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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在乡下生活过的朋友,对碾子都不会很陌生,如今,却只是成为乡村历史博物馆中的展品了,或者你去某地观光的时候还会见到
我家门前面原来有一座石碾子,村子人磨米、磨面都在那里。在石碾的转动中,村子不断重复着单调的日子,甚至包括在田里的无休止地劳作。
记得那时为了能够抢占上磨面的机会,许多人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占碾子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帮大人推碾子,可大人们偏不让我搭手,说我是糟蹋行道。我实在不理解大人的想法,就固执地要推,她们就笑我有着清闲不享受,真是家懒外勤。村子人说我的时候,是笑着说的,我那时小,以为那是表扬的话,也就和他们一起笑。后来理解了,也觉得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母亲每次让我帮她扫地、喂鸡的家务活,我总觉得麻烦,找借口不干,即使干了也是敷衍了事。邻居的五婶是个勤快人,她每次都是第一个占上的。她先用湿布擦洗了碾盘、石磙,然后再用干布擦去水,免得米面粘在石磙和碾盘上,造成浪费。五婶是河南人,她推磨子喜欢哼唱河南的小曲,调子不高,但很深沉,有一股淡淡地酸涩和凄苦,能将人的心揪碎了。
石碾子转动时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起来悠久而沉重,如一曲亘古不息的歌谣。石碾子不仅是碾压五谷杂粮的一种生活工具,也是乡亲们一年四季扯东拉西,谈天说地的好地方。男人们去地里干活了,石碾旁成了女人的天下。谁家要磨面,其他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帮一把手。一边推着碾子,一边聊着闲话。她们谈天说地,东拉西扯,没一点儿正经。从南朝经传不知不觉地就扯上了北国的史书,后沟的婆娘硬是搭上了前村的汉子。就是谁家的娃儿调皮了,姑娘出嫁了,老婆生娃了,都是她们谈论的话题。还有喜欢咬耳根子的,俯了身子,声音压了又压,可还是被旁边纳鞋底子的婆娘听得真真切切。这里简直就是乡间新闻发布会场呢。许多奇闻怪谈,乡村政务都从这里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家家户户,倒沟通了村里村外的消息。
随着时代的变迁,村子有了加工米面的机器,石碾子逐渐丧失原有的功能和价值,在荒草间、角落里日渐破损和沉寂了。让风一层一层蒙上尘灰,让雨又一遍一遍冲刷干净。乡邻们经常端了饭碗,蹲在碾盘上“呼喽呼喽”地喝着黄亮的玉米碜子稀饭,然后,再香香地抽袋烟,就下地干活了。村民们压根儿就不关心别的事情,天很大,他们只关心自己头上那片天,地很阔,他也只注意自己侍弄的那几分田。头顶上的那片天的阴晴直接关系到他田里的收成,田里收成的好坏也直接关系着全家人的口粮。农闲的时候,村人都喜欢在这里聚会。乡间人说话没深浅,跟冬天里熬了一锅大烩菜一样,没个主料,荤的素的,谁也不会计较个一二。也有经不起耍笑红了脸,甚至动了拳脚的,过后依然聊天,依然笑骂,还是没大没小,没个轻重。其实,乡间人就是这样朴实憨厚,谁会因一句话结下恩怨。
石碾子,让人深深体味到它的沧桑、厚重和遥远,让人无限怀恋它的红火、丰收和乐趣。它不仅是作为一种生活工具延续了传统的生活习俗和生存方式,且又折射出乡村人文历史发展的进程,传递出乡村民俗文化内涵中坚韧不屈,凝重深厚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