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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意思?!”欧阳看着门外商家堡之人像盯贼似的守在院中,负手立于窗前冷笑道,“昨夜还是座上宾,今日却成了笼中鸟。”
云小七摸索着取了个茶盏,似乎再要去寻茶壶,欧阳跨着大步走近,轻而易举地伸手举起茶壶为‘师弟’倒了杯热茶。
白巾蒙目的云小七双手捧了茶盏,闻着那丝淡淡茶香,笑着对欧阳点了点头:“多谢师兄。”
“师弟客气了!师弟行动不便,我这当师兄的理当为师弟排忧解难。”欧阳坐于茶几子的另一侧,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喃喃道,“也不知两位师妹们此刻如何?”
云小七略微低头,轻吹茶汤:“商家小姐为人温文有礼,况且商堡主也说了要好生招呼,想必师姐们在另一处是不会受委屈的。”
“呵!要是真有些个什么鬼祟手段,师妹们也不是任人踩捏的!只是商堡主也忒奇怪,将我等强留在此作甚?难不成我们几人前脚踏出商家堡大门,后脚商亓就……”
“商堡主乃是武林前辈,自有他的一番打算,身正不怕影斜,我等静观其变就是。”
“怕就怕身板儿的确是正气凛然,可影子落在人家眼里还就是斜的,否则为何将我俩与她俩分开?.........对了,师弟昨晚深夜与商亓见过?那时候可有察觉出商亓甚异样?”
“师弟我蒙着眼睛,如何察觉得出来异样?只是听着商亓说话的呼吸语态都还算正常的。”
“唉!本想着图个平安迅捷走陆路去重黎山,不曾想遭了这无妄之灾!真是……”欧阳一口接一口将盏中茶汤尽数饮尽,伸手正要接着再倒一盏,谁知却毫无预兆脑袋一歪……‘啪’地伏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
云小七惊讶之余放下手中茶盏,略微侧脸听着欧阳的动静,片刻之后还是未闻得甚么声响,于是便冷静问道:“师兄?”
堂内,鸦雀无声。
云小七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摩挲着被茶汤捂热的茶盏花纹,静静地独坐着腰杆儿挺得笔直,双目被丝白巾子蒙着无法视物,只能依靠耳力和嗅觉来体察周遭的一切,待得指尖的茶盏变得没有丝毫温度了,便听得云小七大声呼道:
“快来人啊!出事了!谁来瞧瞧我师兄到底是怎么了?!”
门外的几人闻声而来,见着欧阳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云小七正不知所措地摸黑抓瞎,于是赶紧派人前去禀报。
不多时即见得两个中年男子挎背着木箱子跟着商亦匆忙赶来,那两个男子得了商亦示意之后便对着欧阳一番望闻问切,不多时即满脸诧异又茫然地面面相觑,最后都垂着双手对着商亦无奈又羞愧地摇了摇头。
商亦斜睨着两个大夫:“怎地?到底是如何?有话直说便是!”
“二小姐恕罪!这位公子的症状似乎与少堡主相同,故而..........”
“故而你们俩仍旧是完全束手无策?”商亦的语气颇有些不耐,冷笑着说道,“朱大夫、杨大夫在我商家堡盘桓多年,衣食用度丝毫不比州府里头的医官差了去,可不曾想事到临头居然派不上用场的~~~”
朱、杨两个大夫唯唯诺诺地不敢出声,只顾着擦拭满额冷汗,那杨大夫的背脊似乎还在轻颤发抖。
商亦不再多看那二人一眼,转过脸来对着云小七问道:“齐公子可否将方才之事详细告知?”
“二小姐明鉴……”云小七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蒙着双眼,如何能看到方才之事?顶多听着师兄与我说话吃茶,旁的便无从得知了。”
商亦打量着云小七的面容,觉着此人的脸型及肤色当真是挺好的,举止稳当气度不凡,只可惜那对眼睛被丝白巾子遮掩了看不真切,不然同是那般的好样貌也未可知呢?又见得云小七手边那盏茶汤仿佛丝毫未动,于是扬声吩咐道:“请二位大夫过来瞧瞧这茶水,这里面可有蹊跷?”
