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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兰看着远处天空的小点,一半气一半心酸,全身颤抖,然后蹲下来,抱着膝,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阿悠厚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伊兰茫然地扭头看过去,一时腿脚酸软支撑不住,摔坐在地上。阿悠憨厚粗笨的身子直接走出门,伊兰连忙把脚挪开,给它让路。
阿悠还是像平常走路一样走着,并没有多看她一眼或者停下来,伊兰的目光无意识地跟着阿悠,一直看到阿悠走出老远,才记起来今天是阿悠去菘菜地的最后第二次采样时间。
“阿悠,等等我。”她喃喃说道,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抬起手背胡乱抹了脸,追着阿悠出去了。
她陪着阿悠采完样,思路依然是浑浑噩噩的,先是漫无目的地走路,然后绕着农庄跑,一直跑,眼角渗出一些泪水,也很快被风干,不过她感受不到眼角皮肤处的板结,因为她的喉咙生疼,一直在粗重地喘气,除了这声音,耳膜里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奔流声。
伊兰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跑回住处,一头扎到盥洗室,靠着墙壁抖抖索索地滑坐下,眼前一片迷雾。
她略略清醒后,用力撑起身体,扶着墙慢慢走过去轻按喷淋器按钮。整个人费力地挪到喷淋器下,瘫坐在地上,水冲刷在她头上身上。
她侧过头,艰难地把脸微微避开去。全身虚弱无力,湿衣服混着汗水粘在身上,就这样任水满头满脸地冲下来。眼睛半闭半睁,意识模模糊糊,还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躺地上。
终于她感到有点力气了。稍微洗漱了一番,才挣扎着走出去换上干净衣服,然后一头歪倒在床上。
伊兰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迷茫过后就唯有苦笑,她毫无疑问地又生病了,那种全身发烫又发凉的感觉她熟悉得很。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昏沉。一定是在高热,伊兰心想这个自己是扛不住的,必须去医院。可是她没车。只有让医院来接她。她虚软着手点开自己通讯器,摸索着去找莫斯星医院,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预约了医院的车,然后就只能闭上眼睛等待了。
伊兰在迷迷糊糊中还能乱想。难怪失恋的人总会生病,因为情绪不好。抓不到别人,只能抓住自己狠狠作一回。这桥段真狗血。
不知过了多久,通讯器的提示音猛响个不停,她以为是霍斯北的。
这却是医院来的:“佟伊兰女士。请开放您的门禁系统,接送车已经到达您的住处。”
“好的。”她虚弱地答应,抬手伸向向日葵花盘闹铃旁边的一处按钮。手腕似乎被什么挂住了,她继续摸索着去够按钮。按上后松口气,把手缩回来时,刚刚勾住的东西断了,一粒粒的东西滚下来,弹到地面上骨碌碌四散滚开,伊兰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她困难地扭过脖子看向手腕处,原先的钻石手链没了,应该是串线断了,钻石都掉地上了。
脚步声自楼梯处响起,伊兰转头看向房门,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走进来,站定在门口,大声问道:“请问是佟伊兰女士吗?我是莫斯星医院接送车司机,工号78。”
伊兰无力地嗯了一下,男子进来走到床边,弯腰俯首看向伊兰:“请问您能自行起来吗?”
伊兰茫然地看着头顶上方压迫过来的大片人影,半晌才轻轻点头,双手想撑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抱您上车,不过您需要签署医院接送车司机肢体接触病患的同意书,不好意思,本车配备的医护机器人今日恰好维护保养。”
伊兰目无焦距地看着那男子递过来的一份文件,男子说道:“女士,敬请放心,我会秉持医护人员的基本职业素养,不会泄露任何您的生理健康状况和*,请尽快签字确认。”
伊兰在男子的指点下虚喘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男子弯下腰掀开被子将伊兰抱了起来。
她努力地看向男子,意识却渐渐消失。
霍斯北一路飞驰赶往航空港,订好了回图朵主星的航班后,转眼又取消,因为航班要等,而现在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他迫切希望离开。
他挑了最早的一个离港航班,根本不管它去哪里,直接就订下。他可以从别的地方再转道回图朵主星。可惜这个航班也要等,不过只需三个小时。
莫斯星的航空港行人并不多,显得很冷清。霍斯北满身郁气地坐着,垂眸盯向自己的旅行包,觉得真是天大的讽刺,他居然带了全部行礼,打算住到回校。
登舰时间到了,他拎起旅行包快步穿过航空港大厅,踏上舷梯时,他顿住脚步,心想从那里绕道回图朵主星很麻烦,他可以直达的,为什么要绕道?
