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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乔木追上，并一刀钉在河边碎石堆上时，奥卢的两条小臂，已经长出一大半了。
不愧是吸血鬼。
乔木站在对方身旁，没有说话，而是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
这条由东向西的河流，河床完整地暴露在阳光下，使得吸血鬼全身都被夕阳笼罩。
对方裸露在外的头部和颈部，此刻正如一枚巨大的钻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但乔木看到的，却是与他人截然不同的景象。
“还真是……丑陋啊……”他忍不住感慨。
在他眼中，此刻的吸血鬼，才暴露出了“真面目”：一具惨白的、腐败的、龟裂的躯壳，那些伤口下，并非生物的血肉骨骼，而是漆黑的空洞。
没有丝毫灵魂的光彩。
“难怪爱德华会自称是行尸走肉，”他忍不住喃喃道，“你们真的没有灵魂。”
这让他有些……挫败。
刚进来时，他本想过收编一批吸血鬼给翅膀交差呢。
难怪降临都十天了，员工们干掉了那么多吸血鬼，翅膀都不张罗着招聘。
原来人家早就知道这玩意儿是一堆丑陋的空壳子。他还得在阳光下才能看出来。
“你们果然是一类人……”奥卢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畏惧。
“一类人？”听到这话，乔木眉毛一扬：其他调查员？他还以为是卡伦家族泄密，导致其他吸血鬼来试探他呢。
“说吧，”他蹲在对方身边，但近距离看到对方的真面目，实在有些反胃。就起身往后撤了几步，干脆盘腿坐在碎石滩上，“把话说清楚了，就放你走。”
“我来自纽约的沙克家族……”
得，不用听下去了。能从纽约，横跨整个美国来到华盛顿州找他茬，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要求我们转化你。”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乔木问出了自己唯一关心的问题。
“……是我们帮忙查的，”奥卢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我们找人查了那几天堪萨斯州的航班记录。”
“多谢。”乔木起身走过去，拔出了钉在对方胸膛的刀。
奥卢也不禁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
起身过程中，就听这个人类又说：“对了，我才想起来，你当时要对我的女孩做什么来着？”
随后，尸首分离。
等到乔木返回奎鲁特部落时，萨姆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小镇的医生正在给布莱克先生处理脸上的伤情。好几位老人也在这里，但都不怎么开口。
见他回来，这头奎鲁特过去数年间，一直以孤狼之身，守护整个部落的男人，起身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这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两人松开后，他打量起对方身上斑驳的痕迹。
“是那种奇怪的红雾，对身体有很强的腐蚀性，”对方赤裸着上身，毫不在意地挥动着胳膊，“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彻底消失。”
吸血鬼中，有很多都拥有独特的能力或天赋。不算普遍，但也绝不罕见。
例如卡伦家族七人中，就有三人拥有超能力。
乔木知道今晚这群长老议会，一定有很多事情要询问、商议，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伊莎贝拉告辞了。
伊莎贝拉开着车，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没和他说话。
在快离开保留区边境时，乔木终于忍不了了，轻声开口道：“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
女孩摇头，这才有些低沉地开口：“你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隐瞒我，只是我选择不相信。”
“不，贝拉，”乔木侧身，一只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是我一直在用玩笑的方式误导你。”
“我并不是傲慢到认为你无权知道真相，我只是……”他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擅自将你拽入一个你本不属于的危险世界，对你并不公平。”
他是真心的。
虽然他很清楚，他与贝拉的恋情，不会有任何结果。但这场恋爱是真实的，他的投入也是真实的。
即使他只是在谈一场西方式的“为了恋爱而恋爱”，但认真投入，也是最基本的情场道德。
更何况。他很清楚，永远不要小瞧别人的感觉。大部分时候，你是否真的投入到双方的关系中，对方是能够清晰察觉到的。
