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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余祐微有任何反应,藏在她余光中的噬神兽就先发出了一声赞叹,「真是饕餮盛宴啊!」
这一句感叹,倒是缓解了余祐微的紧张,毕竟连司乐瑶要如何对付他们都还不知道,噬神兽就已经等着放饭了。
「好吵。」司乐瑶后脑的那张嘴淡淡的说道,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的听到了它这轻声的低语。
她身后的那张脸自然也听到了,原本的嘈杂吵闹瞬间变成了鸦雀无声。那张脸上原本只有散乱,突然连续幻化成无数人的脸,有男女老幼足足几十张脸,不知司乐瑶用了什么手段,他们的面目痛苦而狰狞,凄厉的哀嚎着。
听到这些惨叫,司乐瑶脑后的嘴巴这才心满意足的咧开,「还是这个声音最好听。」
惨叫声声声入耳,仿佛要从人的耳膜直接冲破天灵盖,梁源接受了这世上众生包含魂灵精怪这个设定以后就淡定了许多,余祐微已经想要捂耳朵了,可他却依旧岿然不动。
正当余祐微想开口阻止司乐瑶时,她在那张破碎又怪异的脸上看到了一张一闪而过的面孔——王秀琴,王秀琴的表情跟她梦中的样子很像,双眼含泪,欲言又止。
余祐微的心瞬间沉到了脚底板,她不敢置信的细细打量那些闪过的脸庞,果然,又看到了几张在阳光养老院的资料中看过的面孔。
余祐微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僵硬,连想动一动指节都不能做到,她声音颤抖的问道:「阳光养老院最近死去的老人,也是你做的吗?」
魏然先是吃惊的看向余祐微,见她僵硬的站在原地,眼中的泪水像是随时准备喷涌而出,又看向了面前的司乐瑶。
他们看不到司乐瑶的正脸,可她脑后那张姑且称之为脸的东西却得意的笑了,「你发现了啊?」
余祐微不敢相信司乐瑶会这样做,这跟她的初衷已经完全相违背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跟你那些姑姑伯伯有什么区别?」
「不要跟我提起他们!」司乐瑶大声喊道,「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我比?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以为是的说教?」
说着,司乐瑶双手高举,那张缝的脸向三人飞去,「我每天都能看到他们,觉得他们活得十分痛苦,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等待,等待过后再失望,不如让我来给他们解脱,让他们跟我一起杀了那些不肖子孙,这是我赐予他们的救赎。」
魏然祭出铜镜,口中念着咒语,铜镜瞬间涨得好似一面大鼓一般,刚好将那张巨脸映入其中。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收!」
司乐瑶的双手不断向上举起,手指弯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似乎正在奋力挣扎。而魏然也并不轻松,他的眉头紧紧锁着,手指不停变换手势掐诀,本就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此时更加毫无血色。
余祐微和梁源站在魏然身后,焦灼的等待着,余祐微握紧了魏然刚刚递到她手中的那把木剑,心中却想起了噬神兽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如果她是被毕方选中的那个人,那么她自身一定是蕴含着一定灵力的,只是父母为了保护自己封住了灵力,如果能有办法冲破封印,自己是不是就有能力在这样的时刻帮上忙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傻傻的站在一旁。
余祐微从小就很独立,不爱求人帮忙,可她最近遇到的这些事却都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只能期待别人的感觉太差了,就算是可以借用毕方的力量,也只是作死而已,这一切都令她十分难受。
「噬神兽,我有办法帮一帮魏然吗?」余祐微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高,遮住了嘴巴防止梁源看到,压低声音对噬神兽说道。
「等我吞噬掉这些
怨灵,你就可以跟我分享成果,但我还不知道这些怨灵能让你我成长多少。」噬神兽也紧张的盯着魏然和司乐瑶的较量。
「也就是说我现在帮不上忙吗?」余祐微的语速很快,噬神兽听得出来,她的心情非常急迫。
「嗯。」噬神兽罕见地安慰起余祐微来,「你看魏然厉害吗?」
没等余祐微回答,噬神兽又接着说道:「像他这样的天生良能,也要修炼十几年才能堪堪与一些厉害的精怪对抗,你这种灵力被封印二十几年的人,需要的时间更长。」
「谢谢,我丝毫没有得到安慰。」余祐微不再理会噬神兽,一眼不眨的盯着铜镜前的巨脸。
终于,在司乐瑶的一声哀嚎下,巨脸被收入了铜镜。魏然似乎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收回铜镜时似是没有站稳,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动作被余祐微和梁源看在眼里,纷纷打算上前扶住他,可魏然眼神凌厉地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二人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梁源为了掩饰尴尬,硬是没有放下抬起的手,转而去拂了拂额前根本不存在的留海。
再看向司乐瑶时,她后脑的双眼竟涌出了血泪。没错,是涌出,汩汩的鲜血不停流出,很快将她背后的衣衫沾湿。
余祐微有些惊到了,一个人怎么能流出这么多血的同时还稳稳的站着呢?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疑问有些太浅薄了,那些流到地上的血液立刻变成一滩会移动的黑色液体,飞快的朝他们蜿蜒前行。