霍斯北折身回去,仍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游目四顾,瞥到一个角落。他记性一向很好,去年他来时,伊兰就是站在那个角落远远地朝他笑。那时是子夜,她很早就来了,在航空港等了半个晚上接他。
霍斯北望着那个方向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出去,重新租了一辆悬浮车。回图朵主星的航班后天才起航,他这时等在航空港太早。
其实他应该到行政中心那里的旅馆住宿去,不过这两年,他每次来莫斯星都是住在伊兰的农庄里,一时忘了他还可以住旅馆。
这是他在车中的第二夜。昨夜他到达莫斯星后,赶到伊兰楼下,独自坐在车中,静等她清晨起床。
他按捺着性子没有敲门,不想半夜吓到她,不想打扰她睡眠,虽然他有很多话急着要问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分手,明明是她有事不提早告诉他。明明是她自行回莫斯星,一句解释都没有。
车内空间狭小,身体不得舒展休息,坐一段时间就很不舒服。霍斯北半眯半睡坐了小半夜,才想起来航空港隔壁就有旅馆。
睡着了时间很快就过去的,这是她的理论。
霍斯北皱起眉头,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半晌睁眼。启动车子,不是去旅馆,而是去伊兰农庄。
她一个人住着。四周没有人烟。他不在,鞭长莫及也就作罢,他在,撇开一切纠葛。也要守在她的门口。无关情意,只是道义该如此。
再一次回到伊兰农庄。霍斯北按着老习惯,避免车灯直射伊兰的房间,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
长途旅行后,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他有些疲累。
天色微明,霍斯北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向小楼。他知道再过不多久,伊兰就会起床。
他静悄悄地驶离了伊兰农庄。此时他并不知道伊兰不在楼内。
霍斯北到莫斯行政中心的旅馆订了一个房间。换洗过后,睡到下午。
醒来后火气已平,心中很是懊悔,他这趟来,应该和她郑重谈一次,而不是就这样话赶话莫名其妙了断的。
而且他欠她一个道歉,他的话其实很伤人。
霍斯北仍回了伊兰农庄,大门紧闭。
“伊兰,伊兰。”他敲门喊道。
没有人回应。
霍斯北蹙起眉头,立即上车在农庄上空兜圈,田里并无人影。
“伊兰,开门。”霍斯北再次回到楼下,高声喊道。他怕伊兰气极了,故意不理她,又喊道,“伊兰,我有急事。”
始终没有人回应。
他没法破门而入,又联系不到她,心里急得不行。
稍稍冷静下来后,霍斯北转念一想,她也许出门办事了,于是他开上车子到处乱转,后来发现这样不是办法,索性停在她门口守着,等她回来。
伊兰再次清醒过来,微微打量了一下房间,才放下心来,这种比家还温馨的风格必然是医院出品,她挺佩服自己的,居然在半昏迷状态还能成功联系上医院,还能打开门禁系统让人进来,碰上的接送车司机还挺有职业道德,看来以后独居生活就不用担心了。
清醒过来后肯定让她结账出院,伊兰这么估计着,就安心地等医护机器人进来给她办手续。
果不其然,医护机器人过一会儿就进来了,把伊兰熟悉的那套流程过一遍后,就让伊兰马上出院。她坐在医院的接送车中,心里暗想以后生病还是昏迷的好,医院管接送,而且病况越严重越会优先就诊,也不需要自己走去量生理数据,清醒了给钱就出院,比自己撑着去看病要省事多了。
路上天色已经黑透,伊兰看看时间,心下诧异,这次治疗的流程有点长,她昨日让医院来接,今天这么晚才给她送回去。按她过去的经验,一般发烧治疗一个白天就可以了,这次都要一天一夜多了。
她瞅瞅司机,有些惶恐,话说来接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不确定那人和如今这一个是否同一人,这个看上去面相还像善人。
“请问,昨天是你来接我去医院的吗?”伊兰紧张地问道。
“不是。女士,您可以查看您的就诊记录。”
通讯器上的个人*信息里有健康状况,几次医院的诊断病历都在里头,伊兰点进去看看,她是昨天下午被接走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鉴于她短期内几次生病,因此生理体征数据测量的次数增多,注射药物前后连测了七八回,所以花的时间长。
她一看没别的问题,时间写得一清二楚,完全对得上,接送人、主治医师、医护机器人都有工号,伊兰才放下心,她还是妥妥当当的,遇上的是正直敬业的好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