在这种非功利的男女关系中，没有人会陪你逢场作戏、对你虚与委蛇。你连最基本的真诚都没有，人家会直接拍屁股走人。
在他没决定是否与对方发展恋爱关系之前，他有想过直接制造一个巧合，当着伊莎贝拉的面，戳穿卡伦一家的真面目，将女主角引入剧情。
但在车祸的那一个吻后，他就犹豫了，最终还是要靠主角身份所拥有的剧情惯性。
伊莎贝拉干脆靠边停车，熄火后也侧身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乔？”她轻轻摇头，“你知道吗？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只有三千人的边陲小镇，怎么会吸引来一名亚裔留学生？你本该去西雅图的。”
“我承认，我是为了卡伦一家而来，他们……”
“是吸血鬼，我已经知道了，”伊莎贝拉嘴角勾起讥讽的笑，“见到那四个家伙后，很难不知道真相，对吧？”
“不过他们不同，他们是……嗯，善良的吸血鬼。不以人血为食，靠动物的血液为生。这类吸血鬼，被称为素食主义者。”
“所以，你打算放过他们？”
“不，我来之前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从未想过要对付他们，”乔木摇头，说出出乎对方意料的话，“我想要和他们建立某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卡莱尔医生在吸血鬼世界的人脉，能够成为重要的情报源。”
伊莎贝拉有些呆滞地微张着嘴，半晌后苦笑道：“你还真是坦诚……”
“我以为，是命运指引了我们的相遇。”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结果，人家只是履行使命的同时，顺便谈一场恋爱？
如果真有命运的话，你的命运之子，其实另有其人……乔木心想。但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过度的坦诚就是智障。
“我不想说什么你是个意外，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无法自拔之类的话，贝拉，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事实是，你确实令我心动，令我着迷，令我情不自禁，令我难以遏制地全身心投入，”乔木双手牵起对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膛，“在我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对现在的我而言，吸血鬼、变形者，没什么能比你更重要。”
这同样是实话。穿越前，他几乎所有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卷到不行。堂堂纽约敲钟企业的年轻高管，还得母亲张罗给他登记相亲。
穿越后，他只在项目中谈恋爱，而且次数也不多。
最初《忌日快乐》的小翠和《泰坦尼克号》的萝丝，都是完全功利的，而且恋情都只持续了短短三五天。因为那时候，他也认为这些人物都是虚拟的，怎么可能投入感情？
后来《刺杀小说家》中的屠灵，和《魔兽世界》里的奥妮克希亚，就完完全全是419，双方都很清楚这一点，各取所需罢了。
《镜中人》的玛利亚，是他第一次尝试着投入感情。但在那场关系中，面对心灵极度脆弱的玛利亚，他更多是在付出，在扮演对方迫切需要的父亲、大哥哥的形象，自身在精神上根本没来得及享受。
这一次，是他真真正正全身心投入，去享受一场恋爱。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而不是简单的肉欲的发泄。否则现实世界中他又不是找不到高质量的服务。
“我希望和我在一起时，你是安全的、开心的、幸福的、没有任何疑虑与迷茫，”路边的车上，他继续真诚地看着对方，“如果我的身份、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了困扰……”
女孩立刻伸手堵住他的嘴，眼角带泪，轻轻摇头：“别说了。”
乔木握住她这只手，轻轻按下：“我是想告诉你，我会为此而抱歉，我会感到难过和愧疚，但我不会放弃你。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放弃你——除非你不再爱我了，明白吗？”
女孩破涕为笑，轻轻给了他一拳：“这是我听过的最自私、最自以为是、最没有诚意的致歉！”
说着，她直接打开车门，跳下车，还回头朝不明所以的乔木晃了晃脑袋，示意他也下来。
乔木刚一下车，就被她狠狠推到路旁的树丛中。
“最后一个问题，”她直接甩掉鞋子，一只赤裸的小脚丫轻轻踩在乔木胸口处，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恶狠狠”问道，“你和那个爱丽丝·卡伦，究竟是什么关系？！”
乔木看着对方，苦笑着发誓：“聚餐之前，我和她没有过任何交集，我发誓！她能看到一些幻象……”
“够了！”女孩直接骑坐在他身上，甩掉另一只鞋子，嘴贴到他的耳边，“我要你要我，就在这里，现在！”
……
爱德华曾经一度真的认为，自己不能没有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没有对方，自己就真的成为行尸走肉了。
