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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拗不过千江百般哀求,越海鹏终于答应带她上船。
面对睽违三年的海上生活,千江兴奋的来到甲板上。
站在船头,迎面而来的风吹在脸上,那种夹杂着清凉与咸味的海洋滋味最教她想念。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出自某种感应,千江直觉地回头,只见越沧溟正站在她身后——
“别以为跑到这来偷懒没人知道!”他盯住她,双手环胸,语气沉浑而略带慵懒。
他的袖子卷到了手肘,上臂结实的肌肉紧抵住袖口,千江目光下移,经他的窄腰向下望住他修长的双腿,最后回到他敞开的领口,盯住他精壮而宽阔的胸膛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她忽然升起这个念头!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一副想把我吃掉的样子?”他揶揄地开口,黑眸里闪烁着笑意。
千江心跳似漏了一拍,脸上如火烧般发烫起来。
她的爱慕有那么明显吗?她知道沧溟哥哥身边围绕的女人很多,他不过把她当成闲暇时可以捉弄的妹妹一般,因此,多年下来,她始终小心地藏着心里的感情,没让他知道,怕他取笑!
感觉上,她已经爱他好久、好久了
正失神间,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偏了偏——
千江在刹那间贴上他胸前,一颗心跳得几乎要由胸口蹦出来。
“你差点落海了,小小。”他的嗓音由她头顶上传来。
小小十二岁之后他就不曾如此昵称她小名了。
千江的心忽然一阵紧缩。
“我水性好,就算落海也无妨!”她抬起脸,挣开他怀抱。
他挑起眉,黑沉的眼缓缓梭巡在她骄傲而精致的小小面孔上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真不知将来有谁驯服得了她?
越沧溟的目光不由得逐渐往下移,尽管一身男儿打扮的她并无**之处,但粗布衣下姣好的体态在裤装中一览无遗挺耸的胸脯,水蛇般的腰,和一双修长的腿他竟无法忽略她已臻成熟的事实并且深深受到吸引!
在他的的目光下,一向大无畏的千江也不免起了女儿家的羞涩。“我下舱去帮天叔了!”丢下这句之后,她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他眼前。
忽然间,越沧溟意识到千江长大了,也许,这趟回岛上之后,该要姨娘为她找门亲事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掠过某种陌生的若有所失之感。
三天后——
夜里,千江在似醒未醒间忽然教一下极沉的震力给惊醒!
由于她是女眷,越沧溟把自己的舱房让给她睡,自己和其他人睡下舱大铺。
嘈杂声陆续地传来,她感觉甲板上似乎很多人!
很快的,她警醒起来,并翻身下床,爬上舱口来到甲板上。千江尚未站定,忽地传来一下巨响,船身剧烈摇晃了下,两名船手落到海里。
“快放绳梯!”越海鹏站在甲板上沉着下令。
千江爬起身,快步来到越海鹏身边。“岛主,发生什么事了?”
“快下舱去,咱们遇上朝廷的楼船,他们用佛郎机火炮攻击咱,很危险,快下去!”
“苍螭”虽为海盗船,却未设置火炮。
所幸船身设计轻灵卓越,比起沉重的楼船在行速上略胜一筹,只要及时离开火炮攻击范围,就可以免去被击沉的厄运。
然而,楼船上锣鼓喧天。气势强盛,佛郎机再度发出致命的炮轰
这一次,炮火擦过船身落人海里,激起数丈海浪“苍螭”虽未被击沉,却有破损。
在危急里,千江被海浪冲下甲板,落入海中。
越沧溟为绞盘手,见此情景他大吼一声:“千江”却苦于无法放手救她!
“我去!”越海鹏开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慢下,众人的命在你手里,明白吗?”话甫停,越海鹏往船下纵身而跃。
蓦地,炮火再次攻来,越海鹏在一阵爆炸中落人海里
“爹”
紧跟着,炮火再度击来,越沧溟忍住悲痛,沉着地指挥“苍螭”逃避火炮。
经过了大半夜的追逐“苍螭”终于摆脱了楼船,消失在黑暗的海面上。
这一带多礁石,楼船无法轻灵地在这片海域转折,越沧溟凭着对这一块海域的熟悉,让“苍螭”暂隐于海岸边的石窟中。
天未大亮,越沧溟便指挥“苍螭”回到昨夜炮击的海域找寻所有落海的人。很快的,他们在海面上瞧见三具死尸!却独不见千江和越海鹏!
在捞起三具手下的尸身之后“苍螭”在附近的海域找了七个日夜。
依然没有岛主和千江的踪影。连尸身也未见着!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的生还机会已经十分渺茫,尸身未寻获极可能是因为被鱼给吃了!
