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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这样盯着自己,陆怀很是不好意思,脸热地道了声:“有劳萧大哥了。”
“走吧。”萧草干脆地将种子往篮子里一扔,便带着陆怀往家走去。
他的家就是距离这个山村入口最近的那处人家。泥墙围成的小院,木头制成的小门,也没落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条黄狗趴在近门处,看到他们近来,摇了摇尾巴坐了起来,没有吠叫。
小院整体简单质朴,一处正房,一处厨房。院角架着高高的葡萄架,几只鸡悠闲地在下面走来走去,空地上晒着草药,看起来与普通的山野人家别无二致。
萧草让陆怀在院中等等,自己进到了厨房里,解了斗笠,舀水洗了洗脸和手,将劳作弄乱的碎发和被风吹乱的胡须捋好,才从厨房里走出来。
拾掇好后的萧草看起来就有了两分医者风范,他带着陆怀进到了正房进门右手边的房间里。
房间很大,陈设却极为简单。除了数排放着满盛草药的簸箕的木架,便只有一张简朴的小木桌,两把朴实的条凳,和一张窄小的木床。
萧草让陆怀在其中一张条凳上坐下,从床头的木匣里取出脉枕,放到桌上,示意陆怀将手放上去。
待陆怀放好后,他才坐到条登上,拿出了几分大家的风度。腰板挺直,双眸微合,一手搭在陆怀的手腕上,不时切换摸脉的指法,一手轻轻地摸着不长的胡须,若有所思。
男人的隐疾,也是分很多种的,不仔细看,可看不好。
过了很久之后,萧草才停止了摸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陆怀的脸,对他道:“求医问药,最重坦诚。大哥问你什么,你都不必不好意思,如实回答就好。”待陆怀点头,他便问道:“你一直不曾长过胡须么?
陆怀颔首。
萧草点点头,继续道:“你说近来情况有些不寻常,可是从前男/根疲弱无力,而今变得时而有力,时而无力?”
陆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好,”萧草也点了点头,对他道:“脱裤子吧。”
“您说什么?”陆怀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太确定地看着萧草,希望他再重复一遍。
萧草摸了摸胡子,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你的脉象平稳强健,肾元丰实。男/根疲弱,问题不在脏腑而在两丸,我要亲手诊察,才能确定病因。”
他说得头头是道,神色坦诚,也不容陆怀不听。可是,“亲手”诊察……
幼年时被人捏按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可谓是除了净身之外,陆怀心中的第一大阴影。如今,才刚刚认识萧草,就要当着他的面脱去裤子,让他“亲手”诊察……
陆怀觉得自己很难做到。
他背过身,站起来,心头萌生出了几分退意。可是,想到秀珠,再想想陈吉参对萧草医术的推崇称赞,他又无法真的下定决心不让他诊察。
萧草乃前朝太医院的第一院判,医术之高,当世能与之相若者,寥寥无几。寻常人想要请他看诊,难如登天,这次他看在陈吉参的面子上,爽快为自己应诊,若是拒绝了他,下一次再请他帮忙诊治,还会这么容易么?
陆怀心里对此并不是很有底,再一想,萧草是实打实的良医,而他是实打实的病患,全然不同于昔年被陆钱氏坑害的处境,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根,将裤子脱去了。
萧草等了半天,见他终于脱好了,立即对他道:“躺到床上,我给你看看。”
陆怀依言躺到了床上,在萧草走到床边时,全身都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然而萧草走到床边,还没有伸手,只是看了看他的□□,就变了脸色,“你是内官?”
