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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丈夫是她最小的儿子。
有人说婆媳两个属相一样,不容易相处。我们却亲得象真正的母女,她总对人说我是她的小女儿。
婆婆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是一个善良而又絮叨的老人。儿子出生后,我们开始了真正相处的日子。经过短暂的磨合,生活习惯的不同没有成为感情的绊脚石,婆婆和我相互从心里接纳了对方。
婆婆对儿子特别好。儿子小时候很淘气,刚学会走路,就满地乱跑,婆婆怕他摔着,每次都在后面边追边喊:“小祖宗,跑慢点,跑慢点。”那时,一老一少这样的竞跑比赛是家属院每天固定的风景。家属院的人常常对我说:“哎呀,你婆婆看孩子可真尽心呀!”
那时候,我常常感觉缺乏睡眠,只要回到家,就想躺在床上睡。婆婆体量我,每天中午吃过饭,就抱儿子下楼,让我好好午休。我心里过意不去,让她也休息,她总笑着说:“孩儿娘都是瞌睡多,我年轻时也这样,总是睡不醒。现在年纪大了,想睡睡不着,孩子我给你看着,你好好睡吧。”
婆婆心软爱哭,常常为一些不相干的事哭。有一次,我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婆婆在客厅抽泣。我赶紧跑过去,急着问怎么了?她哭着指着电视不说话。电视里有一个老太太正对着镜头哭诉说着什么,我问婆婆这个老年人怎么了?婆婆抹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她说话我听不懂,我是看她哭得那样伤心,就跟着哭了。”
看着哭得一踏糊涂的婆婆,我笑得蹲在地上说:“你好歹弄清楚是咋回事再跟着人家哭呀。”
婆婆小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看电视时有时看不懂,常常闹出笑话。有一段时间,电视里常常有娃哈哈的广告,那个母亲模样的女人说她儿子喝了娃哈哈个子长得高长得快。这个广告播了很长时间,有一天,婆婆终于忍不住说:“长高啥呀,他天天出来,还是原来那样,我咋没见他长高呀!”我听了哈哈大笑。
婆婆做人很坚强,宁肯自己吃苦,也不愿让我们为她担心。
儿子三岁半时,她的左腿长了一个疙瘩,起初很小,她总是说:“没事没事,不疼不痒的。”我们也就没当回事。过了两、三个月,有一天我看她从凳子上起来时,有些吃力的样子,问她怎么回事,她还笑着说:“人老了,毛病就多了。一猛站起来,这腿有些不听话了。”
我拉开她的裤腿,看到那个疙瘩大了许多,象个小鸡蛋。我按了按,她吸了一口凉气,很疼的样子。我当时要陪她去医院,她坚决地不肯去,轻描淡写地说:“长个疙瘩有啥检查的?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可能是腿上有炎症,我吃些消炎药过几天再说。”
看婆婆那样轻松的表情,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时儿子已经上了幼儿园,我们虽然不止一次地要求公公婆婆来和我们一起住,但婆婆就是不肯。她说她闲不住,还要回老家种些庄稼。又说公公退休后和村里的一群老头打打牌、聊聊天挺美的,来城里住着会不习惯的。
后来趁着一个星期天,我们带着儿子回老家看望婆婆和公公。一进家门,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平时回去,只要儿子在门口喊一声:“奶奶!”婆婆马上就高兴地答应着迎出来。
可是那天,儿子喊了几声,婆婆只在屋里答应着,没有出来迎接,只有公公笑着挑开挂帘迎了出来。我推开房门,看到大夏天的,婆婆却穿着棉裤在椅子上坐着。看到我们进来,努力地想站来,被公公训了一句:“你别动了,老实坐着吧。”
我和丈夫急忙问:“这是怎么了?”
公公回答说:“你妈腿上的疙瘩疼得她晚上睡不着觉,前天去做了手术,把那疙瘩挖掉了。”
“在哪里做的手术?你做手术怎么不告诉我们呀?”我和丈夫生气地问。
婆婆象做错事的孩子,讪讪地笑着说:“这腿越来越疼,总疼也不是办法,我就到村里卫生所把疙瘩挖了。”
公公说:“你妈不让告诉你们,怕影响你们的工作,做手术也是她一个人去的。”
看着婆婆满头的白,想到她宁肯一个人躺在床上面对手术的疼痛,也不愿让我们为她担心,我的泪刷地一下流下来。我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声吵她:“你怎么这样?做手术应该去医院,你怎么能在村里做呀?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婆婆本是要安慰我的,刚笑着说了句:“没事没事,我好好的呢!”她的泪也哗哗地落了下来。
本来想疙瘩挖掉了,婆婆的腿就会好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次手术不仅不算成功,它还引发了三个月后的又一场大手术----由于村医水平很低,做手术前并没有检查是什么因素形成了那个疙瘩,所以,只是肤浅地挖掉它,并没有做彻底。婆婆的腿病很快就复发了,又一个疙瘩长了出来,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疼。
这次我们不再征求她的意见,坚决把她送进了市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一刹那,我们都惊呆了——恶性瘤!也就是俗话说的癌!
那一刻,我全身都在抖。避开婆婆,我和丈夫还没商量怎么办,两个人先哭成了泪人。当时我们下定决心,不管花多少钱,也要给婆婆治病。为了确诊,我们把婆婆送到了郑州肿瘤医院检查,结果和市医院一样。
住院后,我们瞒着婆婆,只是说在村里做的手术不彻底,这次再做一遍。而那时,为了阻挡癌细胞蔓延,医生给的建议是要端掉婆婆整条腿的。婆婆六、七十岁的人了,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建议!
为了使手术达到最好的效果,丈夫和三哥到郑州请了最好的外科医生来做手术。或许是这个医生医术高明,或许是婆婆福大命大,婆婆不仅保住了腿,而且经过半年多的休整,婆婆又能下地走路,忙忙活活了。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闲不住的、絮絮叼叼的、心善爱哭的婆婆了。
婆婆不是亲妈,却和亲妈一样,是我生命中至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