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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听你的,那我先走了,你收拾一下东西,再找个人照看一下房子就行了。还有,等我回来吃饭。”
贝尔特亲了一下她,大踏步走了。他在这儿还没立住脚,也当然不希望马上就卷入到婚姻、家庭中去,特别是老马那儿,本来就是合作关系,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又是他的准妹夫,那有些利害关系和利益冲突他就不好直接摊牌了,这是合作做生意的大忌。因此,不管李凤师的理由是什么,他本人也非常乐意严守秘密。
贝尔特走了之后,李凤师也懒懒地上了楼,又上床躺了会儿。还是觉得无法安心,便换好衣服从后门出去了。绕过菜园,来到了三嫂的砖瓦房前,王嫂正在院坝里洗衣服,见是李凤师,忙起身迎了过来。
“是凤师呀,快进屋坐。吃中午饭没有?”
“不用忙,王嫂,我就说几句话就好了。你忙你的,不碍事。”
李凤师觉得浑身使不出劲,软软的。是呀,毕竟三十几的女人了,骨头架子已禁不起接二连三的剧烈运动,又没睡好觉,可又睡不着。
“坐坐吧,你多难得上我们家一趟,要不我拿板凳出来,咱们就坐外面说说话。”
王嫂说着已将一张竹制的藤椅抬了出来,“不舒服吗?看你憔悴的样子。自己要多当心身子。”
王嫂一副怜惜的样子。这个身材中等,面色略黄的中年妇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为自己,为另一类人生活的悲凉扼腕。
“王嫂,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李凤师淡淡地说。
“说吧,你待我不薄,只要我能做到的。”
“是这样,我准备出去办点事,家里可能要托你照管一下了。”
“那有什么,我还以为……”
“还有,”
李凤师打断她,“月如假期也该要回来住住了,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能带上她,为了不使她学习分心,我也不打电话给她了。哎,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又回来了!所以,要是月如回来,没见上我,她最喜欢你,该是要来找你的。就只好托你帮我照顾照顾她了。”
李凤师似乎说得很吃力,也似乎没考虑清楚都要说些什么,一字一顿的,面露难色,“要是你觉得好,就和她到我的房子里住上一阵子,她肯定喜欢的。反正你就把那儿当成自己家就行了。你也知道的,我素来不和什么人来往,也没什么朋友,就你对我最好。我也知道自己有些事,我不希望你理解我,不过——”
李凤师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动情的样子,抓住了王嫂的手和自己的握在了一起。
“好了,凤师,好妹子,别这样。”
王嫂将身子靠近了些,安慰道:“王嫂知道你也不容易。放心,你只管忙自己的事去,月如我也把她当做自己的闺女疼,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
李凤师抽回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王嫂,这钱你拿着。”
“不,那不行。这段时间我都没过来帮你的忙……”
王嫂推开她的手。
“拿着吧,我心里自然有数,莫非你嫌这钱……”
李凤师急了起来。
“那,我拿着吧,孩子来了也好用。”
王嫂不想将话说到大家的难看处,将钱拿屋里放好了。
李凤师回到家里,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心,定了定神,拨通了马县长的电话。
“喂,谁呀,说话呀。”
“哎呀,那么凶巴巴的干嘛?谁惹着我们的县大老爷了,嗯?”
李凤师又是一副媚气十足地腔调。
“嘿,你还真说对了,贝尔特那仔儿想溜。”
老马气忿忿地说。
“他不是回香港汇报考察结果嘛。”
李凤师忍不住想替他辩护几句。
“嘿,我说,我这不是替你不值嘛。”
马县长挖苦道,“才几天呀,那小子就……”
“你,你说什么?”
听得李凤师耳根子难受。
“哎,算了算了,我开句玩笑,玩笑,啊,还有我想问你,他走是不是想…………”
“我正想给你商量商量呢……”
李凤师机警的将话头抢了过来,不然,等马县长嘴里说出这句话,那论罪量刑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商量?有这个必要吗?我还能约束你半点不成?”
