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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一阵轻缓的敲门声透过楠木门扇传了进来。柳絮闻声开门,惊得发现门后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凌落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恭敬的闪身到一旁,露出她身后面带着柔和笑容的肖以茗。
柳絮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小姐同甯国的长公主殿下相识以来,她与凌落见面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每次对上她那清冷的面容以及锐利的目光时,柳絮总会觉得心中一阵慌乱。
肖以茗没有察觉到柳絮紧张的神情,她缓缓步入厢房中,直奔端坐在书案前的柳涵琼走去。凌落凌厉深邃的目光扫过门旁垂首问安的柳絮,一语不发的将门合上,守在外面等待肖以茗的传唤。
柳涵琼警觉的合起手中的书,抬眼看向门口那处。见来人是肖以茗,这才放松了身子。
“琼儿,今日可觉得身体好些了?”肖以茗牵过柳涵琼的手,坐在她身侧关心的问道。
柳涵琼回握着手中的纤细玉|指,清冷的面庞上露出好看的笑容,话语中带着些许撒娇意味:“茗,我的伤早已好了大半,大夫也嘱咐应当多下床走动些,你勿须如此担心。”
“嗯,这样我便放心了。”见她面色红|润,如今也能下床行走,肖以茗心中的担忧这才减少几分。
“茗,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肖以茗摇了摇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身旁那人,目光柔和的能挤出|水来,“只要是为了你,我做一切都不觉得辛苦。琼儿,这次是我疏忽了,今后我会保护好你,让你不再受到一点伤害。”
听她这么说,柳涵琼的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她能通过肖以茗紧握着自己的手中传达出来的满满爱意和那份坚决,却不着痕迹的将目光与她的视线错开。“嗯……”
“琼儿,你可已经用过晚膳了?”似是没察觉到柳涵琼目光中的闪躲,肖以茗继续抚着她的手,淡淡的问。
“嗯,刚才柳絮伺候着用了些清淡的小菜。茗,你可还未进食?不如我吩咐柳絮再去……”
“不,方才我已在府上用过了,你不必再唤柳絮来。”肖以茗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接着说道:“今日我来,一则是心忧你的身子,二则嘛……”肖以茗对她调皮的眨了眨眼,故意卖了个关子,“一会儿再告诉你。”
柳涵琼把手从那柔软的手心抽离出来,轻抚她的面庞。柳涵琼柔嫩的指尖滑到肖以茗的额头,轻轻点了点,“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肖以茗嬉笑着握住她的手,“琼儿,我为你梳妆吧,然后带你去一个地方。”
熠熠的烛光照亮了梳妆台,铜镜里映射着两人贴近的身影。肖以茗单手握住柳涵琼瀑布般的秀发,一手接过柳絮递来的木梳,自上而下的为她打理着。柳涵琼透过铜镜看向身后一脸认真的肖以茗,微微叹了口气。
肖以茗却十分享受为她梳妆的过程。她亲手为柳涵琼挽起三千青丝,又为她细细描眉点唇,能如此贴近心爱的那人,她感到十分满足。肖以茗从袖中拿出早就预备好的珠钗,缓缓插入柳涵琼的发髻中。见铜镜里的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笑着俯在她的肩头:“琼儿,喜欢么?”
