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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笑含笑走过去,扫一眼他手腕上的老佛珠,坐下,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笑道:“怎么突然开始信佛了?”
杨成蹊一脸的高深莫测:“佛学的高深岂是尔等凡人能明白的。”
“啧,你这可就犯了嗔戒啊,”王三笑悠然地笑道,“小心佛祖怪罪。”
“别提了,”杨成蹊从腕上捋下佛珠放在掌心把玩,“都是我爸那老头给闹的。”
“怎么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那小妹要订婚了,妹夫是恒运魏家的老幺。”
王三笑眼中一丝奇诡的光芒闪了闪,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一笑道:“哦?那可要恭喜啊,杨小姐国色天香,魏老七英俊潇洒,真是一双璧人。”
“璧什么人啊,”杨成蹊一脑门的官司,“本来是件好事,没想到我爸某天早上一睁眼,说这婚事我那死去的妈不同意。”
王三笑一愣:“嗯?”
“老太太给他托梦了,”杨成蹊一脸的如丧考妣,死气沉沉道,“说妹夫在家排行老七,以后指不定才能分多么点儿家产,略亏。”
王三笑没料到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颇为复杂地感慨一声:“竟会这样……”
难道因为这个,魏琮就不会和杨灵秀订婚了?
王三笑在心底冷笑一声:没有杨灵秀还有李灵秀、张灵秀……以魏琮的尿性,只要能给他的权谋之路增加点筹码,骡子他都能娶。
“你说这事儿绝不绝?告儿你,还有更绝的,”杨成蹊两眼发直,“我爸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根正苗红、老而弥坚,要对一切牛鬼蛇神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王三笑吃了一惊:“什么?”
杨成蹊沉痛地捂住脸:“老头用各种渠道请回来无数尊佛像,什么禅宗、密宗、大乘、小乘,并号召全家一起来信佛,要用高深的佛法镇住我妈那死而不僵的亡灵。”
“等等……”王三笑彻底懵逼了,眨巴眨巴眼睛,“令尊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吗?”
杨成蹊木着一张脸:“他说这叫以毒攻毒。”
“高招!”王三笑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心里疯狂吐槽:这些熊老头是一个比着一个的能作死啊,你们消停点儿能怎样!
“然而我妈还是锲而不舍地托着梦,”杨成蹊的脸色透着灰败,“我爸觉得是请回来的佛像不够大的缘故,表示要请一尊大尺寸的,起码要一人高,还得是浑身鎏金的老佛像,有个几百年历史,这样的佛法最无边,一定能镇住我妈。”
王三笑琢磨半天:“大尺寸的老佛像虽然难找,但并不是没有,多费点儿功夫罢了,只是……”他看向眼前一脸晦气的杨大少,“冒昧地说一句,令尊这事儿吧,找佛祖作用不大。”
“他得找心理医生,”杨成蹊沉痛地说,“我爸就灵秀这一个女儿,常念叨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唯恐嫁得亏了。”
“……”王三笑心想还是看心理医生去吧。
接了这个委托,走出咖啡厅,王三笑坐进车里,对熊二道:“去查查魏琮哪天订婚。”
熊二正在狼吞虎咽地啃一个小苹果,闻言顿时噎住了,半天才顺过气儿来:“卧槽,这货要订婚???”
“是啊,”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玩着手机,抬眼对他嫣然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这得多少恩情了,不得送一份大礼?”
熊二想了想自家小老板能送出的大礼,不由得有些担忧:“你要喂他吃枪子儿?”
“胡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王三笑心情还不错,笑嘻嘻地伸手捏捏他的腮帮子,“娶上媳妇了,我是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呢。”
“……”熊二的小苹果啃不下去了,战战兢兢地任他捏着,心想:你的眼神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
熊大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突然沉声道:“别笑了。”
王三笑一愣:“嗯?”