陆怀这才意识到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官身份,如实道:“曾经是,今已离宫。”
萧草的浓眉慢慢皱起,过了许久许久,才为陆怀诊察。诊察之后,他用床头搭着的手巾擦了擦手,让陆怀穿好了裤子。
陆怀从他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不对,穿好裤子之后,见他面色严肃,沉默不语,心中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等了片刻,萧草依然是面容沉重,默然不语。陆怀明确了他的意思,心情顿时急坠直下。
看来是他想得太过乐观了,他已经是被下过刀的人了,怎么还可能会有正直为人的可能呢,那几次……想来只是偶然吧。
陆怀禁不住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下,合眸良久,强自平复了一下,牵出了一个还算平静的笑容,起身向萧草深深施了一礼:“有劳大哥看诊,此事实乃是小辈强人所难了,还望大哥不要见怪。”
萧草看着他,眸中神色十分复杂,正要说什么,屋外的黄狗忽然狂吠起来。
陆怀直起身,两人相视一眼,立即一先一后从屋里走出查看。才出屋,便看到黄狗以一挡三,紧贴着门槛站在里侧,对着门外的何云峰、何竞尧与何竞襄三人,不住地龇牙狂叫。
萧草看到他们三人,立即呵斥了大黄狗一声,快步迎了出去。
陆怀看到何云峰三人,才知唐正延说的不是客套话,何云峰三人的确是要拜访故人的,只是没想到,他们拜访的会是同一个人。
萧草热情地邀请何云峰三人进入了院中,陆怀看着他们,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厚熟稔。
何云峰看到陆怀也在这里,不禁倍感惊讶,抬手与他拱了拱手:“真没想到陆贤弟也在余芝兄这里。”
余芝是萧草的字。
陆怀收敛起心情,也微笑着与何云峰拱了拱手:“小弟也实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兄长。”
他心中正奇怪何云峰三人为何先他而去,却比他晚到,就见同样换了身轻便衣装的唐正延从门外迈了进来。原来何云峰三人会晚到,是因为等了唐正延一起过来。
唐正延看到陆怀,也是愣住了,“陆老弟,你怎么也在?”
陆怀不欲明言,只是道:“来请萧大哥帮一个忙。”转而又问唐正延道:“唐兄你与何兄父子来此,是……”
“我们与余芝兄已相识多年了,也很久没见了,这次何兄与两个侄子来京,便相约小聚一番。”
他们互相交换了信息,剩下诧异的人就彻底轮到了萧草:“怎么,你们都认识?”
陆怀轻轻颔了颔首,唐正延则与何云峰道:“陆贤弟是我们的好友。”
萧草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复杂,想了想,对他们道:“那你们都随我进来吧。”
陆怀不想让他人知晓自己来此的目的,而且,失去了治好的希望,他此刻的心情也已低落至谷底,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不想在此间多做停留,便对萧草道:“萧大哥,小辈已叨扰您多时了,就还是不再多打扰您了吧。”
萧草盯着陆怀瞧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你曾是内官,我是不打算帮你的。但你既然又是阿参的朋友,又是阿峰与阿延的朋友,也许这就是命数。
我可以帮你一次,但是成与不成,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而且,这其中牵涉的利害关系,我也要先对你讲清楚,你若是认了,我便也愿意豁出去帮你这个忙。”
陆怀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转机,当即振奋不已,但是萧草话中隐隐透出的危机,却又无法让他能够心情放松地感到高兴。
他勉力让自己保持住平静,恭敬而慎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何云峰与唐正延相视一眼,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但见萧草与陆怀都不明说,知道这两个人的秘密都不少,便也默契地保持了安静,没有多问什么。
几人先后进入屋中,萧草让唐正延与何家父子到左边的屋里稍等,自己则带着陆怀又进入了右手的屋里。
进屋坐下后,萧草又一言不发地盯着陆怀看了半晌,才对他道:“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让男/根恢复持久有力么?”
陆怀认真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草闻言,又叹了一口,无语良久,才继续道:“你就没想过,再恢复得彻底一些?”
彻底一些。对陆怀这种情况来说,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可能实在是很耐人琢磨的。
只是,陆怀不知道对于他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再怎样恢复。难不成这世上还真存在什么妙手回春之术,能让他已经被切去的双丸重新再长出来么?
虽然他也很希望能有这样的妙法,但是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历史上有多少煊赫一时权倾天下的太监,他们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办法,他一介无名小辈,又如何可能会遇到。
陆怀认真地摇了摇头,却听萧草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是真的不懂,也没想过。”萧草看着他,十分严肃地道:“我就不同你说那些佶屈聱牙的医理了,说些你能听懂的。”
“双丸产精,双肾储元,男/根想要振作,此二者缺一不可。你的肾脏储元丰厚,男/根却多年无力,便是因为双丸丧失之故,如今能够复起,便是说明你的双丸有恢复活力的迹象。”
萧草说到此间,又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不欲为你治疗,原因很简单。男人有精有元,能有什么,而你的身份不可以有什么……我想,我不用明说了吧。”
男人有精有元,就能让女人受孕,生出孩子了。可是宦官,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