老马一个劲的嘲讽道。
“我说,你倒是怎么了?心里有冒酸水了吧?谁叫你自己财迷心窍把我往人家怀里送呢,现在又受不了了,自讨苦吃。”
最后一句李凤师说的特小声,老马没听清楚,这会儿也顾不得再听清楚了。
反正争吵下去对他老马马县长那是百害无利的,说不定就落得人财两空。谁叫自己已失足呢?现如今就落得个千古恨了。马县长压住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凤师,我可都是为你好呀,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我也没有资格去怪你。我只希望你记住,我对你是用真心的,我们俩能一起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你去吧,早点回来就行了。我只是舍不得,另外,你要多提醒姓豪的,不要只顾贪腥,别忘了挣钱的大事儿,我那么体贴他、关心他、爱护他,他应用实际行动报答我……”
李凤师在心里骂道,你这个蠢猪,老娘恨不得一辈子呆在香港,做个阔太太,谁他妈愿意让自己的男人一天东北西跑。心里这样骂着,可嘴上冒出的却是:“马哥,你放心嘛,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付出的会与你收获的成正比,放心啊!”
马县长情意绵绵地在电话那头说:“凤师,我真舍不得你,你这一走,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你。唉,哪天,我有空的时候。借公费考察的机会去香港找你,你要保重好自己……”
正是活见鬼,马县长那个大老粗现在也越来越能甜言蜜语了,说得比他妈唱得还好听。虽说用心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一个甜蜜美丽的外壳毕竟是好的,人有时候很怪,有些东西明明知道是骗人的玩意,是诱惑人上当甚至中毒的药丸,但有些人还是忍不住了嘴馋想吃,甚至越吃就越离不了。马县长的一席话,虽说丝毫动摇不了李凤师远飞香港的念头,但毕竟让李凤师觉出了一丝不舒服的异样的情感。虽然谈不上对错,但似乎确实做得不够理想中的完美。然而事情毕竟都在往正轨上走,这倒很令人如意。那一丝异样的感觉不久也就烟消云散了。只等着心爱的男人回来吃饭,再远飞香港。
手续很快都办妥了。正值西部大开发的时期,外国人到中国内陆发展自然要大亮绿灯,一切从优。
第三天的清晨,当太阳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候,这幢临海别墅的大门就在一男一女的身后合上了。
马县长的轿车沿着滨海大道又转了半个城,便呼啸着出了城,越过一段公路,便在高速路上飞奔起来。马县长装着很高兴的样子又是说又是笑,一会儿关怀李凤师:“凤师,你到了那里,举目难见亲人,姐夫我很难受呀,没事儿时,打个电话给我,报个平安啊。”
一会儿又希望贝尔特:“贝尔特先生,我小姨子这次去香港玩,你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啊,还有啊,我期待着你能尽快到我们这儿来投资。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贝尔特相李凤师不停地点头称是。
李凤师回头望了一眼小城,渐渐远去,然后模糊消失。贝尔特悄悄握起她的手,眼神里分明在说:“怎么,舍不得?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凤师轻轻地闭上眼睛。
在跨进候机室那一瞬间,李凤师转过头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马县长冷漠的脸和充满恶意的眼神,内疚、害怕、恐惧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来……
飞机起飞了。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和以后将处的身分和地位,看看身边无微不至关心她的男人,李凤师尽量让自己舒服起来。
飞机在白云间蓝空中穿梭着,云海似乎伸手可及,地面的东西看不见了,飞机也许飞得太高了,这有点让人可惜,不过也许本来就该是看不见的……
李凤师就那么在飞机上睡着了,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可她控制不住打架的眼皮。忽然她发现大地动了一下,接着她看见女儿满身血污,跌跌撞撞地向自己走来,嘴里不停地叫着:“妈妈,我好痛,痛死我了!”