“笑得跟哭似的,”熊大将视线漠然转向前方,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
王三笑的笑容却更大了,他仰头哈哈大笑,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眼角沁出了生理性的泪光。
熊二没说什么,悄悄递上一盒纸巾。
王三笑抽出纸巾,捂住口鼻,笑声渐渐沉闷下来,半晌,他仰在靠背,慢慢闭上眼睛,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消失在鬓角的发际。
用一张纸巾搭在眼睛上,王三笑淡淡道:“康天真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刚才康少打过电话过来,说魏老还是不肯卖。”
王三笑点点头,“情理之中,老爷子不缺钱,《春江花月夜》这样的心爱之物自然是不肯轻易出手的。”
熊二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
“嗯?”王三笑扯下纸巾,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他,心想这货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只见熊二左右看了两眼,一脸神秘地从前座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阴森森道:“绑了魏光耀,我就不信那老头还不卖。”
“……”
熊二得意洋洋地微笑:“这是最好的办法。”
“好你大爷!”王三笑一巴掌按在他的大脸上,疯狂揉搓,“老头有警卫兵!还有三个儿子在军政!你敢去绑他孙子???”
“!!!”熊二顿时傻了。
王三笑□□够了,用力将大脸推开:“信不信他拿火箭炮轰了你!”
自知理亏,熊二被欺负得很老实,揉揉被搓疼了的大脸,嘟囔:“那现在怎么办?
王三笑转眼看向窗外,微微眯起眼睛,轻笑一声:“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魏琮自然会把画给康天真送去。”
“为啥?”
“因为他是个傻逼,”王三笑嗤道,“熊大,在前面停下,这车是魏琮的,给他丢在路边,手机全都关机锁到超市储物柜,正好前面有个温泉会所,咱们泡温泉去。”
泡温泉多舒服啊,温暖的热水,清净的雅间,悠远的音乐,王三笑在水下舒服地摊开四肢,浑身被热水泡得粉扑扑,半睡半醒地眯上了眼睛。
熊二披着浴袍蹲在岸边,领口大敞,露出健硕的漂亮肌肉,他端一杯米酒喝着,吊儿郎当地笑道:“那姓魏的挺猛啊。”
熊大端坐在水里,浑身肌肉虬结,如一尊无欲则刚的金身罗汉,闻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微微笑起来:“是挺猛。”
王三笑被二人说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下才发现自己满身吻痕,胸口尤其暧昧淫/靡,不由得拍着水哈哈大笑:“他要是不猛就没这些事儿了,我早八百年就踹了他。”
“哎我说,”熊二十分好奇地问,“你喜欢他什么?”
王三笑想了想,伸出猩红的小舌尖,有些回味无穷地舔舔嘴角,笑道:“就是喜欢他猛啊。”
熊二眼睛一转,居心叵测地献上一条毒计:“不如我们……把那玩意儿给废了,这事儿就一了百了了。”
“胡扯!”王三笑道,“我觉得把他整个人都废了,只留那玩意儿,还比较实用。”
三个人泡在水里,放飞头脑风暴,畅想了一下午怎么废魏琮,最后通体舒爽地爬出温泉,仿佛真的废了魏琮一样特别满足。
在温泉会所好好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王三笑倚在窗前抽了根烟,走出房间:“走,咱们去找康天真玩。”
到了酒店里,从电梯中出来,王三笑眼神倏地狠戾起来,只见康天真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高大健硕的保镖。
康天真从来不带保镖,这是怎么回事?
王三笑心头一紧,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二话没说,直接一脚踹开房门,悍然闯进房间:“出什么事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魏琮,脑子倏地反应过来:外面那两个是魏琮的保镖。
将目光转到桌子上的保险箱,淡淡道:“这就是那幅画?打开我看看。”
魏琮打开保险箱,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画,在桌上摊开,王三笑仔细验过,确认是真品。
康天真道:“魏老把画借给我们,一天三百万,笑笑,你看怎么样?”
