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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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世界,生命森林。

    乔木的员工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袭击生命之树了。

    一是因为羽毛吸饱了,路西法之翼来回收之前,他们也没有多余的羽毛能伤害那些树。

    二是因为,他们的佯攻,已经完全无法调动自然之子了。

    自然之子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后,任凭他们怎么做,都不再理会他们,反而在森林中构建起了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提防的,正是那扇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关闭的奇怪空间门,以及不顾一切从里面爬出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抓捕,就被生命之树吸收的吸血鬼灵魂。

    为了避免更多生命之树被污染,他们不得不忍痛摧毁了成百上千棵树,硬是清理出一条几公里宽的隔离带。

    好在那些灵魂意识到这里有问题后,纷纷朝向别的方向前进了。

    那些方向成千上万的生命之树自然已无可挽回,但这是他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大自然是复杂的,生命科学的应用,一定要慎重。

    自然之子只以为那些袭击者是为了掩护这个空间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空间门的反方向,他们防线的大后方,某棵树上的某颗果实,已经被人替换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事儿他们自己都做不到,自然也不会朝这方面想。

    站在空间门前,乔木终于明白了那些自然之子们,为什么拦不住这些吸血鬼灵魂了。

    门的另一侧,荒芜世界龟裂的大地上,已经密密麻麻长满了数百棵生命之树!

    他穿过空间门,走出几公里,就发现,最外围的树都还很矮小,藤根也没有合拢,是新生不久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想不明白,谁会如此好心,把树移栽到这边。

    “没那么复杂,这东西就跟蟑螂一样,”“烛光”内达摇头道,“风一吹,枯枝、落叶恰巧飘进去,就生根了。灵魂再爬过来,正好施肥。之后就愈演愈烈,等自然之子们发现时,他们已经无力控制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能毁掉这些树吗?”

    内达一脸的幸灾乐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被污染的树,会反过来掠夺自然之子的灵魂。”

    乔木恍然:难怪了,那群家伙明明有三万之众,却如此保守,如临大敌。

    待翅膀将荒芜世界的几百棵树吃干抹净,他拔刀收回卍解。空间门不到一秒就崩溃、消失了。

    “走吧,”他招呼内达,“去找其他人。”

    对方立刻跟上:“接下来做什么?”

    “去别处再开个门,帮他们打破幻想。”

    ……

    给员工们换了一批羽毛后,乔木就返回了人间。

    此时的菲尼克斯,已经彻底陷入混乱。

    有能力的人纷纷外逃。机场和火车站已经全部瘫痪,四条仍旧与外界联通的主干道被堵得死死的。

    西面和西南面的三条路,则无人问津。因为敢过去的,都挂掉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能力逃难,或者是没钱,或者是健康或家人拖累,或者是举目无亲不知道去哪。

    这几十万人共同促成了波及全市的零元购。

    警方和国民警卫队最初还想组织起基本的秩序,但很快就放弃了,所有人都各奔东西。

    不知是人为还是必然后果,整座城的通信都被切断了,紧接着就是断水、断电。

    不少医院,甚至都没有对病人进行转移,医护人员就如鸟兽散,将大批患者留在医院内等死。

    整座城市枪声不绝于耳,满街的尸体。大白天,就有许多人成群结队,挨家挨户砸开门进去抢劫,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曾经辉煌的凤凰城,此刻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的乔木,连忙赶回贝拉母亲家。

    好在有安东尼在,他有足够的手段确保这栋房子不被暴徒侵入。而乔木因为提前叫走了安娜,保守起见,上次离开时,他特意给了贝拉一片羽毛。

    有那片羽毛在,他也不用担心贝拉的灵魂受到影响。

    他担心的是对方饿肚子,或者安东尼的灵魂被掳走。

    幸运的是,这二者都没有发生。

    美国人有个习惯,他们不会每天买菜做饭,通常都是一到两周进行一次大采购,把冰箱填满。

    而且不是特别穷困的美国人,是不喝自来水的,都买纯净水。

    他只走了三四天,贝拉采购也是按照三人的份量买的,家中的食物和淡水还很充足。

    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法冲厕所或洗澡,这个很让人崩溃。

    至于安东尼,他确实受到生命之树的影响,但还能勉强抵御。

    按他的话说,生命之树目前只是一条根须从地下探到了附近,对他强壮的灵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且他不知道贝拉有羽毛,要分出精力保护对方,否则根本不会惧怕这条树根。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听到这话乔木都懵了。

    “离开?”安东尼冷哼一声,“区区一条树根,我又岂会惧怕?”

    “那万一突然长出一棵树呢?”