李凤师便站起来,张开双臂去抱女儿,嘴里大声叫着:“月如,月如,快到妈这儿来!”
李凤师被轻轻地摇醒了,贝尔特指着机舱外轻声地说:“凤师,你说梦话了。快看,那就是香港,我们快到了。”
香港像一粒璀璨夺目的明珠,停靠在幽蓝的大海边缘,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布局整齐而规范。
贝尔特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挽着李凤师,随人流走向舷梯,再顺利走出机场。
走的时候他可没这么风光,可现在不同了,他身边多了个女人,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车早巳在机场外候着了。李凤师惊喜地问:“他们知道我会来?”
“嗯,不过,家里人不知道。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惊喜的。”
说着,搂着李凤师的腰上了车。
香港的繁华深深地吸引住了李凤师,甚至每每让她想起那个小城,那个自己苦守了几十年的小镇,她便从内心里涌出一阵难耐和困惑。自己身上穿的是小城里最为时髦风光的衣服,而在这里,她却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冒着一股子穷酸味,这叫她心里难受,也更担心,不过好在好日子终于要出头了。
贝尔特不厌其烦地指着车窗外对她解释着,这是某某著名商厦,这是什么什么大街,谁谁的宅邸。车在大街上穿梭着,绕进一条大街,有穿过一条大道,终于稳稳地停靠在一幢小别墅外。
别墅没有什么更为特别的地方,周围用栅栏式的金属物圈绕着,上面爬满了常春藤,没有人去敲门,但园门开了,一位老婆婆迎面而来,见了车,忙回过头去喊道:“亚速尔,快来,是爸爸回来了。”
贝尔特先下了车,老太大更走近了,一脸的微笑。贝尔特走到另一扇车门,将李凤师扶了下来。李凤师穿米黄色套裙,披肩的长发,不高却身材匀称,老太太正纳着闷儿,她在这家生活已是二十几年了,迎新夫人的时候来的,自从太太去世,老爷从未带过别的女人回家,十八年来都是独身独处,今儿……贝尔特已挽着李凤师来到了阿婆面前,“阿婆,这是李凤师,我这次去内地认识的女子。”
又对李凤师说:“这是阿婆,家里上上下下都靠她的。”
李凤师抬头望着阿婆,极力表现一副温柔可爱的模样,微笑着说:“阿婆,你好,叫我凤师就可以了。”
这笑容,这说话的腔调,还有那面容,令阿婆一下怔住了,脑袋嗡嗡的响。那种熟悉让她震惊,更让她感到恐惧,很不自然地一笑,待再看时,贝尔特和李凤师已走进了大门。
园内枝繁叶茂,花丛锦簇,虽然没有修整过,但参差着尽显自然而凌乱的美。
柳荫下还有个游泳池,湛蓝湛蓝的水,幽雅宁静。李凤师在贝尔特的指点下正朝那园中的别墅看时,二楼天窗突然伸出一个脑袋,刚要挥手又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似乎楞了一会儿,又马上不见了。
“亚速尔……”
贝尔特高兴地喊道。
客厅的门开了,一位身着乳白色运动装的金发碧眼的男孩子慌慌忙忙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嚷:“哟,爸爸……”
和父亲拥抱了一下,马上俏皮地间父亲:“怎么,不介绍介绍?”
贝尔特高兴地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你小子,比爸都高了还淘气,凤师,这是我儿子,亚速尔,亚速尔,快叫李姨。”
李凤师望着面前这个足有一米八的高大小伙子,一脸帅气,浑身都透露着十八岁年龄应该有的青春和活力。不知如何的,李凤师心跳突然加快了,脸上有了微热的感觉,倒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望着他。亚速尔一回头,正要张嘴叫“李姨”嘴巴却只是张开而没喊出声来。父亲臂弯里这个年轻的少妇让他立即有了如同阿婆同样的反应。他摇了摇头,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又马上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父亲。
贝尔特扬了扬眉毛,满心的得意,“怎么了,小子,傻了?”
