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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阿兄怎么,”看了看尚坤沉下的笑脸,忆君小心扯着他的衣袖说话:“他不该掺合进来,而且刚才他总是怪怪的,都不敢拿眼睛瞧我。”
“我命人把他绑过来,让你一次瞧个够。”尚坤这话里有多少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忆君轻跺一下脚,嗔怪身边的人,“我同郎君正经说话呢,上回冯家阿兄还捎来阿娘的口信给我,隔天阿娘就出城翻车受了伤。”
罗大婶受伤被车压断腿,冯青衣又是目光闪烁不敢看她,忆君总觉得这里头有古怪。
尚坤觉得小阿圆这么好玩,他说话又不会绕弯子,思来想去直说,“你阿娘受伤还不是你那姨妈捣的鬼,她在你阿娘耳边尽鼓吹你受尽委屈,有多可怜,青峰岭被大水淹了,进出都不易。”
气血涌上头,忆君口不择言怒斥,“冯家那个死婆子,从来就没安过好心,阿娘念她是同胞姐姐一直让着,她倒得寸进尺,我决饶不了她。”
尚坤像是头回见到阿圆,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细看个来回,不掩新奇。
意识到自己失言,忆君捂住嘴巴,滴溜着眼睛看向尚坤。
“郎君”,她轻轻唤一下。
尚坤先是唇角微勾露出笑意,再其后吃吃浅笑,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边笑盯着阿圆打转。
笑得忆君心里直发毛,她已经暴露本性,只有豁出去了。
“郎君,我阿娘不能白白断一条腿。”
“你说怎么办,我全依你。”
“把他们全赶出京城,顺道也把冯姨妈的腿打断。”
忆君真是长肥了胆子,张口一说定下别人的命运,她后背却生出一股凉意,像是给自己解释补充道:“有一回我出疹子,大概就是冯姨妈捣的鬼。郎君也知道,我怕见花儿粉儿,挨到轻则发痒,重则全起生出小红疹,痒得要命。”
尚坤点头,他其实有更狠的法子,碍着阿圆都没使出来,既然她定下主意,先这么着吧,至于那个冯青衣,先留他两天。
“你就不打算也打断冯青衣的腿?”尚坤不知怎么地又冒出这么一句。
忆君认真看他一眼,挪着小步走在小径中,刚才说的话她是不是太冒失了?
“要不郎君再换个法子,我想不出更好的解气招数,反正阿娘已经卧床休息,我只盼着她能早日康复,打断别人的腿也换不来让她完好无损。”
“那就都交给我。”
尚坤索性全揽了去,缓缓跟在阿圆身后看她犯难,自己悠闲自在折断树枝,拿出贴身带的匕首削落树皮,露出白色树干,手起刀落一会儿功夫削出一把袖珍小木剑,轻轻放到阿圆手里。
处置冯姨妈一家,让忆君有种犯罪的感觉,以前学的都是以法治法,猛然要拿私人力量了解恩怨,她真是不适应轻飘飘一句话定下生死。
“我阿娘知道吗?”见尚坤点一下头,忆君再也无话可说,算了,把冯姨妈一家打发到远处,眼不见为干净,免得成天盘旋在周围生坏心思,冯家就是罗大婶身上一颗毒瘤,早点剜除有好处。
尚坤停下脚步盯着阿圆,只有那么一丝担心她对冯青衣有情意,如今看也不是,阿圆她好像在发愁别的事,一件很让她下定决心的事。
走出好远,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忆君回首相望,林间阴暗处尚坤静静伫立,脸隐在树影下分辨不出神色,高大俊朗,站姿比这林子里的树都要挺拔。
“郎君”,她唤他,尚坤站着不动。
她又连喊好几声,他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脚下像生了根,目光几欲穿透忆君看向她的内心深处。
他不来,忆君提裙走过去,伸出手指勾住尚坤的大手,带丝报怨,“你这人好怪,别人说话远在山庄外都能听见,我近前眼前喊你好几声,全当耳旁风,也不知你是真的耳聪还是假的顺风耳。”
她抬腿向前走一步再也动弹不得,只因被尚坤牢牢拽住,忆君带丝惊愕再次回头看他,尚坤眼眸深深,像是要把她看化。
忆君的心怦怦直跳,浑身缠着一根名叫尚坤的绳索,她被他给锁住了,索性也拉起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撒娇:“郎君,我们回屋去罢,你别不是在这里就想吃掉我。
尚坤意外没有发笑,随着忆君的脚步跟她回了房,坐在椅上还是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他自己不觉得,或许是那张脸天生有勾人的本事,无论忆君走到哪里,都觉得尚坤的目光追随着她。