    这一问,对方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才恶狠狠地瞪着他:“若不是小斯旺担心我们走了你回来着急,我又岂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乔木看向女孩,对方趁老人不注意,朝他挤眉弄眼,让他认了算了。

    好家伙!他这才意识到,这老头原来是死鸭子嘴硬。

    确定了女孩没事儿,他又出去了一趟。

    城南的树,已经多达上千棵了,虽然远没有灵魂世界那些那么雄伟,但再这么扩张下去,指不定美国政府就要扔蛋蛋了。

    再不管,这个进度就废了。

    “是是是,我保证,这一批都是你的,一棵都落不下。不仅如此,灵魂世界那些,不管有多少,我只要留下一百棵就行,剩下的都归你。”

    翅膀不见兔子不撒鹰,让它帮个忙比弑神都难。

    乔木又被迫签了一份不平等条约后,它才出手。不知道做了什么,就是把现有的生命之树围起来,保证它们暂时不会再向外扩张了。

    把所有生命之树许诺给翅膀倒没什么,反正不是他的,是慷他人之慨。

    关键是时间。

    灵魂世界有多少棵树你造吗?项目时间基本是固定的,就算改剧情拖延也不会拖延太多。

    他本来打算前紧后松,前面赶着把事情都做了,后面就轻松了。现在这么一搞,他后面还得继续赶场,可能连剧情都看不上了。

    自己拍的电影,自己都没时间看,说出去也是够委屈的。

    ……

    郑佳雯的奶奶“诞生”了。路西法之翼饱餐后明显能力提升了,隔着位面也能通过羽毛感受到一些动态,第一时间将乔木带了过去。

    等他抵达时,老奶奶还趴在地上,中气十足地剧烈咳嗽着。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不停地从嘴里和鼻孔里喷出来。身上也满是那种透明汁液。

    很恶心。

    但小安娜很善良,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还蹲在旁边,不停帮她拍打着后背。

    乔木自忖自己就做不到,除非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打量着对方,还好,模样没变,没变成人型蓝精灵。

    又咳了好几分钟,老人才缓过劲来。一抬头,满脸鼻涕眼泪,她也不讲究,直接用同样沾满透明汁液的袖子摸了把脸。

    乔木这才凌空拽下一包纸巾递过去。

    老太太仔仔细细将脸、脖子、头发和手擦了个干净,看着满地的纸巾,这才感觉不好意思,弯腰想去捡。

    “别捡了,能降解的,”乔木拦住对方,捡起来能如何?这里又没有垃圾桶,“您感觉怎么样?”

    “我……”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腰板挺得笔直,说话也中气十足,眼花耳鸣手脚冰凉的毛病全都消失了,“挺好的,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回到四十多岁的状态了……这是成功了?”

    “改造成功了,但您的身份还没搞定呢,”乔木摇头,“您觉得心态上,以及心理上有什么变化吗?就是突然喜欢或讨厌什么人或物了之类的。”

    老太太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乔木抿着嘴想了想,也不再纠结此事。

    生命之树只是改造了老太太的身体,但不会赋予她知识。她没上过学就是没上过学,这个谁来也没辙,除非现在让她上学去。

    至于心理会不会被扭曲什么的,这个他也管不了了。他又不是护工,啥都得管。

    不过成果还是要验收一下的。

    他没有立刻带着老太太离开,而是和安娜一起,带着对方向森林深处走去。

    自然之子显然对新诞生的同胞有某种感知,就像他们能感知到被乔木带走的俘虏一样。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和一支六人小队遭遇了。

    那六名自然之子,看到老太太的瞬间,眼睛都直了。

    眼前这一幕,显然突破了他们的认知天花板。

    “您能感觉到他们吗?”乔木问道。

    老太太明显对这些五大三粗的蓝皮感到畏惧,对他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

    直到他又问了两次,对方才犹豫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感觉有人在,但……”她支吾着,“这不是能看见吗?”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似乎有一些独特的感觉,但因为从来没有过,不敢确定,觉得是看见有人了,才“感觉到有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远了再试一试,不过也不着急。

    “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乔木低声说道。

    “可以吗?”听到这话,老太太有些畏惧,但也还好。毕竟乔木没跟她说过这片林子的真相。

    他点了点头:“相信我。”

    面对这群小虾米,别说他了,安娜都有把握在突发状况中,让老太太毫发无损。

    老人犹豫不决地一步步向十几米外的自然之子走过去。

    对面六人一开始竟惊惧地后退。老太太向前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仿佛眼前不是人畜无害的老人,而是一头凶兽。

    老人也被他们的反应搞得手足无措,扭头求助地看向乔木。但乔木没有任何反应,她等了片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双方你进我退了好几米,老太太意识到这样终究不是个事儿,就停了下来:“你们……”

    她抬手想要打招呼,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一下子卡壳了。

    那六个自然之子,看到她抬手,却吓了一跳,立刻弓身举起武器戒备,如同受惊的黑猩猩一般。

    这可怜无助的样子,险些给乔木逗笑了,却也觉得无比讽刺。

    “你们……好?我叫……吴金花,”老太太鼓起勇气做了个简陋的自我介绍,卡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了后半句,“你们……吃了吗?”