「千万不要让那些液体碰到!」魏然大喊着提醒余祐微和梁源,随即便祭出一张符纸,掷向地上那摊黑色的液体。
余祐微和梁源在魏然下令之前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毕竟任谁都不会觉得被降头师眼里流出的黑色液体沾上会是一件好事,魏然声音还未落下,他们二人便拔腿跑向了楼梯。
「往上跑!」余祐微抓住梁源,拼命奔跑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看身后的魏然。
魏然却顾不上看他们,符纸截住了液体继续向前流动,却无法阻止它又流向了四面八方。
「木剑!」魏然朝已经跑上楼梯的余祐微大喊道。
余祐微手中紧紧握着木剑,这个距离无法扔到魏然手中,她咬了咬牙,叮嘱身边的梁源,「你继续跑,我去把木剑给他。」话音刚落,就头也不回的朝魏然跑去。
「哎……」梁源其实想说,让他去给魏然送木剑,毕竟他是一个男人,步子迈得更大,来回跑得也更快一些。
余祐微跑到魏然身边,将木剑塞到他的手里,随即就想往楼上跑,可蜿蜒的血液已经把他们二人围在了当中。
那黑色液体在旁人看来只是一汪脏污的液体,可魏然的阴阳眼却看得清清楚楚,在那脏污的液体当中,有无数只手在爬动着,伸展着,似乎想要将被围住的他们撕碎。
余祐微咬了咬嘴唇,不等噬神兽阻拦,便急急地将手腕递到魏然眼前。
「干什么?」魏然正盯着地上那黑色的液体,突然一只纤细的手腕挤到了他的眼前,反倒挡住了他的视线。
「实在不行,就用我的血试试吧?」余祐微一脸的大义凛然。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余祐微这一举动倒是逗得魏然一笑,「我用你的血做什么?」说完,趁着余祐微还没反应过来,就快速念起咒语,将木剑放到一米来长,立在半空当中。
那木剑跟余祐微使用过的,散发着赤红光芒的木剑不同,魏然驱动的木剑是蓝紫色的,寒光刺眼。
「司乐瑶,我本想留你一命,可你冥顽不灵罪孽深重,今日你这命我怕是留你不得了!」魏然伸手取过木剑,余祐微在他身边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那木剑此时像是玄冰利器一般,魏然将木剑轻
轻划在那瘫黑色液体当中,那液体竟发出了无比凄厉的哀嚎,那些伸向虚空的手本就阴寒无比,如今被木剑碰触,却像是碰到了极寒的存在,纷纷缩回了黑色的液体里。
「哈哈哈哈哈……」司乐瑶有些癫狂的大笑着,侧身对着魏然和余祐微,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似是两幅面孔轮流笑着。
「小道士,如果你今日能杀了我,那也算是你的本事!」话音未落,司乐瑶几乎及地的长发如同被疾风吹动的厚重云朵,在虚空中起伏涌动,不多时,从司乐瑶娇小的身躯当中,竟然剥离出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那蜘蛛通体漆黑,身形巨大,光是肚子就能将司乐瑶整个人装入其中,更不要说它每条腿上都还长着匕首般锋利的绒毛,那样子可怖至极。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里修得如此程度了?」司乐瑶脸上的表情癫狂而又脆弱,那张可爱的娃娃脸煞白得如同一张摇摇欲坠的骨瓷碟子,只要一口气吹过去,它就会粉身碎骨。
「因为我吸纳了这只阴蛛!它日日夜夜饮我血啖我肉蚀我骨侵我魂!我承受这些痛苦,就是为了将我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那些使我不得不走到如此境地的人!」
余祐微看着那只阴蛛,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那阴蛛光是看着就令人胆寒,司乐瑶竟将它吸入体内,可想而知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噬神兽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来不及了,她的魂魄已经不能单独抽离出来了,我原本还在想是什么让她成为了凶灵,原来是与这阴蛛缠绕太久,她的魂魄不能承受这么多恶意,便生生的将自己的魂魄逼成了凶灵。」
余祐微还想反驳些什么,她并不想看到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更不想看到司乐瑶那个可以预见的下场。
「有时候,死亡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噬神兽认真的看着余祐微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只有这一种解脱的方法吗?余祐微闭上了眼睛,她心里明白,杀了这么多人的司乐瑶无论如何也不该保留继续作恶的能力,她也应该受到惩罚。
可她一开始终究只是一个父亲被害死,又被亲人欺辱的小女孩。这一切究竟可以从哪里挽回?如果司乐瑶的姑姑伯伯没有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就不会有今天的司乐瑶,人心之恶,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底线。
「你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司乐瑶的声音比之前空灵了许多,「可你们既然不肯放过我,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说着,目光又移向楼梯上的梁源,「还有你,你倒是十分幸运,我不会让你死于多头降,我会给你个痛快。」
「他身上的降头就不用你来操心了!」魏然朗声说道,「只要我杀了你,他身上的多头降自然就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