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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府尹裴仪在将军府查案,事关小王爷与平阳王,裴仪也不敢将事情弄大。
查案过程中,裴仪发现将军府的房顶上、树干上留下了一些陌生的脚印,问过四周街坊,零星听几个人说“玉家的几个护卫曾经在将军府四周出没,行踪飘忽不定”。
被周边的街坊看到过几眼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没人能一口咬定自己亲眼见过玉家护卫进到将军府中。
本着一丝线索都不能放过的原则,裴仪叫人去请了玉容卿来对峙。
不多时,玉容卿便跟着府衙里的官差进了将军府,一同跟来的还有玉家赘婿,因为脸上生了疹子,他是带着面纱过来的。
裴仪正在将军府的正厅上整理证据,仵作的验尸信息也送了过来——
沈一方死于后脑受重击,秦山死于割喉,两人死法并不相同,但巧合的是沈一方的袖口上有着血迹,他身旁的花丛里还找到了一把沾了血的匕首,不得不让人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玉容卿来到将军府,主位上坐着心思没法专注的小王爷,副位上是裴大人。
等裴仪问了他们夫妻关于玉家护卫为何在将军府四周出没的事,李沅看了看李潇,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一无所知,也并不在意,左右是三嫂嫂手底下的人,还能害他不成?
还好小王爷没有多想,玉容卿知道是李沅派了家里的人去监视沈一方,但他们只是监视,并不干涉沈一方的行动。当时正是黑夜,靳松隔着很远的距离只能模糊看见沈一方的身影在院子里走了两步就倒下了,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影,哪里能找到凶手。
玉容卿完全可以撒个谎,让自己家可以置身事外,但一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靳松的证词很重要,不该不对裴大人说。
“我与小王爷一见如故,平日里见小王爷身边守卫稀疏,这才派府中的护卫来暗中保护,也算为小王爷尽一份心力。”
“暗中保护?”裴仪皱眉,心道小王爷身边高手如云,还用得着她操心?
话说出口,玉容卿也很心虚,被裴仪反问已经是无从辩解,更怕小王爷会跟着问她两句,那才是四面楚歌。
“对。”李潇颇为严肃的对裴仪说,“玉姐姐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她调来护卫保护我的安全,我是知道的。”
有小王爷解释,裴仪这才放下疑虑。
那个任性顽劣的小王爷竟然开口帮她解释,玉容卿心中惊讶,看向身旁的李沅时却一刹那就明白了,前不久他们堂兄弟两个常在朝园中喝茶聊天,想来是那个时候李沅对李潇坦白了派护卫监视一事,或许也是用的同她一样的说词。
当时有玉家护卫在场,裴仪又问:“沈一方被害的时候,玉家护卫可曾看到一二?”
的确看到了,但并不见凶手的身影,玉容卿将靳松对她汇报的事讲给了裴仪听,坐在后头的师爷做了记录。
裴仪分析道:“从屋子里走出来后倒在了地上,就说明但是在秦山所住的屋子里被人击中后脑,挣扎着出门后死去。”
但是有士兵和高手们保卫的将军府,谁有能力可以来去自如,甚至没有留下踪迹。
只有一个可能。
裴仪正言:“凶手是府中人。”
找到头绪,裴仪立马就要派官差去把当晚值班的士兵都找来,尤其是按时去秦山房中照顾的那几个人。
站在玉容卿身边的李沅,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意,见裴仪找对了方向,小声嘀咕:“我之前见沈一方身手了得,武功非常人能及,想来一般的士兵就是十几个人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他一只手吧……”
如此不经意的推波助澜,裴仪被点醒,让官差不要浪费时间再找人,而是直接去抓那几个与沈一方一同保护李潇的护卫。
三人被挨个审问,谁都不承认自己杀了人,裴仪这边审问,那边便派人去搜查了三人的房间,搜来的东西都摆上正厅一件一件查看。
看了三个人各自的物件,李潇疑惑道:“袁成,怎么不见你那身黑色的衣裳?”
李潇口中问的是袁成最常穿的那件衣裳,这三个人同沈一方一样都是父王派来保护他的,主仆之间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李潇对袁成穿的那件衣裳记忆很深。
袁成解释道:“衣裳穿久了磨坏了几处,怕穿在身上给小王爷丢脸,便扔了。”
裴仪却觉得蹊跷,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扔了,一定有鬼。他想了想现有的证据,沾了血迹的匕首,上头的血迹是整齐的沿着刀刃,若是割喉留下的,应该会留下大片血迹才对。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疤!”