“嗯,喜欢。”身后的人如此贴近,让柳涵琼略感羞涩。
“你喜欢就好。”见着她脸上泛起的一片红晕,肖以茗抿嘴一笑,倾身吻|向了她的唇。
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柳涵琼想要推开身上的肖以茗,身子却动弹不得。她闭上眼,沉溺在了她温柔的浅吻之中。
一阵绵延的亲吻之后,柳涵琼轻柔的推开肖以茗,她看向一边已经侧过身去的柳絮,脸上又是一片微热。她佯怒的嘟起了嘴,娇嗔道:“你怎么这样,柳絮还在呢。”
肖以茗直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微笑着拉起她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客栈门前,一辆精致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肖以茗牵着柳涵琼的手来到马车旁,撩起帘子想要扶她上车,柳涵琼却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动作,“不如我们走走吧,多日里未曾出门,我也想要多走动走动。”
肖以茗担心的看向她,“可是,你的身子……”
“不妨事。茗,你若觉得不放心,便让马车跟着好了。”
肖以茗这才点头答应。
夜晚的街市灯火通明,坊巷市井中人来人往,肖以茗小心翼翼的护住身边的柳涵琼,不让她在人群的推挤中受到伤害。她们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面色冷峻的凌落和一直忐忑不安着的柳絮。
凌落目似利剑,暗自洞察者她们周围的一切事物。她犹记那日,先皇牵着年幼的长公主殿下,来到禁卫府巡查。他看着在院中勤奋习武的少年们,宠溺的让她挑选一个作为今后身边的近卫。
那时的肖以茗,仿佛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精灵,她白净的脸庞上带着清澈干净的笑容,小小的五官精致可爱,听见父皇这么一说,她开心的跑到院中,好奇的打量着那一个个和她年纪相仿、此刻正垂首单膝跪地的禁卫们。
凌落低着头微闭双眼,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入宫前,她已经做好了将一生奉献给朝廷的准备,但却不想离君主皇亲那么近。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敏锐的凌落发觉身旁那人逐渐靠向自己,这才微微抬起头,与那人对视——
就是那一眼,便让她沉沦。
一双灵动透亮的眼眸,浅浅的微笑勾带起若隐若现的酒窝,凌落听见她在自己耳边柔柔的问道:“今后,你便跟着我可好?”
自那日起,她们的命运便紧紧的连在一起,分不开了。她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使命,凌落想,就是拼了自己的全部气力,也要保护长公主的一世周全。
凌落停止了回忆,她悠悠看向前方不远处,正小心呵护着柳涵琼的长公主殿下,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走过热闹的街市,前方的行人也愈加稀少起来。肖以茗停下脚步,唤来身后的侍卫取来一柄灯笼,提在手中引着柳涵琼缓步向前。
越往前走,视线便越加昏暗。一行人走了不多时,前方便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微弱的灯在前方照亮的一小片路面之外,柳涵琼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她心生疑虑,人也不禁警觉起来。
感受到手腕上那微微紧握的手,肖以茗微微侧脸,抚了抚她的手面,安慰道:“琼儿,我们就快到了。”
复行数里路,视野才渐渐开阔起来,借着盈盈月光,柳涵琼这才看清前方的景色——光洁如镜的湖面上,一艘小船安静的停泊在岸边。船内红烛摇曳,纱幔翩飞,肖以茗牵着柳涵琼的手,缓缓步入船内。
天阶夜色凉如水,湖面上吹来一阵风,带着些许微凉,轻柔舒适。肖以茗与柳涵琼坐在船头,乘着一叶小舟,共同欣赏这片湖水清明。
船家摇动双桨,船只缓缓前行。桨板划拨水面发出阵阵水声,为静谧的夜色增添了一份灵动。
肖以茗温柔看向身旁那人,“琼儿可还喜欢这里?”
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肖以茗莞尔一笑,“我想,你会更喜欢下面的景色。”她回头示意身后的凌落,忽而传来一阵哨声,夜色又安静了下来。
此时,小船已行至湖中央,柳涵琼静静地看向四周,期待着肖以茗所说的景色。
一只点点星光映入了柳涵琼的眼帘,它顺着风,缓缓向湖中央飘来。紧接着,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的星光随风向她们的方向飞来。
柳涵琼仰起头,看着空中那成百上千只火红的孔明灯,心中慢慢感动。那点点光亮聚集在一起,照亮了湖面的整个上空。肖以茗侧过身,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
借着空中通明的光亮,柳涵琼抚上了肖以茗的脸庞,“茗,你为何总是做这些事情,让我心动,让我感动。”同时……更加令我内疚。
肖以茗回握着她轻轻摩挲着自己脸庞的手,摇了摇头,“琼儿,你可知道,此生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乐此不疲。”
柳涵琼看向她柔情似水的目光,心中更加挣扎。此生?茗,如若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场骗局,你我之间,还会有此生么?
