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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车子现在开到那里了?”
“车子刚出发不久,我们坐的是客车,他临时有事不能送我们了。”
“那好那好,我现在就去车站接你们。”
“不急呢,还早着,你等等再去车站吧。”
“没有关系,反正爸爸也没事,我现在就去。”
搁下爸爸的电话,想象着此时爸爸正急匆匆赶往车站,想象着他在车站满怀希望地等待女儿的归来,心便酸酸地泛起幸福的疼痛,温热的眼泪一下子涌起并模糊了双眼。身边的儿子一直流连窗外的风景,并没有在意我细微的变化,我便悄悄地顺着儿子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无语!
车轮滚滚向前,窗外的风景稍纵即逝往后移动,渐渐“画面”的主题由城市变为了乡村,满目铺展的是令人感动的厚重绿色,它肆无忌惮地覆盖着田野,覆盖着村庄。在河岸、田梗、屋前、屋后几乎所有绿色的缝隙,都塞满了喧哗喜气的金黄色油菜花,阳光的照射下它们是那样的富贵闪亮。眼中的水雾渐渐蒸腾在春天的美景里,可定神的瞬间,满脑子依旧浮现爸爸那清瘦的身影。
从小到大在所有的姐妹中,也许是因为我的乖巧,或许是因为我的最小,爸爸一直偏爱着我。以前在学校,爸爸总能从老师的口中听出自豪,虽然最后考的并不是理想的学校,可在他的心里我依旧是他的骄傲。他的关爱化在一个个细节里,就像酒一样,让我能够捕捉,让我能够体会。所以一直为拥有这样的爸爸感到自豪。
可十四年前因妈妈的去世,一切都改变了。爸爸在妈妈去世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又重新找来一位后妈,那时我还没有毕业,年少不经事的我,认为爸爸变了,变得陌生,变得不再是以前的爸爸。我们还没有从亡母的伤痛中走出,又怎么能去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当时竭力反对爸爸的做法。
“宁死做官的老子,不死讨饭的娘。”“有外娘就有外老子。”等等的说法一一从街坊邻居的口中灌入了我们的耳朵里,所以更坚定了我们对爸爸的反对,有句俗话“箍紧必炸”爸爸看我们姐妹们越是反对,越是偏偏坚持,最后这场战争以爸爸“孤立无援、众叛亲离”为代价获得“胜利”
那个女人成了横亘在我们父女间的屏障,让我再也无法感知从前的爱。妈妈的去世已经将一份温暖的母爱带向了天国,可如今爸爸的再娶又将一份无言的父爱给收回。我一下子从幸福的云端坠下,时常在睡梦中沾湿枕巾。我躲避他,孤立他,甚至恨他。
无家可归是份凄凉,而有家不能回又是何等的痛苦?那时星期天总是一个人呆在学校的宿舍不愿回去,好强的我不管内心有多苦,可在同学们面前还要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强,因为不愿意吐露自己的心思,是害怕接受别人怜悯的目光。所以就这样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一直到毕业
那段日子里我时常哼起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每每唱到痛处,都会暗暗流泪,责怪命运多桀。真的好想有个家,所以后来认识现在的老公并决定嫁给他,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在他那里能找到“家的感觉”
幸福的小家生活让我渐渐淡忘曾经那个家带给我的伤痛,随着孩子的出生,也渐渐能体谅爸爸以前所作的一切,他为了选择自己的生活,又不能得到子女的理解,尤其是他偏爱的我又如此“恨”他,躲避他,想想他心里其实也很苦。但不知为什么与爸爸之间终究寻不会以前的默契。
一年中我回爸爸家屈指可数,除了过年过节非去不可,才会踏上那个家门。爸爸也很少到城里来,就是来也很少打搅我们,每次总在电话里获悉他上次来城里的消息,问他怎不来找我?他总是推脱我们工作忙,不能给我们增添负担,每每听此,总会揪心一阵。爸爸话语里掩藏不住想要看我的念头,但想到他曾经带给我的“伤痛”他又克制住了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将对子女的爱深深埋藏在心底。
每次爸爸获悉我们姐妹要回去的消息,总是显得手忙脚乱,明知道因为有车我们很少在他那里过夜,但他依旧铺设好床铺,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像迎接贵宾一样等待我们回去。每次到了那里,他什么事也舍不得让我们做,说什么别把衣服弄脏,有他和老太婆就行了,所以我们总是晃膀子聚在一起闲聊。一边的他却一会儿厨房一会儿客厅跳跃着忙碌着,时常经过我们身边,总用蓄满爱意的目光瞄上我们一眼,看得出他内心的高兴,因为天下的父母都喜欢清享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更何况他家里已冷清许久!
每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等他和老伴为我们大家忙碌出一桌好酒好菜,我们像例行公事一般吃完,之后就准备着离开。此时他一边收拾桌上的残羹,一边挽留我们多呆一会儿。子女往往跟妈妈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面对不善言谈的爸爸又能说些什么呢?因缺乏着交流,所以父女间的那份微妙隔阂一直存在着。再加上爸爸的老伴对我们总是有着过分的客套,让我们丝毫寻找不到家的温馨,我们似过客一般总觉得这个家的陌生,所以这感觉也导致我们不愿意在爸爸那里多多逗留的缘由。
当大家说着各自离开的理由时,爸爸没有再坚持挽留。只是放下手中的活,一旁静静看着我们收拾行李,此时,爸爸浑浊的眼神里总闪过一丝落寞,手脚无措近似有些紧张,嘴里总是重复着叮嘱我们工作要尽责,多吃苦之类。我们随意应答着走出家门,感觉到爸爸情绪的低落,却又不知该用什么言语与行动去抚慰他,有意无意间这已成为我们子女对他的一种“冷漠”方式。
他将我们送到马路边,挥手看着我们的车子开离他的视线,每次转头也总能看见爸爸那清瘦身影站立在风中。当他转身回去,面对偌大的家经过短暂的热闹一下子又回归清冷,他内心该是怎样的失落,且这样的失落总要维持一段时间吧!
又是一年清明节,每年的清明节总被伤感的风吹起失落,也总是加浓着对过世妈妈的思念。昨天本想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回家扫墓的事,可我的电话还没打出,就接到爸爸的电话,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当我告诉他第二天孩子爸开车送我们回去时,电话里的他显得格外高兴,应承着让我们早点回去,他准备午饭。可一早老公临时有事不能开车送我们,我和孩子只好去车站坐车回去,所以也才有了刚刚在车上的那个电话。
“我现在就去车站接你们。”每一字眼都透着爸爸的呼吸,爸爸的爱一直存在着,不是吗?在父亲的眼里孩子永远是长不大的,无论孩子行走何方,无论孩子犯了什么错误,家中都会有他的宽容和牵挂。而正拥有着这份宽容与牵挂的我是何等的幸福呀!我不能再失去这份亲情,也许失去了,将永远无法珍惜,不觉眨眼间,辗转的泪水悄悄滑落
亲情,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一种无法推卸而又无比甜蜜的负荷。她缠绵成细密而柔长的情愫,让我们依偎,让我们眷顾,让我们深深地留恋。也许时空的隔阻,使我们聚少离多,但亲情的暖意将是我们最恒久、最紧密的连索。让们我珍惜身边的亲情,共谱一曲爱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