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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主神冲她笑了。
笑得人毛骨悚然。
当然,当她占据了新宿体活过来的瞬间,大致明了了主神那阴测测的笑意多半是因着这个原因,说是幸灾乐祸罢那不至于,充其量就是有意寻她不痛快罢了。
昏暗潮湿的洞穴,铺满地赤身死去的男人们,还有宿主这一身似早已撕裂的下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看过剧本的十四自然清楚不过。
不正是淫人者终被人淫,宿主d里面的大结局么?
一个修炼法门就以邪派采补之术崛起过那么一时片刻的妖女,当初她师傅本着养来采补的炉鼎,自然没教什么好的,三观不正在所难免,可惜一着不慎,没玩过这狡诈的小狐狸,被弄死在了温柔乡里,她这奴隶主(师傅)一死,她便走出世界,为衬托女主角那仙气飘飘的圣洁之美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看到这里别以为她就是个标配的恶毒女配了,实际上她连死在女主角手下的荣光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反面题材的历史背景填充墙中的一员,在原著中起到不痛不痒的后续点缀作用。
怎么个点缀法?
比方说女主角与某修真界的纯情高富帅无意中陷入一个隐藏副本挖宝时,不小心踩了她某一处淫窝,她过去如何风流快活如何的媚骨天成的画面瞬奔腾化形,那叫一个栩栩如生,撩拨了一对狗男女外遇时一边喊着“不要”“不能”,一边随着点缀情趣的画面奋力的做着活塞运动。
说白了,宿主的作用无疑在本书里就是为了能够增进情趣上的点缀特效罢了。
例如说十四如今醒来的剧情,是宿主与群男大战九九八十一天,精净人亡的副本,这是一场被同行陷害的祭典仪式,该仪式召唤出了一个大淫·魔,然后大魔头就是本文中贯穿全剧的终极boss。宿主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为了点缀大魔头的淫威?
宿主失去理智与不知道成百还是上千…想到这,十四冷扫了一眼,目测少说堆积了几千人,更远的地方则太黑暗,看不真实,她琢磨着,或许这无良的剧本为此是下了大手笔,怕人数能堆积上万也不一定。
是的,没错,这次主神挑选的主角是挺磕碜人的。
只她没想到,主神会直接给她送往大结局开启,哪怕她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面对一身道行散尽,已彻底被打回妖形,且小腹以下彻底痛得连动弹都极具艰辛的大结局里,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妖女,啊不!是动物!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动物,要实现复仇大业,干倒害了她性命的同行,可能吗?
这不是扯淡呢!
执行者任务失败,都将遭遇惩罚世界的变态洗礼,其难度是逐次数递加上去的,据说前面十三个执行者最终都是栽在了惩罚世界里无一幸免,即便是表现最好的,也只撑到了第二次惩罚再也没有回来……
幽暗潮湿的洞穴弥漫着*的气味,她用爪每天吧嗒着那粘腥的尸路,一天比一天尽可能多的挪动着,越往后,她明显能感觉到宿身那脆弱不堪的*正在崩解,仿佛是窒息的环境使人产生的错觉,又或许这本是真实的事,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小腹那一块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初初醒来时味道还没有这么明显,此时此刻却弥满了脓腥的臭味。
隐约,有什么小物会从身边飞窜而过,因洞穴只有中央部分,也就是她醒来的地方有一些盈盈地夜光珠石在发亮,她越往外,已经陷入了一片无尽暗黑的世界中,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辨,因着机体生机太弱,她能感受到的捕捉到的也有限,只大约判定出,那些偶尔飞舞的东西应该是一种硬壳的甲壳虫,她曾用前爪拍下过一只,换来了爪心软肉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知道,原著中狐妖死的瞬间,就是那邪物被召出的时候,邪物碾碎了狐妖腹中的妖丹,也就是说,从她附身的那一刻开始,这宿身的肚子有一块就是破洞的,而她却只能拖着这样残破的躯体挣扎求生。
在原著里曾在后期男主角不幸陷落这个祭坛后,女主展开营救中提及过这个邪恶祭坛的阵法,幸运的女主角带着男主角误打误撞冲进了生门,从而安全离开。
看书是一回事,在这黑漆麻乌不辨西东的副本里找寻又是一回事,十四只能博她的运气,又或许是求生的直觉。
一个略庞大的物体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掠到距她不远处落下,很快便传来撕咬啃噬的声音,如果没猜错,这活物是只秃鹫!