事实证明，任何人都不可能离不开任何人。当你那么认为时，只能说明你太闲了。
这段时间，整个奥林匹克半岛的吸血鬼家族，甚至是那些居无定所的吸血鬼流浪者，都在全力准备迎接沃尔图里家族的使者。
属于卡伦家族的霍华德同样不能幸免。
所以，当一切都准备齐全，全家人都站在家族领地边缘，静候使者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想起过那个女孩了。
这让他很自责，觉得自己的感情并不坚定；同时又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无需被炙热的内心折磨。
卡伦家族的缔造者与灵魂人物，卡莱尔·卡伦，曾经属于沃尔图里家族。
沃尔图里家族足足有一千多名成员，这些成员在上了年纪不再中用后，要么因为一些过错而被处决，要么主动选择死亡、归于宁静，要么就经过家族许可后出来自立门户。
卡莱尔，就是后者。
当然，吸血鬼是永生的，所以这里的“上了年纪”，并非真的苍老了、身子骨不行了，而是存活了漫长岁月后必然出现的一种心理倦怠。
远方的地平线，很快就出现了五个披着红黑相间斗篷的人。
五人看似只是在走，实则速度很快。随着他们的接近，卡伦一家，也看清了他们的容貌和斗篷颜色。
沃尔图里家族的规则之一，成员的地位越高，斗篷的黑色比例越高、颜色越深。
整个家族，除了五位统治者外，只有三人有资格穿纯黑色的斗篷。
幸运的是，那几位都不在使者行列中。
这次的使者显然是最前面两位身披灰色斗篷的人。而后面三人，则身披颜色更繁复的斗篷，显然是更低阶的成员，前两位的手下。
但看到来人的容貌，卡莱尔还是紧张了起来。
“是费利克斯和阿夫顿。”他低声朝家人们介绍道。
左边的费利克斯，身高接近两米五，即使是那身堪比窗帘的斗篷，都被他撑得鼓鼓囊囊。甚至都不用去观察斗篷，只看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棱角分明的肌肉和暴露的青筋，就极具压迫感。
他是沃尔图里家族中极少数没有超能力的高级成员，却是唯一一个享受终身职位的成员。
原因很简单：他是目前已知的，最强壮、力量最大的吸血鬼。没有任何吸血鬼，能承受他的一拳。
右侧的阿夫顿，容貌就非常普通了，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白人。
他的能力是隐身。不仅自己能够隐身，站在他身后的人，也会被他隐身。
这个能力，就是，非常的……low。
但他依然是沃尔图里家族卫队最核心的成员之一，地位极高。
原因也很简单：他有一个好伴侣，切尔西。
那位，虽然并非统治者，却也是沃尔图里家族的灵魂人物之一。
“啊，卡莱尔，我的老朋友，”双方进入对话距离后，阿夫顿立刻满脸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卡莱尔也笑着上前，和他拥抱。
“瞧瞧现在的你，一百多年不见，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家庭了。”拥抱后，阿夫顿依然搂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身后的卡伦一家成员。
“只是一群志趣相投的同伴罢了，”卡莱尔谦虚了一句，又问，“切尔西还好吗？”
“当然，她还是老样子，每天沉迷于工作，”阿夫顿真假莫辨地抱怨道，“显得我无所事事一般。”
“那不是好事吗？”卡莱尔调侃了一句。
阿夫顿愣了一下，拍着他的胳膊哈哈大笑：“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卡莱尔这才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的人。
“好久不见，费利克斯。”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也只是点头示意，态度很冷淡。
卡莱尔还没解释什么，阿夫顿反而越过他，对卡伦一家解释道：“不用担心，费利克斯就是这种性格，他其实是个好人。”
接着，他又问卡莱尔：“不邀请我们去家里坐坐吗？”
卡莱尔则如同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问道：“你们的旅途还顺利吗？”
“当然——”对方拉了个长音，“一点都不。”
“什么也没有找到，一无所获。那群家伙，如同嗅到了我们的气味一样。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躲到地壳里了。”他抱怨着，还不在意卡莱尔对他的问题的忽视。
吸血鬼们对沃尔图里家族的感情很复杂，臣服、敬畏、恐惧、憎恨……
毕竟沃尔图里家族的强大与贪婪，和它的公正一样出名。
“这里是最后一站了。”阿夫顿开始自顾自地走起来，其他人也只能跟上。
他没有进入卡伦家族的领地，而是凭着气味，沿着领地边界移动。
“我总得带回去点什么，给阿罗大人交差，”他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饱含深意，“希望这里不会令我失望，卡莱尔，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