官差听令,两人上去按住袁成,不由分说就去扒他的衣裳。
旁观的玉容卿一下子呆愣住,还没看清情况就被人反手拉到怀中,跟随着他的动作迈动脚步,李沅挡在了她身前,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伏在他胸口上。
“脏,卿卿不要看。”夫妻之间的窃窃私语也没让别人听了去。
好在厅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裴仪和袁成身上,没人介意他们夫妻这般亲密。玉容卿靠在他胸口上不去看别的男人,心道:都是人的身子,哪里会脏,不过是李沅不让她看别的男人身子的借口罢了。
看透不说透,李沅这样的执念虽然有点奇怪但无伤大雅,她还是可以惯着的。
听着男人平稳的心情,玉容卿缓缓闭上眼睛,直到听见官差大喊一句:“大人,他手臂上有刀伤!”
将匕首上的血迹与他的伤口作对比,长度基本吻合,终于是抓住了凶手。
李潇很生气,质问袁成:“你不是被派来保护我的吗?怎么能害自己人呢?”
“不是的,小王爷您听我解释,是沈一方背着您在找什么东西,他心里藏着事儿不与我们兄弟说,我还看到过他私下与外人见面,一定是有了二心,我是为了王爷铲除内贼啊!”
袁成慌乱表明自己的忠心,可李潇对他却不敢轻易信任,连同伴都杀害的人,如何能让李潇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他手上。
李潇许了裴仪将人带走,自己收拾好行李就要回青州了,来徐州这一趟,陪行的人只剩下了两个,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城门前,玉容卿与李沅送别李潇,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隔着面纱,李潇看不清李沅的表情,但他很想抱抱李沅,可碍于周围人眼,他不敢去抱李沅,也是因为怕李沅直接把他推开。
少年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玉容卿于心不忍,上去拥抱了李潇,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李潇愣住了,腼腆的笑着,“谢谢。”
玉容卿微笑着,松开少年后扯了扯身边的李沅,不想让卿卿失望,李沅勉强着上去抱了李潇一下,不忘在他耳边叮嘱,“别把我的事同你父王讲,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潇点点头,乖巧的应下了。
送走李潇后,夫妻两人一同回家,步步并肩行,一切总算重归宁静。
第二天,玉容卿早起就出门去主持重开整修后的店铺,在店铺二楼向下望见了裴云路过,好巧不巧,裴云正巧抬起头来看上二楼,两人对视,玉容卿便请他上来喝杯茶。
谈话间,玉容卿得知了袁成与沈一方和秦山在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袁成与沈一方按例在府中巡夜,沈一方却没有按照规定的路线走,拐进了秦山的房间中,袁成虽不解,也跟着去了。
“你本也是个将军,如今却龟缩在一张床上。”沈一方看着形容枯槁的秦山,眼中流露惋惜与不忍,同为在军营中闯荡出头的人,难免惺惺相惜。
秦山磕巴着干出裂纹的嘴唇,话都说不出声,只用嘴型比着,杀了我。
这样憋屈又毫无尊严的活着,不如死了。
对于秦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下场,沈一方再朝园看到李沅后就全明白了:三皇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秦山曾经背叛过他还偷了他的令牌,落到如今这地步也是自作自受。
沈一方惋惜秦山的同时也担忧自己的性命,他已经知道了三皇子就在徐州,还能活着出去吗?
暗处一直有人在盯着他的行踪,沈一方不像小王爷那样毫无察觉,他早就知道李沅派人监视他,只要他有泄露李沅信息的举动,立马就会毙命。
他不能死,他还有东西要交给王爷。
为了把那东西送到王爷手中,沈一方宁愿对李沅的事闭口不言,对身边的三个同伴也保密。
手起刀落,脖颈间喷出的鲜血弄脏了沈一方的匕首和袖口,他擦干净匕首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后一只沉默的袁成却突然抬起手边花瓶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沈一方身体无法保持平衡,成年训练留下的反击的习惯让他回身去攻击了袁成,匕首划破了袁成的衣裳,留下了伤痕。
即便回击一次也于事无补,沈一方努力跑到院子中希望别人能发现他们,奔跑中匕首甩落到花丛中,他没跑出多远就倒在了院中。
袁成见人倒下,惊慌失措,从后窗逃跑。
明明有着同样使命的同伴,却落得一死一伤的下场,袁成因谋害人命,不日也要被斩首示众,真令人唏嘘。
玉容卿回到家中看账本,又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李沅从书院回来为玉容卿煮饭煮茶,生活安逸自得,时间一天天过去,真相无人知晓。
是他让李潇来朝园叙旧,留那三人在府门外等候,不得入内。
是他仿照平阳王的笔迹给沈一方写了一封密信约他与线人见面,等沈一方偷偷来到朝园附近的约定地点,他再让所谓的“线人”失约,只花钱请了个装疯卖傻的“傻子”路过,戏弄沈一方。
而这一幕,恰巧被三人中不甘耐心等待,在朝园四周闲逛的袁成看个正着。
此后半个月,隔三差五就会有路人在袁成落单的时候从他身边经过,闲聊两句“刁奴叛主”或是“铲除异己,加官进爵”。
久而久之,本就不坚定的心智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在秦山的鲜血中,袁成的眼也红了。
李沅着看外头岁月静好,明媚的春光撒向园中绽放的花朵,更显春景生机勃勃,手上轻抚过玉容卿的脸颊,替她捏捏肩膀,松松筋骨。
他做过什么坏事吗?
