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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男席女席,主子下人,都齐齐下跪恭迎皇帝万岁,跪得一扎齐,就像按着事先挖好的洞埋下的白萝卜。
所以天宗帝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挣扎着要下跪的岳青青和趴在桌上死命抓着她的姚千里,这并不奇怪。
朗都玺的住脚处离姚千里那桌的坐席还稍稍有些远,并未看清现在在纠缠的两人分别系谁,抬手免了众人大礼,朗都玺蹙眉道:“那是谁的家眷?”
诸人齐齐转头望过去,其实明明早就知道那两人身份,却还是一副看得很仔细的样子,久久都没回头来回话。
终于,岳华、陆离、王锦出齐齐出列,“皇上赎罪。”
皇帝又凝眉去看了看依旧未分开的两个女子,而后略过了岳华与王锦出,直向陆离问道:“那是你家夫人?”
陆离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只垂首回道:“是。”
朗都玺面上多少有些吃惊,又见那两人还在纠缠,只得道:“还不快去拉开,成何体统!”
好半晌,陆离与王锦出才各自带了夫人回来,天宗帝已经落座,诸臣暂于旁而立。
岳青青道:“臣妇冲撞了圣驾,请圣上恕罪。”
姚千里道:“臣妇冲撞了圣驾,请圣上治罪。”
上座之人却迟迟没有反应。
岳青青又道:“臣妇冲撞了圣驾,罪该万死,请圣上恕罪。”
姚千里将头垂得更低,未再开口。
三月的天,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寒风褪尽春意来,柳枝绕青梅,连人都要比冬日里欢快许多,笑起来也比寒天里暖了许多,可是今日这定王府,这寿宴上,却随着当今皇帝不知何时骤然冷下来且越来越冷的面色而刮起了簌簌寒风,直逼得人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寒噤。
岳青青越来越怕,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皇上……”眼中淌下盈盈清泪,抽噎着道,“皇上,并非是臣妇有意冲撞圣驾,实在是将军夫人她,她就像是忽然中了邪一般,抓住臣妇不放,臣妇挣脱不得,故而才,才……请皇上恕罪……”
天宗帝起身,从上座走了下来,走到跪着的姚千里与岳青青跟前,而后缓缓蹲□,“你……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清楚。”
“皇上……”岳青青怜怜抬头。
天宗帝颤颤伸出手去,“袖儿,你让朕看看……”
岳青青愣住,连面上的泪珠都停住不动。
“袖儿……”
“皇上,”忽而斜里一双手将姚千里从朗都玺的指尖揽了过去,“内人无礼,请皇上责罚。”
朗都玺似还有些茫然,看着手指前突然空出来的地方,许久,又偏首随着姚千里看过去,而后便看入了神一般,只盯着那张脸,久久不动。
“请皇上责罚。”陆离又道,声音铿锵,无有丝毫波动。
这时候岳青青也回过了神来,连道皇上恕罪。
朗都玺眼神逐渐清明,再看了姚千里一眼便就转开了眼去,伸手搭着一直侯在一旁的侍者的胳臂缓缓起了身,居上临下的看着陆离和他怀中的姚千里,道:“庭之,这便是你的夫人?”
陆离答是。
“出嫁之前闺名为何?”
“姚氏,千里。”
朗都玺顿了顿,继而又开口,却是朝着姚千里,“陆夫人出嫁之前闺名为何?”
自来圣颜不可直视,违者重可治罪,故而姚千里心中虽有不解便也不敢抬头去看天宗帝,只恭声答道:“凫水姚千里。”
“呵呵,”天宗帝忽而笑起来,“好一对佳偶。”
说着转身又回到了坐处去,“得圣旨指婚,可不就是天赐的良缘……”又是一阵笑,“众卿家说是与不是!”
哪有唱反调说不是的道理,连忙就是阵阵夸赞之声,良缘天定,百年好合。
姚千里从陆离怀中挣脱出来,躬身跪好,“臣妇恭候圣上治罪。”
陆离亦板正跪好:“臣当同罪。”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不透风的墙,那必然是生在帝王家,墙是不是真的不透风不重要,关键是没人敢说它透风。就好像现在场中的三人,天宗帝、定国将军、定国将军夫人,其中纠葛有很多人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说破。
最摸不清状况的大概是姚千里,正因为完全不知道,所以她一点也没有为此事神伤,更何况,她还一心想着现已落到岳青青手上的娃娃。
天宗帝道女子间的嬉闹吾等男儿插什么足。
然后天宗帝又道:“今日乃是定王寿辰,朕也是前来贺寿的,来来,诸位入座。”
定王从人群中走出来,先谢恩,然后几句场面话就带过了之前的尴尬。
定王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面对多大的事情都能坦然处之,想当年拥定王登位者甚多,先帝爷却一句话灭了所有的苗头与指望,定王是何想法不知,其拥戴者又有多少不甘?暗中自也有了动作,先帝爷虽冷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明君,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暗地里岂会不防,很快,那帮人便连带着证据被拎到了定王跟前去,先帝爷只丢下一句,道:“据说是要谋反,你问问是要谋谁的反,为谁谋反。”说罢便甩袖旁立。
那当先之人是定王爷的亲娘舅啊,若是一般人,此时怕不是要跪地求饶的撇清自己,可是定王爷却是从容应是,而后当着先帝爷开始审问。
两个时辰后,定王爷叩首上呈案宗:证据确凿,可定谋反罪,为的是四皇子朗云庞。
这之后,先帝爷赐封四皇子为“定王”。
……
众人亦得以解脱,寻了原先坐处,各自落座。
姚千里扯住陆离的衣袖,“寅儿在王夫人那里,我怕……”
陆离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莫怕,王夫人到底也只是王锦出的内眷,虎毒不食子。”
“寅儿是我孩儿,与旁人谁都没有关系!”