如果说有一只秃鹫钻了进来,那么便会有更多的在附近徘徊,很快也会循着尸体的气味误撞进来,那么她只要确定了秃鹫从哪飞进来,就能确定生门在哪!
十四心中一喜!
当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毅力可以决定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也许它能让你在一瞬间化身大力士,也许它也能让你支撑着垂败的身体撑过无数个日夜。
穿过生门出来的瞬间,久违的光线几乎呛得她久久睁不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顺带就着光线把这些日子以来在自己腹部啃噬的甲壳虫给扒拉出来,她悲凉的发现躯体已经再难支撑,身体好似已经全然失去了与大脑的联系,连睁开眼皮,甚至于连同最基本的呼吸,她都逐一失去。
从尸堆里爬出来,吃什么,又是用什么来支撑这破败的皮囊,图的是什么?
绝不是窝囊的死在了一个稍干将点的气氛里!
感觉到灵体开始晃动,这*已经彻底崩溃了。
!!!
就在她灵体半剥离的瞬间,眼下的泪痣忽然滚烫了起来,就在她面前凭空出现了一袭红,如火瑰丽的颜色,如墨的长发随意被一支盛开的桃花枝挽着,白皙的面庞又透着淡淡的粉色,叫人不禁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来。
是神君!
这个人有一双剔透如粉钻的眼瞳,映照着那半残的狐狸躯体与自狐狸躯体中被迫推拒出来的半截生魂,澈眸无波,看不出情绪,但能确定的是,他看得见自己的灵体!
在他观察她的时候,她的魂体已经被迫推拒到了腿,眼见下一刻便要彻底被迫剥离,他动了。
白皙的手指划过泼墨的发,抽出那一支盛时最艳的桃花枝,弯下身,一手自那狐狸破烂的肚里肉中捏抓出一把漆黑的食肉甲虫,一手将那支桃花塞进了那腐肉里做填。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但见那看似无奇的桃花枝周身散出浓郁的灵气,自那腐肉中肆意散开来,连并着只连着脚将要离开*的十四一并给吸拽了回去!
她的神魂归位,顿觉那浓郁的灵气泛着桃花的清香将自己整个人,喔不,是整个狐包裹了起来,不似常见的仙气暖洋洋的叫人舒服,那是一种幽凉,却也说不出的让人舒坦,似着月光,又似沐水。
十四猛地睁开眼,瞅了瞅自己那脏兮兮的毛腹正与极快的速度愈合着,她做梦都没想到,竟是神君让她搬回了这毫无胜算的执行局。
她将两爪胸前一合,狐狸作人样,冲那袭红衣拜了拜。
“这狐狸身早先是个无恶不作的妖类吧,虽毁了妖丹,但身上那股子戾气…”在这个问题上,他未说破,只那温懒的声音似漫不经心地又道:“我的本命先借你留作修炼,待练出妖丹时,便是我取回之日。这一切,都不需要你回报,只日后莫来害我便可。”
…
这是一个怪异的桃花精。
不问她的来处,也不问她将要去往哪里,就这么随手捡来,把自己的本命精体就这么随意的借她肚里,便再与她无任何交际,视她为无物,只终日里站在桃林下,望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宛若一尊活雕塑。
在他身上的怪异不仅仅体现在他那与众不同的脾性,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恰恰是自十四灵体归位后,那颗泪痣端他便再无有反应,好似濒死时那一瞬不过是场错觉。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觉得他就是神君的灵魂碎片转世,却又找不出证据来证明他是。只能说他给她的感觉,处处透着说不出的怪异罢!
渐渐地,这尊雕像似乎才在日久中意识到她的存在一般,便与她说过几次话,多半是在言简意赅的传授她一些妖精之类的修炼经验,只说了那么几回话,便再没了下文,似又将她遗忘。
他不主动与她说话,她也不会主动打扰他的雕像大业,两妖精便这样毫无违和感的共处了下去,日复日、年复年。
岁月静好说的便是这样的无争生活吧?