那朱、杨两个大夫刚要伸手去取茶壶茶盏,就在此时商亦突然掌间一翻现出一把薄刀,势如疾风地对着云小七的手腕悄然割去!却在临近那层白皙肌肤时急急转弯,使得那一刀划在了杨大夫的手背。杨大夫顿时一声惊呼,鲜血一滴滴洒落在地板上。
云小七循声将耳朵侧了过去,鼻尖略微上扬,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她拧着眉头,焦急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师兄他……”
“齐公子稍安勿躁,有个大夫稍有不慎将自己弄伤了,无碍的。”商亦边说边仔细盯着云小七的脸,似乎要瞧出一朵儿花来,终是未能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这才令人将欧阳抬到内院的卧房,又将云小七安置在一处清静雅间,专挑了两个伶俐丫鬟伺候了于是放心离去。
起初云小七乘着商亦还未走时,提及师兄遭遇不测而自己独身一人在此深感孤单,想要见见两位师姐。商亦只是柔声笑着安慰了几句就径自去了,倒是留下的那两个丫鬟寸步不离地伺候着,端茶递水聊天唱曲儿的倒也没冷落了这位‘齐’公子。待得到了晚膳时分,更与云小七行起酒令来,也没想到这商家堡的内院丫鬟们各个都是行酒令的好手,酒池子里头的巾帼,左右夹攻之下云小七连连求饶,终是赏了两个丫鬟人手一块碎银子才散了席,也不再要她们伺候,自己摇头晃脑地随意洗漱了便将衣衫褪下胡乱扔在地上,也不高兴将蒙目的巾子扯了,用力蹬开了靴子便醉醺醺地栽倒在榻上。
商家堡的第二个晚上倒是没有下雨,只不过风还是一阵一阵的,许是东边墙上的那扇窗未能关紧,吹得那窗户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响,忽然又来一阵大风,却将那扇东窗吹开了一大半,更是将一道黑影也一同吹了进来。
但见那黑影入得房中之后,犹如黑猫一般轻巧蹲在墙角一侧,屏住呼吸安静地候了片刻才悄然立身……屋外的大风将天上的云朵轻轻吹散,一轮满月当空悬挂,皎白月光瞬间洒落大地,几道银色光芒自窗外投进屋内,将那黑影笼在其中,显出了在那袭劲装下凹凸有致的丰满身段。
那劲装女子看了几眼仰躺在被褥中酣睡的访客,缓慢走近两步又蹲了下来,开始对着地上那堆散乱的衣服翻来覆去地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没几下便发现了装满散碎银子的钱袋以及夹了一沓子银票的荷包,可那劲装女子却是不屑一顾地随手抛开……看来这贼娘子不是为了银钱而来,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顺滑柔软的外袍被撩往旁侧,现出有一样物什在月光下泛着幽冷色泽。那贼娘子立刻眼疾手快地将那物什抓在手中,待摊开手掌在月光下仔细一看,却是个青玉珮。这贼娘子泄了口气,又似不耐般如方才那样将那清润通透的青玉珮随手抛在了地板上,待得她堪堪反应过来去亡羊补牢,但听一声……
“叮~~~”
伴着那一声清脆响,青玉珮在石板地上咕噜噜滚出了近半丈才晃晃悠悠翻倒在地。
那贼娘子暗叫了声‘糟糕’,刚想去打探这青玉珮的主人如何了,还未抬头便听见有人在前方的床榻上踢着被子大大翻了个身,只是呼吸更是低沉了。
这贼娘子暗自松了口气,刚站起身打算快速离去,却又听得前方有人含含糊糊地闷声问道:“谁……谁啊?”
话音还未落,那贼娘子抢先一步迅速来至床前,对着那蒙了双眼的青年一个手刀劈在了后颈处,见得自己一击即中将那青年敲晕了,于是也不多做停留,头也不回地跃窗离去。
那贼娘子东蹿西跳地看来对商家堡的各处所在都非常熟悉,但见她一路平安地进了一片静寂清幽的小院,如此深夜那小院中的一间厢房内居然还掌着灯火?她警惕了一番之后便绕道至厢房的北边儿,对着窗棂轻叩四下,未等多久便有人自屋内将窗户打开。
那贼娘子动作利索翻窗而入,还未待方才开窗之人将窗阖闭便一把拉下蒙面的黑巾子,气急败坏地说道:“没找着!许是这镯子不在那瞎子手中!你那儿如何?可是在我大哥身上寻着了??”