他听了卿卿的建议没有亲手取沈一方性命,更没有对苟延残喘的秦山多看一眼。
若是沈一方能敞开心扉对同伴坦诚一些,或是袁成的心智再坚定一些相信同伴,他做那些事也不过是徒劳,错的是他们人人为己,自以为能耐不小可以掌控局面,自己拿主意。
一群跳梁小丑,还以为抓住了什么难得的机遇,还以为窥见了天机,不过是夜郎自大。
于是一个个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给卿卿捏肩膀来的舒心。李沅轻笑着低下头吻在她颈子上,舔舐着他前几日留下的咬痕,所过之处滑过一道水光,心中空虚的寒冷就这样被她填满。
“好痒。”玉容卿翻着账本,半边衣裳都要被身后不老实的李沅给剥下来了。
单手拿书向身后打去,轻轻敲在他头上,玉容卿正色道:“相公不要轻薄于我,如今天色还早呢,也不怕给人看见。”
李沅自然是不怕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正是有了玉容卿的次次默许,他才敢这般得寸进尺,双手宽松的搂着她的肩膀,下巴靠在她头顶上,勉强弯下腰才能亲到她的脸。
略显失落道:“我听岳父大人说,卿卿又要去走商了,一去又是三两个月,只留我自己在家中……”
说起这事儿,玉容卿也很无奈。春日第一趟走商是各个商家的大事,原本世道不太平,愿意出去走商贸易的人就少,爹爹年纪大了马都骑不稳,如若她这个做少东家的不带人去护送,哪还有人愿意给玉家跑腿卖命呢。
“相公,我快去快回成不成。最多两个月,两个月我就回来了。”
“不成。”李沅竟也任性起来,“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去外头我不放心,这次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怎么成?”玉容卿潜意识里觉得李沅还是适合在书院这种文雅的地方呆着,外头风餐露宿的,他怎么受得了呢。
柔声安慰他,“相公不必担心我,我身边的护卫都跟我多少年了,本事也不小,相公可别把他们看扁了。”
那些人……
李沅不屑一顾,那些莽汉在他眼中都算不上数,加在一起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玉容卿坚持己见,不同意李沅同行,李沅便在她离开之前的日子里身体力行地表达不满,直折腾的玉容卿腿虚腰酸,却又对他责骂不得。
——
到了日子,玉容卿带人出发。
路上虽有危险,可她凭借着人脉和机智化险为夷,也算一路平安。
半个月后,进入四月。荆州城外下了一场大雨,落雨的黄昏路滑又看不清路线,商队二十余人在树林中艰难寻找避雨处。
霹雳一声雷在天空炸开,马匹受惊四散奔逃,玉容卿身量小控制不住受惊的马,被马带着跑向了陌生的方向。
一直在她身侧的莫竹见状骑马追去,常柏谨记小姐的吩咐“无论发生什么,先保护商队”,视线一直盯着商队,混乱中二十人分成了三三两两的小队,没人发觉玉容卿和莫竹已消失在丛林深处。
身上湿哒哒的,玉容卿的马径直冲向林中,前路模糊,马失蹄栽进了沟里。额头撞上碎石,玉容卿登时晕了过去。
耳边是莫竹紧张地呼喊声,玉容卿渐渐失去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身处一间老旧的房子,身后靠着柴火堆,手脚被捆,身上防身的刀和钱袋子都不见了。她身旁靠着昏迷的莫竹——
玉容卿心底打怵。
他们这是,被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