“我要回京,想要看阿娘。”实在无话可说,忆君又开始老调重弹。
尚坤才回过神,把人拥进怀里,手下抚着阿圆的小脸,傻傻来一句:“阿圆,方才在林子里你第一次知道回头来找我。”
然后呢,他没了下文,忆君很不理解她回头拉尚坤有什么特殊意义,人常说恋爱傻三年,她也说不出正常的话,“我怕郎君走丢了。”
“我不在了,你哭不哭?”尚坤手下挠阿圆的痒痒,逼问她。
“我哭”,忆君眼角笑出泪花,一声声求饶,两人笑成一团,等她发觉尚坤的脸横在她上方不足两寸,脉脉凝视,一双深情的眼睛吸引着忆君也看向他。
她伸出手轻轻抚向他的眉头、眼睛,笔挺的鼻子,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两人气息交织,帐子里全是暧昧的意味。
趁着尚坤不注意,她飞快轻啄一下他的唇,从他双臂间隙之中溜下地,飞快逃出屋。对上数十双惊讶的眼神,忆君自我解释,“我要去找陈宫人学习武,阿苒陪我去罢。”
尚坤没给她请来习武的师傅,她自己倒是无意之中碰到一位故人,正是上回来别院为她按摩推拿的那位中年宫人,自称姓陈,也会一点女子专学的武术功底。陈宫人笑称如果夫人不嫌弃,她不怕把自己的一点家底当众亮丑。
闲着也是闲着,忆君闲了就寻机会找陈宫人教她基本的习武底子,也才学了不到十天,热乎劲儿没过去,今天要不是被尚坤给缠住,又来了裕王和三公主打搅,她一早练过功夫回房休息了。
一帮侍女拥簇着阿圆离去,尚坤摸向嘴唇,单臂撑在床上许久,久得他胳膊发硬轰然伏在素锦单子上,床上还留有阿圆的气息,淡淡幽香挥之不去,轻笑一下,他又不是啥都没见过的毛头小子,还这么……
暗骂一声她逃得倒快,尚坤阖目似已睡着,直到阿圆带着侍女们说笑声传到耳边,愈来愈近,他等着那个轻盈的脚步声走到床边,睁开双眸,出其不意拦腰抱起阿圆,把人扛在肩上。
“啊”,忆君吓得大叫,捶打尚坤的后背,让他放她下来,这个人就没正常过,谁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屋里两人的笑声此起彼伏,听得郎君一再追问还敢不敢再逃,夫人软糯的声音告饶不敢逃了,再后来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热闹过后这般宁静,阿苒带着婢女们再往远处站一点,看郎君的亲卫们都避到了院外,一个高大的人从她身边走过,淡淡交待道:“等郎君出来,派个人喊我一声。”
“哎”,阿苒轻声答应,目送尚显的背景消失在院门口,留下一个机灵的小婢女守在原处,自己带着人全躲到耳房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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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靠在尚坤的怀里一同回上京城,她手里打着一个梅花玉络,两个手不够使,让尚坤帮他挑着四个角,自己从中间穿插编花型,这只纸老虎动手的机会多,动嘴的次数也愈来愈多。昨天差点以为他要把她给办了,其实也就搂着说了半晚上的话。
尚坤手心指头上全是茧,丝带缠绕在他手指不小心就被挂断,或劈叉开花,忆君早起努力半天才得了半个梅花丝络,她也手困了,眼睛也盯得发花,把那络子顺手系在尚坤腰间的灵芝玉带上,特特吩咐不许取下来。
“我要去陪阿娘,郎君见它如见我,不许胡思乱想。”忆君浅笑晏晏。
尚坤半嫌弃看着没完成的丝络,一旁分别戴着鱼袋佩纹、紫金佩、白玉虎饰,中间格外不搭调挂着半只梅花暖玉络,嘴里尽是埋呔:“瞧你这手艺,带出去真丢我的脸。”
忆君生气掐他,人家面不改色轻哼哼:“瞧过你阿娘后,赶早要回来,不然对着这个破玩意儿,我早忘了你是谁。”
她气鼓鼓准备下车,被尚坤拉住猛亲一痛,他是坐怀不乱,忆君的脸都变得通红发烫,没法子,又在车里磨蹭了一会儿,才扶着阿苒的手下车进到罗家的新宅子里。
留下尚坤在车里垂头把玩半枚丝络,他小心翼翼尽量不让指上的厚茧触到丝线,带笑轻语:“编得真丑。”
阿圆执意不让他跟着进罗家,说是怕惊扰她阿娘养伤,罗家庙小接不了他这尊大佛。
“阿显,抽出二十个人守在这里。”扔下吩咐,尚坤即命马车向大长公主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