“借?”王三笑瞥一眼魏琮,点头,“也不错了,你们怀信楼开业当天有这幅画做镇楼之宝,一定会有个开门红。”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便离开,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慢慢抽完一根烟,就见魏琮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转身看向他,笑道:“这次能让老爷子同意借画,实在是多谢魏总了。”
魏琮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嗯?”王三笑挣开他,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容,悠然道,“魏总对在下的行踪好像很感兴趣啊。”
“三笑,我……”
“还没恭喜魏总呢,”王三笑打断他,笑容滴水不漏,声音里全是情真意切的喜气洋洋,“大婚在即,到时可别忘了给在下寄一份请柬,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应该随个份子的。”
他轻飘飘的话语让魏琮心如刀绞,双眸盛满了痛极的悲伤,他看着眼前满脸讥笑的男人,五脏六腑都痛得简直站不起腰,不由得眼神开始涣散。
他仿佛看到王三笑和权谋霸业站在天平的两端,天平震颤不已、左右两难……
然而王三笑自己走了下来,天平骤然倾斜,二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权柄唾手可得。
他茫然地想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以后即便大权在握,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深情地爱上一个人?
即便是遇到了、爱上了,那个人……难道也叫王三笑吗?
不,不,世间只有一个王三笑,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四野八荒、沧浪万年,都不会再有一个人,如他一样让人眷恋。
今夜月色这么漂亮,可三笑却不会再陪自己欣赏了……
宋文渊的怀信楼如期开业,正如王三笑所预测的,一炮而红,开业典礼上魏琮代表深居简出的魏老爷子前来捧场,算是给足了怀信楼的面子,也对古玩行里那些虎视眈眈的小人们有了一丝震慑。
在南京逗留一夜,魏琮很快就回了北京,魏氏和杨家联姻是大事,即便只是订婚典礼,不追求有多奢侈华丽,也必须足够隆重,方能显示出魏氏对杨家大小姐的重视。
有了这门姻亲,恒运集团内部支持魏琮的势力出现明显的上升,毕竟百川地产在国内举足轻重,如今光明正大站在了他的身后,对魏老爷子日后的决策影响不言而喻。
订婚前夜,魏琮破天荒去了穆习习的家里,两人面对面吃过一顿无滋无味的晚饭后,就在阳台上对坐喝酒。
穆习习上了大学,人好像转眼就成长起来了,伸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沙发里,拿一罐冰啤酒放在脸上,盯着头顶的夜空,喃喃道:“早知道你这么渣,我当初就绝对不会同意笑哥和你在一起的。”
魏琮安静地喝着酒,听他在耳边唠唠叨叨地谴责着,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反驳。
穆习习说了半天,觉得自己像个怨妇,拉开啤酒灌了一口,将冰凉的液体咽进胃里,觉得好像火气消了一点:“你就准备这样结婚了?”
“只是订婚。”
“以你和杨小姐的身份,订婚后就决不许悔改了吧,”穆习习嘟囔,“你要是敢悔婚,不光杨老头不会放过你,魏老头也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魏老头,那是你太爷爷,”魏琮避重言轻地说。
穆习习烦躁地捏瘪啤酒罐:“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拿我当曾孙看,唉,对我也不好……哎呀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你和王三笑就这样了?”
魏琮仰脸看着朦胧的月色,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他。”
“废话!”穆习习越看他越讨厌,捏着空啤酒罐去客厅找垃圾桶,突然身后一阵风,他茫然回头,只看到了魏琮大步流星的背影,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走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冲回阳台,俯身往下一看,只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发动机没有熄火,昏黄的车灯照亮周围方寸之地,一个高瘦的男人闲适地倚在车前盖上,一双笔直的长腿在车灯辉映下显得无比挺拔修长。
他低头点了根烟,打火机明灭的瞬间,穆习习心头猛地一跳。
——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王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