肖以茗倾身附到柳涵琼的耳边,淡淡的说:“前些日子你负伤不能走动,我便命人赶制了这些天灯,希望在你痊愈之时,带你来看。”
“这些之中,还有我亲手做的呢。”肖以茗轻声笑了起来,“所以,琼儿是否要同我一起放一只?”
柳涵琼惊讶于她为一国长公主殿下,竟然会去向匠人学着做这些东西,她木木的点了点头,由得她牵着自己的手,向船侧走去。
肖以茗从凌落手中接过递来的红色孔明灯,放在她们两人的中间。她款款看向柳涵琼,提议道““琼儿,我们在天灯上写下你我的心愿如何?”
未等她答话,肖以茗便已嬉笑着拿起了笔,在她的那侧灯壁上,写下了几行字。末了,还虔诚的合起手掌,闭目祈愿。
柳涵琼愣愣的看向她,随即也提起笔来,在孔明灯的另一侧,写下了自己的心绪。
待两人写罢,她们双手轻轻将灯身托起,见灯罩渐渐膨|胀,才脱手一同将它放飞。
孔明灯摇晃着,缓缓上升,徐徐融入那一片通明的天际。灯罩内的火光盈盈,照应出两人内心的话语——
肖以茗那侧,一手飘逸的行楷书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另一头,则是柳涵琼的那一行簪花小楷: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但此时,两人早已看不清天灯上的任何字迹了。她们相互拥抱着对方,只求时间停止在这一刻,留住这一幕的美好。
见天色已晚,肖以茗便差船家继续前行,想要经由水路回到客栈。小船渐渐远离了那片光亮,四周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轻舟荡漾,激起水花片片,小船缓缓驶入一片荷花塘中。碧绿的荷叶密密的紧挨在一起,船桨拨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柳涵琼从肖以茗的怀中抽离出身,端坐到一旁。
肖以茗疑惑的看向她,刚想开口询问,便看到周围几只小船悠悠驶来。那些船只上,坐着一些身着精美服饰的富家小姐,从她们那处传出的燕语莺声,让肖以茗料想她们定是趁着这夜色美景,来欣赏着这满池柔嫩的荷花。
肖以茗牵过柳涵琼的手,闻着空气中漂浮的淡淡花香。她瞥见一旁的湖岸边,伫立着几个英俊少年,他们目光炯炯,直盯着偏偏小舟上的美丽姑娘。肖以茗眨了眨眼睛。调笑似得对身边那人说道:“琼儿,你看岸边的俊朗少年,说不定其中哪一个倾慕与你呢。”
柳涵琼顺着她的方向朝岸边看去,果然看见几个少年站在岸边。她转过脸,注视着肖以茗的眼睛,悠悠对她说:“心已所属,却怕分离。”
肖以茗满是开心却又有疑虑,既然你的心已经属于我,可是为何却又担心会分离呢?未待她想清楚,船已缓缓靠向了岸。
客栈门前的一个角落里,肖以茗和柳涵琼各自屏退了凌落和柳絮,她们想要多一分独处的时间,因为不知这一次的离别之后,多久才能相见了。
肖以茗最近疲于朝中政务,前些日子因得一纸御状惩治了一个贪官,但后来,却因着他牵扯出了朝中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对于他们的问审以及考虑合适的人顶替他们的官职,可让她费了不少精力。
肖以茗紧紧牵住柳涵琼的手,依依不舍,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从目光中,她们都能察觉到彼此的留恋。忽然,柳絮急匆匆的来到柳涵琼的身后,踌躇着不知该打断她们。见她神色仓皇,柳涵琼松开了肖以茗的手,柔柔对她道:“茗,今日天色已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府吧。我们改日再见。”
肖以茗点点头,让她离去。她远远地瞧着柳涵琼附耳倾听柳絮的耳语,随即跟着她匆匆步入客栈。她看着她朦胧的背影,突然感觉,柳涵琼好像离自己很遥远,似乎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抓不住她的身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