终于,越沧溟下令回航。
没有人可以自他脸上瞧见悲伤。
他一如钢铁,屹立在船头。
在他心底仍存着一丝希望,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他知道!
漆黑的海面上,越海鹏来到千江身边——
“千江,你醒醒千江”浑厚之声一遍遍传人千江耳里。
渺渺茫茫中,千江睁开了眼,乍人眼帘的,竟是越海鹏满面血的情景!
“岛主,您——”
“千江,要好好活下去,溟儿和羽星母子就交给你了!”
千江登时一惊,整个人坐了起来——
“岛主”她喊出了口。
这是梦吗?千江环视身边陌生的一切,心中仍惊魂未定。
房门在此时开启,一名身着紫褐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则跟随着一名侍卫,以及另一名身着战袍的武官。
千江警戒地叫了起来。“别过来!”说着,她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一贯藏在腰间的匕首不在了!
“匕首早已经取下了!”身着紫褐色官袍的男人开口,并示意身后两人随他停下脚步。
见他似无恶意,千江开口:“这是什么地方?和我在一起的人呢?”她仍记得岛主跳下海来救她,跟着在一下炮响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这是云祥号楼船,和你一起被救上船的是什么人?”
千江无语。
“倘若本王没猜错,他一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海盗越海鹏吧!朝廷想缉捕他已有多年了,小姑娘,无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都已成过去,越海鹏上船不久就因伤势过重而死,本王已下令将其海葬了!”
“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千江悲不能遏,豆大的泪珠成串地滑下面颊。
岛主为了救她,竟死在炮火攻击里
“小姑娘切莫过分悲伤,本王尚有一事请教。”
原来,此人正是皇上的五弟,人称五千岁李炎。
千江瞧住他,泪仍不止。
看来,那海盗头子和她感情极好,否则又怎会在重伤之际,仍然不忘将她托出海面。“小姑娘,这块玉佩可是你的?”说着,李炎由袖子里取出一条系着红绳,约莫女儿家半个手心大小的白玉。
“还我!”说着,千江扑上前欲夺回玉佩。
两名侍卫立即护在李炎身前,那武官更是出言喝道:“大胆,见了五千岁还不下跪!”
五千岁?“什么是五千岁?他、他分明还没老,为什么要叫千岁?”千江自幼生长在与外界隔离的青龙岛上,因此对这些官场上的称谓十分陌生。
武官一怔,尚不及出言斥喝,李炎却先笑了起来。“说得好!”他示意身旁的两人退下。
不知为何,千江竟对此人起了莫名的亲切感!毕竟年少,虽然悲伤,却已能克制,她不由得怔怔脱口。“到底五千岁是个什么玩意儿?”
侍卫和武官一听之下不禁为她捏把冷汗,倒是千岁爷像是一点也不计较,反倒温和地回答:“五千岁不是个玩意儿,是当今皇上的五弟!”
千江再不明事理,到了这当口上也明白此人的尊贵,当下她伸手抹了抹泪,膝一届,咚地一声跪了下来。“我、我不知道您”心一慌,她舌头就会打结。
“不知者不罪!”李炎轻轻开口说道,脸上一片和气。“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迟疑片刻,她回道:“黎千江。”
“你可愿告诉本王,你因何拥有这块白玉?”
“娘说捡到我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挂着这块玉,在我十岁那年,娘把玉交还给我,要我戴上,切不可遗失,因为这也许是我亲生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娘还告诉她,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借着玉佩找到她亲生的爹娘,但千江对此却抱持渺茫的态度。
李炎琢磨着她的话。“其实,这玉一共有五块。”说着,他由怀中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白玉,只不过,千江的玉刻的是龙,他的则刻着虎。
千江惊奇地盯住他手上的玉,为什么这个人也有?难道他竟和她的身世有关?
“倘若我所想的不差,你应该就是当年宜妃和皇上所出的九公主!”宜妃是皇上当年的宠妃,在公主失踪的第七日,宜妃便自尽身亡,令皇上悲痛异常。
当年他也曾见过宜妃,千江和她倒有七、八分相似,唯不同的是,千江眉眼间添了抹英气,和柔弱的宜妃气韵不同。
闻言,千江整个人都怔住了!
公主?她会是公主?
“起来吧!”李炎伸手扶起千江。“这玉你得好生收藏。”他为她挂上玉佩之后又添道:“再过几日咱们靠岸之后,你就随本王入宫面圣吧!”他相信皇上见了她必定龙颜大悦。
“不成!我得先回——”话到唇边又教她硬生生吞下。岛主和娘从小就嘱咐过一件事,不得向外人提起青龙岛的位置,否则将为岛民带来危机。
李炎盯住她,心下了然。“从现在起,你的身份不同于以往,一切应以大局为重,明白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率直地问出口。
“你不一定要信本王,但是,若随本王人宫,你可以和亲爹见面。”
亲爹这个词竟像有魔力一般,教千江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仍然存有与亲人团聚的梦!