    对面六人,彻底呆住了,六目相对,满脸迷茫。

    乔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安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内向的人想要开口,第一句总是最难的。

    老太太也不是内向的人,现在第一句说出口了,后面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竟然单方面做起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没什么文化,说错话了也请别生气;将自己有个孙女特别出息,自己一直可骄傲了,现在就在你们的世界,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对面六人也看出来了,虽然不清楚老人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老人对他们明显没有恶意,更远处的乔木二人也没打算动手。

    一时间,他们的武器,也无意识地垂了下去。甚至有人尝试着和老太太打招呼。

    可话一出口,老太太反而愣住了:她不懂英语……

    她立刻回头向乔木求助,乔木干脆给她做起了翻译,同时心里想着:他忘了汉语这茬了,原来这六个家伙没听懂那句“吃了吗”啊。

    蛮遗憾的。

    有他做翻译,双方越聊越大胆。

    听到老太太是从果实里面出来的,六人顿感不妙。他们干脆扔下这边,凑在一起,低声商量起来。

    商量了好一阵,总算达成一致,朝乔木三人打招呼:“跟我们来,别耍花样!”

    乔木自然无所谓,痛快地跟上。

    老太太的速度终究不快,在这片森林中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他们用了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然后就被数百自然之子包围了。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一位指挥官,一个身材纤细、线条柔美的自然之子。

    自然,对方的手里,也攥着一根“拐杖”。

    这位指挥官看到老太太的时候,也彻傻眼了。但他比手下要聪明,很快就猜到了真相,恶狠狠地瞪着乔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们这段时间的袭击,就是在为她做掩护,对吧?!”

    “没错,”他坦诚,“和你们不同,我们觉得地球大得很,容得下所有人。所以我们希望尝试一些折中的手段。”

    对方没有说话,脸色阴成了深蓝色。

    “如果你们觉得这是一种玷污、羞辱,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向后几步,拉开与老太太的距离。

    许久,对方深吸一口气,语气僵硬地说道:“拥有自然气息之人,无论来历,都是我们的同胞。和你们不同,我们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同胞!”

    说完,他冷冷道:“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给我把那个该死的门关上!”

    “门?什么门?”乔木一脸懵逼。

    对方也傻了:“那个通往荒芜世界的门,不是你们搞出来的?”

    “荒芜世界?”乔木继续装傻,“那是什么?”

    对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乔木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摔杯为号了。

    许久后,对方整个人都泄了气一般,仿佛苍老了无数岁。

    灵魂世界被强行与荒芜世界连通,等他们发现时,生命之树已经不小心在另一侧生根,并被污染了。

    这导致他们根本无法靠近,而狭小的空间门,又让他们有限的远程手段施展不开。

    借助这一点,不断有漏网之鱼闯入这个世界,不停污染他们的树,挤压他们的阵线。

    最终,毫无对策的他们,只能大步退让,开辟出一条隔离带,并准备一点点销毁被污染的树。

    没想到这边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另一侧方向,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空间门。

    污染迅速蔓延,他们依旧手足无措,几近绝望。

    他见到这个人类后,本以为是对方搞的鬼,希望与对方各让一步。

    没想到,捅游击刀的,和开绝户门的,不是一伙的!

    得知这个消息,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既然无法阻止那个神秘人开启空间门,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自然意志救救他们。

    但如果自然意志想出手,早就出手了。

    另一位指挥官正在指挥部队摧毁健康的树,开辟新的隔离带。但指挥部其实早就有所决断,如果再有新的传送门出现,他们就只能彻底放弃这里,去别的地方种树了。

    好在灵魂世界足够大。

    “你们走吧。”他一脸颓然,已经不想和这群人类纠缠下去了。

    有什么意义呢?

    乔木点了点头,招呼着老人就要离开。他想起什么,喊住对方:“赖的圣杖呢?”

    乔木想了想,凌空一抓,那根歪七扭八的树枝,已经在他手里了。

    “还给我吧,你们拿着也没什么用,”指挥官开条件,“我可以代表全族发誓,绝不去碰你们的聚居点,无论规模有多大,藏了多少人。”

    虽然他们有生命母树,但每一次折枝,都是对母树不可逆的伤害。

    乔木想了想,痛快地将所谓的“圣杖”递了过去,却不是给对方,而是给老太太。

    “拿着、”见老太太一脸疑惑,他催促。

    指挥官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太太没多想,她已经知道后生不是阎王爷了,但反而更相信对方了。

    既然不是阎王爷,那就是大善人,活菩萨转世。

    握住树枝的瞬间,金光大振!

    老太太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扔掉这根能发光的树枝,但手如同被粘住一般,如何都松不开。

    再看那指挥官,整个人已经气得脸都开始扭曲了。

    而包围着他们的数百自然之子,则手足无措,面面相觑,手中的武器,却全都下垂了。

    不知是谁带了头,先是稀稀落落,然后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整齐划一地……

    除了指挥官在内的所有自然之子,都对着老太太,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