姚千里的音量忽而拔高,本就因为皇帝驾到和方才余波而很是安静的席间立时被这一声穿透,一直穿到了最上头的天宗帝耳里去。
朗都玺眼神朝这边望了过来,片刻后却又转去看别处,并未对此有什么表示。
陆离说了声告罪,而后便拉着姚千里将她拉出了筵席,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院子,方才道:“此事急不得,人在右相府上,总不能强抢。”
姚千里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凉意,焦躁情绪也已经渐渐平息,抬眼细细看了陆离一眼,“将军早就知道了?”
明明都在预料之中的,明明知道这一天会来,甚至连姚千里问出的话都跟他之前料想的一模一样,明明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可是陆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颤,就跟方才朗都玺明显的认出了姚千里的时候一样,他将一切都算的好好的,情形也几乎完全按着他的预料在走,可是等真正看到朗都玺朝着姚千里一步步靠近的时候,他却不是像期望中的那般快意,不仅不快意,他甚至还有些害怕,怕姚千里突然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然后与朗都玺喜极相拥,一边轻轻的哭一边诉说自己受过的苦……
“那方才我与王夫人那般模样将军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了?”姚千里竟还咧嘴笑了一笑,“将军看得可还欢愉?”
陆离紧紧抿着唇,似乎被姚千里的话刺伤,可是偏偏又无从辩驳,姚千里说的的确都是事实,不仅是早就料到,刚才他虽然与岳卓行在纠葛,可是却也一直在注意着姚千里那处,他看到姚千里突然发疯一样去抓人的时候就知道岳青青说了什么,心也随着姚千里的动作提了一下,然后,他拿酒泼了岳卓行。
“那今日我撒泼也好,发疯也好,被皇上降罪也好,将军大约都是乐见其成的,却又为何将我带到了这里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演的丑戏又来给谁看?”
姚千里又笑,“将军,那我来说说看我现下已经猜出的一些东西,将军看看对是不对。”
“传言中‘定国将军十年等红颜’等的是幼时便与将军定了情的大昭八公主,可是如今这八公主却成了圣上的昭妃娘娘,将军与昭妃娘娘二人皆是不甘,此其一;而后,将军发现了没能死成的罪臣之女,此女身上有将军想要的一些东西,将军便将之诱到了都城,此其二;将军没想到这罪臣之女竟还与右相新婿有瓜葛,打乱了将军的某些计划,此女偏又不识趣,妄图逃离将军控制,将军无奈之下,将其娶进门,此其……”
“呵。”
陆离忽而轻笑一声,笑得姚千里情不自禁的一缩,“将军为何发笑?”
“夫人这些时日以来在府中郁郁寡欢,便就是在想这个?”
姚千里稍稍一愣,不知为何竟被陆离看的发虚,可是她所观之种种明明就是如她方才所说,只是还没能完全的理清,比如便是陆离想要控制她,却为何用了成亲这个法子,而且还求了赐婚圣旨?是为了右相或者林群芳那边,还是说……那赐婚旨是为了拿皇帝自己的话去封他自己的口——刚才天宗帝那两声袖儿几乎是在她耳边说的,她听得真真切切,也知道天宗帝喊的是谁,只是无论从当时的情势还是从她如今的身份来看,她都不能去应……
所以,段引袖与当今的天宗帝也是旧识,而且天宗帝看到她第一反应不是拿她治罪,反而是那样的怪异,恐怕这两人间的“旧事”还不简单。
姚千里心中种种翻腾,可是面上却不愿表露,只强装出底气足足的模样,冷笑回道:“难不成将军娶我还是为了相夫教子?”
两人便就都冷了下来,僵立而对,微微春风在二人之间回旋,却是越旋越冷,已经冷得不像是春日里的风……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片柳絮被吹到了两人旁边,一转一转,又一转一转,而后落到了姚千里的发髻上去,陆离便伸出手去,欲将之取下,姚千里却下意识一躲,闪开了好几步去,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陆离伸出去的那只手悬在半空中张了又合,如此几回,终于收了回来,掩在袖中,缓缓成了拳。
“我所知之于将军必然只是九牛一毛,我也从未想过要去剖根问底,如今我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快些想起将军想要知道的事情,然后带着我的孩儿,归我该去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某玉:我最近好忙啊,找房子啊,要搬家啊,工作忙啊#%¥#%¥……%%……&
众:7死7死,一切为拖沓更文找的理由都是借口!!!轮!!
某玉:是是是是是是是是。。。。。(高频率点头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