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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教给白莲花聚魂之法时,曾表明疑惑,分明无极宫也有聚魂之法,为何还要跟他求?白莲花自然不能泄露姒檀之秘,只道一来多一个办法多一重保障,二是将来若有需要,他不希望自己像蒙臣那样,每天都守着一个压根不记得他之人。
一个多月来,魔宫中很不平静。若非姒檀早有准备,仔细敷衍着蒙臣,定要穿帮了。
“凄惶”重生最初尚方便曾斗胆提出质疑,蒙臣一怒之下险些将他处死。而今尚方旧话重提,且拿性命担保,蒙臣斥他空口无凭,却着他去查明证据,名为让他死心,今后安分守己,实则只怕已将信将疑。
姒檀的秘密岌岌可危,验证一切的关键正在白莲花是否也能重生。
近日有宵小在玄清山外围窥探,奈何霄霜的结界高明,它们注定一无所获。今夜忽然大雨倾盆,严厉料定来人必是龙君,一跺脚出了结界,果然见他站在云头上。
不同于西海龙王假扮的那个他,严厉没从他脸上看到半点负面情绪。一身缟素并未让他现出柔弱之气,反而因为双眼中的桀骜和邪肆,让他比姒檀更加锐气逼人。
这就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但他身上酒气浓重,似乎略有微醺。
严厉稍一打量他,心思疾动,二话没说就动了手。
龙君一味躲闪,眼波沉沉地乘隙审视着严厉。见她气色不佳,却横眉竖眼,如同见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龙君颦眉解释:“我来不为继续先前之战。”
“岂有此理!当我不知你是哪个!”严厉手下愈发凌厉。
龙驹继续解释:“被你砍断了的手臂,岂是用变身术能弥补回来的。即使重塑肉身,至少也须三五年才行。况且那厮重伤未愈,岂会自己上门来寻衅。”
严厉甚想不管不顾,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又心知而今与他动手定要吃亏,也不可贸然躁进,坏了晧睿仙师的大计,遂强忍住滔天怒火,脸上装作一愣,收手站定道:“果然是你?你来何事?为何要扰乱山中气候!”
她虽在质问,语气表情却万万已经称不上冷厉。
龙君略一拂袖,风来云散,雨停天霁,然后定定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侵略的企图。严厉冷冷与他对视,表现出适当的戒备之态。
“你夫君情况如何?”
听这一问,严厉恨不得在他脸上扎几刀,看看他的脸皮究竟是有多厚,嘴上却答道:“劳你挂念,我替夫君在此谢过。只是他纵能重生,却将跟凄惶一样,学识功夫,以及亲友师长的一切都记不得了,还要费些时间心力,帮他从头来过。唯恐……”
她蛾眉深蹙,后边沉吟不说。
龙君了然接话道:“本当我的余生不至无趣,孰料他会遭逢变故。倘若他真待你有情,失去记忆也完全不是阻碍。譬如凄惶虽不记得蒙臣,不也跟她相处愉快么。”
严厉以一声叹息表示烦忧,心里如被一万头猛兽践踏而过,可她必须先拿出一点诚意。
龙君问:“你打算如何报仇?”
“尚且无暇念及,总之不会轻饶了那厮。并且……”
“怎的?”
“只怕往日有些人事,真是我误会你了。”
“譬如什么事?”
“譬如天枢之死。”
“还有什么?”