只是千江一想起从小到大被自己当成亲爹的越海鹏,心一酸,珠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皇宫,是千江一辈子也想像不到的地方!每一座大小爆阁无不饰以丹粉,金碧辉煌,雕镂奇丽。
千江跟在李炎身边东瞧西看,感觉像一个初入城的乡下佬。
宫中上至大小辟吏,下至侍卫宫女,远远一见李炎和千江莫不躬身垂首,福礼问安。“为什么每个人见了您都要下跪?”
“错了,他们不只是跪本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再也不是从前的千江,见过皇上,受封之后你就回复尊贵的身份,届时,连本王见了公主也要行礼。”
千江盯住满面笑意的李炎,无法想像将来会是怎番光景?
皇上和皇后在宣仪殿接见千江。
不知怎地,将见皇上,千江的心情忽然十分紧张。
他见了她可会失望?
“抬起头来瞧瞧吧!”开口的是皇后。
千江依言抬起头,率先瞧见的是满面惊喜的皇上——“像!真是像极了宣妃当年初入宫时的模样。”
“皇上,臣妾先说句不中听的话在前头,单凭一块玉佩就能定她身份吗?皇族血脉一事非同小可,请皇上三思!”
千江对上皇后冰冷的眼神时,心底不由打了个冷颤这女人的眼神好可怕,虽然一张脸带着笑,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善意——如果她有的话!
皇上微蹙起眉,心头略略不快,瞥了眼李炎。
李炎静立于一旁,和皇上交会一眼,面无表情地给他回答——人都给你找回来了,一切自个儿看着办!
“朕问你,这块白龙玉,你由何处得来?”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亲切。
“回皇上,是我义父越海鹏将我由海上捞起时,就一直挂在我身上,当时我被放在大木箱里,随着我一块儿在海上漂流的,却不知是不是我娘”说到这里,千江心底升起一个女人在茫茫大海里仍守护着她的情景,忍不住红了眼。
“孩子,那不是宜妃,那只是当年将你带出宫的宫女绮月。”提起宣妃,他到现下仍然遗憾。
“当年她为何要将我带出宫?”千江闷了很久,终于问了出来。
“很遗憾的,朕并不知道其中原由。”
当年九公主失踪,他本无意降罪宜妃,但她伤心过甚,选择自缢了结自己的性命。
“本宫问你,那越海鹏可是专劫官船的海盗头子?”皇后突然问道。
迟疑半晌,千江回道:“回皇后娘娘,义父虽为海盗,却从不伤人命,况且所盗之人皆为贪官奸贾。”
“放肆!明明是盗贼,还要狡辩,本宫问你,你区区一闺女,为何亦在海盗船上?”
“皇后!”
“皇上难道不想知道此女在盗贼船上干什么勾当?”
千江一向性烈,当下凛然回道:“皇后娘娘,千江只是个厨房帮手,杀鸡宰羊我尚可应付,但杀狗官的事我可做不来!”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皇上,若要授封这刁蛮的海女为公主,只怕要贻笑天下,请皇上三思!”
闻言,皇上眉间皱摺不由得更深了。
“启禀皇上。”李炎开口。“公主的礼教问题可以在宫中慢慢教导,既为皇上的骨肉,就该正式诏告天下,皇族血脉岂可任其流落宫外,相信皇后必定同意这一点才是!”好个李炎!皇后暗恨在心。
“五千岁说得甚是,可公主的礼教问题非等闲之事,但不知皇上可有意属的人选?”
“既然皇后问了,朕倒觉得皇后掌管六宫,母仪天下,是最合适之人选!”
皇后笑了起来。“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千江在此时却开口——“我我并不想住在宫里!”此言一出,四方一片静默。
“难不成你想回贼窝?”皇后冷笑道:“不如你供出贼窝,赶明儿个让五千岁派水师去剿了贼窟!”
千江瞧住这一室的权责,忍不住寒了心
亲人是这个样儿吗?
“倘使要我背叛从小将我扶养长大的亲人,那么,千江宁可一死。”她决绝地表明心意。
“你——居然认贼做父,还不知悔悟!”
“皇后,九公主好不容易才回宫,剿匪一事容后再提吧!”
“是,臣妾明白!”
“千江,咱们父女十多年不见,你就留下来陪陪朕好吗?”
千江望住自己的亲爹,又想起青龙岛上的家人
终于,她点点头。“是,皇上,千江愿留下来。”为了青龙岛上的人,她必须这么做。
“该改口叫父王了!”
千江微微一笑,甜甜地喊了声:“父王!”
皇上龙心大悦,当下命人写下诏书,向天下宣告九公主回宫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