可惜她十四的生命注定是要去争,去夺!待内丹炼成,便再没有停留的理由。
丹成的那一日,桃花精出手助了她一臂之力,许她温阳了几日妖丹,便收回了当年借出去的本命。
草木成精修的是本命,本命与动物成精修出的内丹是一个理,却不是一个档次,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皆可修行,可谁知最难修成的便是草木晶石这样的天灵地宝,他们一旦修成,那便真真是稀世奇珍,稀罕的不得了,若遇到点夺宝的人,一动物成精的、一草木成精的,二者比对,想都不用想定是疯似的齐步朝这稀罕奔去,再没什么比它大补了。
是以,当初他救她时,说下的那一句话“这一切,都不需要你回报,只日后莫来害我便可”,或多或少,许是看透了这份天道不公的荒凉罢?
丹成,基本的化形她自然是可以办到的,但在这无争的世外桃林中,她还是比较喜欢披着那一层茭白的毛皮,即所谓原形。
许是双方都清楚是别离的时候了,于是这位恩人也难得亲近的俯下身拍了拍她的狐狸脑袋,轻轻说道:“你是我救过的第二个人,性子却与我所见过的人都不相像,纵使终有一日你也似他们一般待我,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因何要为你破例,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
“便是你做了与天下人一样的事,我却不会后悔救了你。…你,终是与他们不同的。”
他收回手,直起身来,就着身旁的桃树轻折了几支盛开正艳的深红桃枝,捏在白皙的手指间,道:“你化出人形罢,我没甚礼物可为你送别,便用几支桃花与你做身衣裳。望你日后看着这衣裳,还能记着我几分好,便不舍得来害。到底,我还是戒不掉贪生这个念想。”
十四一时如被什么噎住,又不忍抚了恩人的好意,索性摇身一变前,揪住身后的尾巴,拽下许多白绒绒的软毛来,化出的女儿身微微蹙着眉,估摸着多半是拔毛那会给疼的。
她双手捧着狐狸毛举到他面前,迎着那双剔透彻净的红瞳,僵硬地礼尚往来:“我不会这些术术,这是我身上的狐狸毛,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也做身什么衣裳。日后看见狐狸毛,就记得我曾许诺你,这辈子绝对不会来害你,安心便可。”
“噗嗤”一下,他竟笑了!
桃花精本就生得惊艳,往日里不苟言笑都能占尽了颜色,这方一笑,都能勾得狐狸的心都慢了半拍来。
他笑道:“若要做身衣裳,初初化形的小妖,这点毛,却是不够的。我还是用来做个什么饰物罢。”一边说,一边让那修长的手指擦过那双捧的手心,仔细的取走了那一捧还散着温度的绒毛毛,一根都未曾落下,那轻细的动作好似触碰了什么不得了的珍宝。
他说的是个理,面对这只初初化形的小妖来讲,他到底是万年成精的大妖怪,只随手折了外身上几支桃花,便能化为天灵地宝可炼可贵,而这小妖身上的狐毛,充其量也就比寻常动物的珍贵一截,比对那几支万年份的桃花,便是天壤地别了。
不过他很开心,至少一个相处了几十年从未有什么表情的人,他愿意笑了,那也就是说,这份礼物他很喜欢。
“这是我收到过最贵重的礼物,只是你那么漂亮的尾巴,就这样秃了一块,不曾后悔吗?”
十四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才好,原来自己身上的毛连炼宝的层次都未达到,缺乏下界的修炼常识才导致了这样无知的举动,她显然是干了一件比较卖蠢的事情,还是在她尚有些在意的恩人面前,着实让她心底不大好受,却只得压抑着丢了一张老脸的尴尬,转移了话题:“前辈这桃花是大红的,衣裳便弄成大红的罢,喜庆。”
桃花精也道正有此意,当着她的面便素手桃花化衣的炼制,一面还与她讲了点心得,算是变着法的又当了回她的日常指点老师了。
换上了那一身与桃花精同款的大红袍,十四拜别了收留她几十年的桃林与恩人,上路。
转眼要走出桃林前,她曾回眸望过,那一抹绝然的红衣背对着她,又在盯着那个方向瞧了,她甚至能够预见,这一站一望,最少也得月余。
也好,别时唯有不舍才是最伤人,如今没有目送,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吗?
离开了这几里桃花,十四孤身一人上路,现如今她有了内丹与修炼的法门,欲走捷径掠夺才是最好的办法,她注定还是要踏上邪修的旧途,只不同的是,她走的比较极端,不似宿主好那采阴补阳之术的柔和罢了。
想起那个人,在他的那片桃林里,许是因着外头有迷阵又或许是辟选的地方太过偏僻,以至于她来了几十年,却从未见着过旁的生命,寂到这般境界,也难怪成了精还是这方安静的性子。
他们本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