阿婆已赶了上来,要帮李凤师拿行李。贝尔特说:“阿婆,你先去收拾一间好点的屋子,一路辛苦,让凤师先歇歇。”
李凤师聪明的去帮太婆的忙,两人便先上二楼去了。
贝尔特将西服脱下,边要解了领带去冲澡,站在旁边还在发愣的亚速尔却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爸,我,有话要说。”
“嗯,”
贝尔特笑着回过头,露出一脸的倦容。他当然理解阿婆的儿子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想法,这种他已曾身临其境的惊愕和恐惧的复杂心情。“怎么,这么急?连让我洗个澡也没时间。”
这么说着,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燃上了一只烟。
亚速尔望了望楼上,不安地坐在了旁边,两眼长久地注视着壁上一个女人的巨幅画像。
“很像,是不是?”
贝尔特吐出一个烟圈。
“但过去的毕竟过去了,是吧,爸爸?”
亚速尔将目光移向父亲,接着高兴地笑了起来:“我替妈妈而高兴,祝福你,爸爸。”
两人相视而笑。
在二楼的一间卧室里,阿婆和李凤师正忙着收拾屋子。阿婆示意李凤师下楼歇歇,李凤师笑笑:“本来就挺麻烦您的,我怎么还好意思自己去歇着,我又不累,又不是走路过来的。就让我帮帮你吧。”
阿婆见李凤师倒也董事也会说话,自己的话也多了起来:“你和林云是在内地认识的?别怪哦我老婆子多事呀,我只是听你的口音和我们这儿的人有点不同,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对待外国人和中国内地人的偏见。”
阿婆小心翼翼地说着,李凤师对她毕竟还远非像当年少夫人那样无话不说的亲密主人,既是经历过这么多年人世是非的人了,阿婆没法抑制着自己好奇和敏感的神经。
屋里本来就干干净净的,也没多少要清洁打扫的地方,只是把一些不必要和碍手碍脚的东西挪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这样李凤师就可以自由摆放自己的东西了。屋子一下宽敞了许多,阿婆将窗帘拉开,又打开窗户,满屋子便披上了一层粉红的霞光,太阳红红的脸蛋正往下沉着,四周是半边天的金光闪闪的云朵。
阿婆朝屋子里望了望,看还有什么不太满意的地方,眼睛马上落在了墙上少夫人的照片上,那张永远年轻美丽的面孔微微含笑,温和而宽容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阿婆马上低下头,她感到了李凤师的目光。
“是夫人,对吧?真美。”
李凤师真诚地说,“贝尔特先生给我提起过很多次。”
阿婆开始理解李凤师的不意味惊奇和从容的语调。她一时居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少夫人的照片,她是没有权力摘下来的。
晚餐桌上,四个人围坐着,开始还挺安静。贝尔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李凤师婉里:“尝尝这个,阿婆最拿手这个了,很好吃的。”
凤师认真地吃起来,细细地品尝:“嗯,真好吃。阿婆,我明天更跟你一块下厨好不好?我要跟你多学习做菜才好呢。”
李凤师平和的态度和诚恳的话语让老婆子一下子也高兴起来,少夫人以前也是这么客气,这么谦虚的,也是吵着闹着要跟她学,挺着大肚子还往厨房里钻……哎,真是可怜的孩子!……
“好好,你那么认真,又聪明,以后肯定比我手艺好。”
阿婆忙回答。
“阿婆,你这可就偏心眼。昨天我闹着要帮你做菜,你还怎么都不肯,怕我偷了你的本事,现在倒好,李姨一来你就松口了。”
亚速尔加装不满地嚷嚷,李凤师倒是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你那叫什么帮忙,瞎掺和呗。”
阿婆爱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