“赘述已无用。”
“你能想通甚好。”
“可惜晧睿仙师极有原则,心肠冷硬,若非我夫君是他衣钵弟子,东华帝君又是一方首领,无极宫的聚魂之法也不会外传,不然你费些功夫,横波会回来的。”
龙君深深看着严厉,渐渐弯起嘴角。
严厉简直想剖开他胸膛,挖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颗怎样的心,竟叫他有这等心性,到今时今日还能对她笑得如此明朗?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我来主要是想找你喝酒。可是山外有结界拦阻,我若是以礼求见,霄霜真人必定不肯容我进山,若我强行闯入,恐会让霄霜真人元气受损。只好拿山中生灵的性命相胁,逼他放你出来。”
心知他顾忌霄霜的身体,是也想霄霜能早早修复炎之灵,严厉以退为进道:“我夫君离不开我。你找别人喝去吧,慢走不送。”转身就要跃下云头。龙君迅速拦到她前面,伸出的手中提着一只小酒囊,上面描画着一枝栩栩如生的桃花。
龙君怅惘道:“无人陪我,我也无人可找。”
严厉心念电转,料想他虽有些耍无赖的架势,之前言行却颇有耐心,与他性情极为不符,必定他除了探究白莲花的状况,还打着别的算计而来。
而他痴爱的桃花,或许就是突破他心防的弱点!
严厉遂幽幽叹口气道:“你如今已贵为神尊,岂会连陪你喝酒的人都没有。”
“我早跟你说过,世上能与我相配之人,唯有你。能与你相配之人,唯有我。我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当年听来让人心下震动,如今却委实可笑。严厉按捺性子等后话。
他道:“几百年来,我一向都是自己酿酒,自己喝。后来造出却邪上天,常跟南无共饮。彼时觉得佳酿有人共享,实为平生快事。再后来遇见你,在大荒山跟你三五不时对饮闲话,又是另一番美妙滋味。而今南无已死,凌柯与你我不共戴天,能陪我喝酒的唯有你。”
严厉毫不客气地讥讽他道:“我婆婆假扮我那些年间,显然没少陪你喝酒。”
龙君眼波一鸷,却听严厉又说道:“当日在血池,我脱魂飞过溟河黑水,瞧见凌柯那厮给你看我当年写的备忘录,上面有一大片空白之处。”
龙君明显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及这事。
“今晚我真不便与你喝酒。”严厉道:“当年没将你的话记录下来,定是我不想记得它们。可是不知为何,而今我却又甚想知道,当时你说的究竟是些什么话。”
龙君再度露出笑容,“既是今晚不便,那便明晚你来凌阳山,我把那些话再对你说一遍。”
严厉假装踟蹰了一下,这才好声应承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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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心机,论及伪作演戏,严厉自认十个她也不及龙君。
但她深信白莲花的话——与武力相较,思考和计划是更加强大的武器,一个人若是处心积虑去做一件事,总能有点成效。
用功一个多月,她首先学会的是用五官和肢体表达情绪。
自然,这得归功于白莲花。
“面带愁苦要怎么做?你教教我,免得我误事。”听她这么问,白莲花看她一会儿才指点她。她又问别的。白莲花逐一解说。她用足心思,很快便学会了,个多月来常常对镜练习,已能收放自如。
其次是察言观色。这是门大学问,白莲花以她熟识的数个人为例,给她详细解说。
“父皇母后和公爹婆婆都不会害我,说他们无用。”
于是白莲花就以龙君为例,又是细细一通解说。
严厉认为南无受龙君胁迫,难免日后不害她,也须说一说。白莲花却笃定道:“纵是他真信了我的话,有心做回凌柯,也万不会害你。”
严厉不以为然。
白莲花虽笃定什么,也给严厉仔细说了说南无,之后他却好几天都沉默寡言。见他反常,严厉心知他只怕洞悉她的心思,审时度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而郁郁寡欢。
严厉私下拜请道:“公爹请去开解开解他。”
“开解个屁!等给他聚完魂,自然就烦恼尽消。”
严厉一惊,“公爹不会是说……他真会失忆?”
“唔,”霄霜摸着下巴道:“失忆倒是不会,骄矜一下是肯定的。”
严厉深感迷惑,“老夫老妻的,孩子都有两个了,他还有什么好骄矜的?”
霄霜笑得讳莫高深,还真挑了个日子跟白莲花独处半日,爷俩在听涧石上品茗长谈。然后严厉发现,白莲花变成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问他有什么喜事,他却一味摇头,一字不漏。
严厉无心深究,只管悄悄打着自己的主意。
而今机会终于来了,她岂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