“方才来福与我一同值夜伺候商亓的,有人盯着我不好放开手脚搜身,不如你明日逮个空儿将人支走,容我仔细翻翻?”
那男子一身小厮打扮,却偏偏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雅致的内院中并且闲然自得地品着香茶,对着商家堡的二小姐完全不是平日里的恭敬规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倒是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
不过虽说那男子只是穿着小厮的布衣布裤,但那张脸蛋却是相当俊美,且肤泽明丽十指纤白,说话斯文嗓音轻柔,倒真是看不出那样一人会是个听凭差遣做粗活的奴仆。
那男子将香茶喝了半盏,见得商家二小姐仍然心虚着急地站在原地,于是轻笑着起身,将手中的半盏香茶送到商亦唇边,柔声哄道:“来,忙了大半宿想必是渴了吧?今儿茶房里头沏的枫露茶还不错,你也尝尝,说说觉着如何?”
男子的样貌本就生得好看,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那温文笑颜更是显得俊美非常,使得商亦心间猛地一阵乱撞,鬼使神差般听话要伸手去接那半盏香茶……谁知茶盏轻巧饶开,但听那男子温柔又俏皮地低声说道:“我来喂你。”
将那半盏枫露茶尽数含在嘴里,男子对着商亦双目含笑,左手轻快托起商亦的下巴,悄无声息地将双唇送了过去。
商亦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却在愣神之间已被男子的灵舌舔开了红唇、撬开了贝齿,接着便是枫露茶的清香和茶汤的温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满脸红霞的商亦,早已不知身在何方、魂在何处。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商亦被男子拥在怀中,脸颊火烫双腿发软几欲倒地,朦胧中听得男子润和的嗓音问道:“可还恼我弄丢了你赠的玉镯么?”
“..................”
男子轻抚着商亦的后背,低声哄劝道:“你打我骂我都行,就盼你莫要再恼了,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
“也不尽是为了那只玉镯子……”商亦红着脸颊,低声言语道,“怨你竟然设计了那种法子.........居然叫我在那瞎子面前脱衣裳!”
“唉!你这傻姑娘~~~”男子把玩着商亦的长发,轻笑着解释道,“你也说了那是个瞎子,瞎子怎么可能瞧见你的模样呢?再说了……昨晚也特意叫你多穿了几件衣衫,这不当时身上还留着三件的么?放心,无甚要紧的。”
“哼!今后再也不做那丢人现眼的事儿了!今日见着那瞎子,我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舒坦的!”
“好好好~~~”男子耐着性子哄着商亦,“既然昨夜那场戏未能凑效,咱们不再用那招便是。”
“可是……”商亦似乎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态,抬起脸来离了男子的怀抱,垂首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蹙眉言道,“昨夜那瞎子没上钩,今夜又没寻回玉镯……这可如何是好?”
男子又倒了一盏茶,边喝边说:“先前已在那瞎子的师兄身上找过了,也没有玉镯的踪迹,看来玉镯真不在那俩师兄弟手上了,就算原先有,玉镯之类女儿家的装饰,想必早已辗转到了他们的师姐手上……”
商亦听了,抬起脸来说道:“那我现在就去……”
“今夜就算了,不如明日再打探也不迟,虽说也是江湖中人,但毕竟是姑娘家,如今留在这商家堡,那年纪轻轻的俩姑娘还能翻天了不成?”男子见得商亦仍是有些心神不定,便笑着安慰道,“不必担忧,如今这四个师兄弟姐妹,唯一瞧着还算有两下子的喝了‘梦回散’,一个本就有眼疾,剩下两个姑娘家听说是不经常出门的,如此四人还会有什么能耐?”
商亦听了男子的劝慰,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又与男子说了会儿话便起身离去了,刚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着那间雅致厢房,瞧着甚是依依不舍,最后见得那厢房中的灯光熄灭了才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商亦离去的背影,有一人自旁侧的假山阴影中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商亦走时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又转过脸来看着那间雅致厢房,喃喃言道:“原来真的是‘梦回散’啊……”边说边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又叹了口气说道,“难怪用了那么大的手劲,原来那傻妞记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