同魏洪兴部长他们一一握手。
他的光头因为激动，竟然有了些红光，看着像一只上了油漆的葫芦。
京兆的副总黄玉林，是慕容轩秘书长的老朋友。确切些说是他的老部下。
黄玉林让人将三个大纸箱子搬上了大面包车。
慕容轩秘书长问道：“不少啊？”
黄玉林说：“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西湖龙井。昨天专门从杭州空运回来的。”
慕容轩秘书长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这王兆和是早有准备，京兆是这些挂职锻炼领导们必走的场子。
搞这一套，王兆和比谁都有天赋。
因为下午岭南省政府还要开会，这些领导们中餐就没有再喝酒，十分简单地对付了一下。
用高放书记的话说叫作工作午餐。
李静宜主任说道：“我们到岭南来就是工作，吃工作餐最好。”
岭南省委、省政府为前来岭南的挂职锻炼干部们准备了一些礼物，除了岭南的土特产外，每人按生肖订做了一只纯铜生肖座像。
这个座像虽然看起来个头不大，单每个的价格却不菲。
慕容轩秘书长让工艺厂为高放书记也做了一个。
高放书记属虎，那只虎做得倒很有生气，虎眼圆睁，像随时都准备撕碎猎物。
高放书记好像也很喜欢这只虎，说要把它放在自己的书房里。
下午召开岭南省委常委会，这是年前就定了的。
岭南省委常委共有十一名成员，外加京城下来挂职锻炼的副书记于佳，因此会议应到十二人。于佳请假，军区刘军政委到北京去开会了，因此实到十人。政协主席 、人大常务副主任列席。
常委会议室就在省委办公厅公楼的三楼。
会议室正面墙上贴着常委会议事规则和zhongjiwei有关反腐倡廉的文件放大件。
高放书记主持会议，会议的议题其实是每年都要过的，主要讨论即将召开的全省经济工作会议有关事项。
全省经济工作会议每年都在正月召开，总结上一年布置下一年，总结和布置都是走过场。
重头戏还是表彰，其实就是排位次。
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向省委常委会汇报了经济工作会议的准备情况；省委政研室主任林庚新汇报了会议的主报告。
慕容轩秘书长就会议的会务安排作了汇报。
一个一个议题地过，每个议题大家都发了言，都提了一些想法。
会议总的来说还很顺畅。只是在讨论表彰时，有了一点分歧。
按照经济发展总量实绩，临海市排在第一；但是按照经济发展增幅，沿江市却远远高于临海市，排在第一位。
李强省长喝了口茶，把手上的笔放在边上，开始说话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我认为经济考核关键还是要考核总量，总量是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硬性指标。临海市经济总量占到全省的百分之三十，给财政的贡献也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五。而沿江市，虽然增长率高，但是经济总量小，对财政的贡献小。它的增长率高，是因为它的基数低。因此，我同意临海市排第一。不能鞭打快牛，这不科学。”
大家听了都在喝茶，会议往往就是这种局面，省长一开口，除书记外，再不会有别的常委开口。
这一小段的寂静，除了喝茶来填补，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
大家的眼都望着茶杯。
慕容轩秘书长看见茶叶从茶杯底下浮上来，绿绿的，像个顽皮的孩子。
而常务会议里的气氛却好像凝住了。
要解开这种凝固，只有高放书记了。
高放书记用手mo了mo头发，又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道：“我们的经济发展，关键是要大跨越，大发展。岭南经济的未来，是要在增速、在调优上做文章。我们现在有些地方，有些干部，喜欢躺在功劳簿上，喜欢求大求洋，经济发展的速度滞缓，缺乏创新，缺乏活力。”
高放书记说到这里停顿了足足两分钟，然后又说道：“我建议省委政研室在今年的主报告中，重点强调要有速度意识，要有危机意识，要有赶超意识，要有进位意识。这方面工作，具体请慕容同志负责。至于地市级经济排名，请余天同志牵头，同有关部门一起再研究，要真正反映岭南特色。我的意见是首先要看增长，其次再看总量。”
余天副书记听了之后说道：“会后我就同有关部门再研究。”
慕容轩秘书长没有发言，经济会议的主报告政研室已经搞了三稿。
他看了，余副书记看了，李强省长看了，现在却要改。而且是改大的主题，也就是整个报告的调子变了。
出现这样的结果，按理说慕容轩秘书长也没有估计到。
首先是主报告，早在年前的省委常委会上就定了调的，也是余天副书记定的。
至于表彰，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是高放书记和李强省长在较劲。
按经济总量和发展贡献，临海市作为第一理所当然；但是，临海市的书记姚磊是李强省长的人，高放书记一直很不感冒。
而且，高放书记此时提出以增速为考核依据，也符合大发展、大跨越的主题。
但是沿江市的书记莫名虽也和李强省长的关系不错，但基本上属于高放书记这边，高放书记这一搅和倒有点让人意外。
莫名书记和姚磊书记都是慕容轩秘书长的老朋友，只是莫名书记更近些。
在沿江工作时，慕容轩和莫名是搭档。慕容轩当书记，莫名当市长。
省委组织部长程卫东看会议关于表彰的议题也差不多了，他就说道：“还有一个关于人事的问题提交常委会讨论。”高放书记便点了点头。
程卫东部长便将省委组织部考察的拟任省建设厅副厅长刘平的情况作了介绍。
大家听了都不说话。
人事安排十分微妙，心里没底的，在常委会上不可能表态。
现在到了省一级，厅级干部的使用，说起来是组织部考察、minzhu推荐，其实主要还是一把手书记说了算。
一把手定了，省长和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原则上没有意见，便算是定了。
慕容轩已经参加了好多次的省委常委会了，还没见过哪个干部在常委会上被否决了。
至于书记会，秘书长也是照例参加的，但是只参加不发言。而且现在书记会也取消了。
程卫东作为省委组织部长，自然要先发言。
他明确地表态同意，并且说道：“刘平同志一直在省建设厅工作，懂经济，有创新意识。而且年龄轻，提拔使用这个同志，不仅能进一步增强省建设厅的班子，而且有利于改变省建设厅班子整体年龄偏大的情况。”
其他常委都朝李强省长看着，是李强省长表态的时候了。
李强省长把眼睛向上翻了一下，然后望着桌面，声音依然不高，他说道：“省建设厅班子确实存在着老化的问题，这个问题要逐步解决。省建设厅的工作，现在有很多问题，老百姓不满意，与班子的老化有关系。因此，调整充实省建设厅班子，我同意。但是，对于刘平同志，我觉得不太适合担任这个职务。刘平同志我很熟悉，是个典型的业务型干部，不太适合于担任行政工作。我建议省委组织部再就省建设厅副主任人选进行考察。”
李强省长的话说到中间，慕容轩秘书长已经听出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上次李强省长和高放书记的碰头会上，李强省长是勉强同意了刘平的任职建议，按理他不该在常委会上来反对。他明显的没有按规则来运作。
但是，慕容轩秘书长觉得李强省长也是事出有因，这两天高放书记仿佛有意似的，老是找李强省长的别扭，刚才又否决了表彰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