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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央带伤作战,此刻躺在床榻,水天零离开不久之后便觉得疲累,躺下欲休憩。只是身子虽累至不行,脑海里思绪却纷乱繁杂,愣是辗转反侧良久,最后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在梦里,也颇是不得安宁,梦境紊乱,扰得人不安。这一觉,可以说睡得并不安稳。
待她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甫一睁眼,便是一室日光满目。
春日的太阳并不刺眼,落在身上也带了几许暖意。元央只觉身子僵硬如石,下意识动了动身子,昨日迟钝的痛意便翻倍地涌上身体,引得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元央侧头望去,正撞入一双幽深黑眸之中。
只见阿零站在床榻边,垂眸望着自己,薄唇轻启,声音一如往常的淡然。
“醒了?”
元央点头,想要坐起身,手却有些乏力,右肩完全使不上劲。水天零似是也察觉了,俯身下来,手小心翼翼地避过元央的右肩,抚在她的左肩上,微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铺了半榻的青丝,又随着主人的起身落回背后,微微晃了晃,像是撩动人的心弦,却留下香气淡淡萦绕不灭,滑过鼻尖。
“我估算着你也快醒了,弄了药来,先喝罢。”水天零说着,转身自桌上取了药碗,回到床榻边坐了下来。
果然,那药还在碗里冒着隐隐白汽。水天零的眉眼便隐在这一片带着苦涩药香的雾气里,宛如虚幻一般,不可触碰,望得元央一时有些怔神。
“你……一直等在房间么?”
听到元央有些踟蹰的问话,水天零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应答。她兀自低眉舀了一勺,极为自然地吹了吹,那药水便有些细微波澜,如同此刻元央的心湖,也如同投下一粒石子,荡开涟漪。水天零却似不觉,已经递了过来。
“有些烫。”她淡淡道。
元央眼底有丝动容,顺从地张嘴,将那一勺深褐色的药液尽自吞入腹中。
舌尖流淌过药液的热意,极苦,又涩,残留在唇齿之上。然而元央却面色平静,什么都没有抱怨,只觉胸口也随着这一勺药暖起来。
“苦么?”
水天零微顿了动作,抬了抬眼,注视着元央,似是在察看她神情。
元央却只是摇了摇头,唇角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脆生应了:“不苦。”
“嗯。”水天零轻轻颔首,这才又舀过一勺。
这般几次之后,那药很快去了半碗。房间里气氛静谧,让人不忍打破。元央只觉空气里都似流动着芬芳。偶尔趁着水天零低头去舀药的短暂片刻,她偷偷打量过去,见日光披了对方半身,冲淡了些阿零身上的冷意疏离,也柔和了那些线条。有光影跳跃在对方的眉眼之间。待水天零再次抬眼递来勺子时,她又很快掩下眸去,只是唇角弧度忍不住有些勾起来。
好像觉得受伤,也不是那么难耐的事了。即便此刻苦涩药水,回味之下也似变得甘甜起来。
“心情不错?”水天零似是也注意到了元央眉间喜色,忽的开了口。
元央不知该如何解释,咽下口中药水,含糊道:“还好。”
水天零有些奇怪地瞥过来,在元央脸上打量了一圈,手上不停,口中低声道:“受了伤,怎的反而愈发雀跃了?”顿了顿,“昨晚做了好梦?”
听见对方提及梦境,元央忍不住又想起自己那个梦,脸不由红了红,小声辩驳道:“才没有……”
“没有便没有,脸红作甚?”
“咳咳……”元央没想到水天零会这般直接地提到,方滑入喉咙的药水一个不顺,当即呛得咳嗽起来。这一回,脸当真是红了透。所幸伴随着咳嗽,倒也不知是何原因惹的了。
“小心些。”
元央正拍着胸口,背后已经抚上了一只手。亵衣单薄,手上凉意便浸透薄薄的亵衣透进来,激得元央身子颤了颤,连忙摆着还能活动的左手道:“没……没事。”
水天零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边空了的药碗,自怀里取出一块锦帕,递过去。
元央伸手接了过来,轻轻掖了掖唇角药渍,暗地里的脸却更红了。那锦帕间的冷香馥郁,又带了对方怀中熨帖体温,碰到自己的嘴唇,触感细腻柔滑,简直让人意乱神迷。她一面唾弃自己的无用,一面却又生出几丝依恋,心纠成一团,翻来覆去。明明知晓眼前是泥淖,却还是忍不住为泥淖上盛开的锦簇繁花所惑得探出手,即便知晓许是下一刻就深陷泥淖。
有些事,当真由不得人。
这心底思绪万千,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元央放下锦帕,不等水天零说话,已经转移话题道:“炎初芷来过了么?”
“她让人送来些补品过来,知晓你还没醒,所以并未至。毕竟她姐姐也受了伤,要悉心照料着。”说着,水天零话语一顿,又道,“且此事已经惊动朱雀家族族长,炎初芷怕是要先交代一番。何况本也一直瞒着炎初寒,如今出了这些事,炎初寒必定察觉到端倪,不知她会不会继续瞒着。”
元央点了点头,忽道:“对了阿零,忘记问你,那虎鹫后来如何了?”
水天零神色微凝,随即才缓声解释了:“破障之时我本用术法将它困了,不料暗处的人也知晓这次暗杀不成,反而将事情弄了大,竟拼着鱼死网破,硬生生将虎鹫同障一道消弭了去。”
“啊?”元央惊讶地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阿零的意思是……死了?”
“嗯。”水天零倒不意外,颔首应了,“我虽有意护它,然而它的主人想它死,我却也是无法阻止。障崩溃的一瞬间,我便感应不到虎鹫气息了。”
元央神色有些唏嘘模样,沉默了片刻,方叹道:“人心果然比那凶兽还要可怖。”
“嗯。所以,莫要轻信任何一个人。”水天零说着,忽然目光幽深下来,“纵是我,也是如此。”
元央闻言一怔,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起了些不安。她压下了心头复杂情绪,状似无谓地笑了笑道:“阿零几次三番救我,我为何不能信?若是连你都不能信,那我又可以去信谁?”
“除了你自己。”水天零视线直视着元央,让她觉得有些压迫。那声音却沉沉,不似玩笑,“你可以信自己。谁都能骗你,即便你的亲人也不例外。只有你自己却骗不了自己。”
元央身子一震,半晌,才敛着神色,低声喃喃:“哪里由得了我?”话落,忽然抬起头来,对上水天零的视线,眼底神色已是坚定,唇边笑意淡淡,映衬着满室光芒,倒有几分熠熠生辉。
“谁待我好,我心里自有决断。不管怎样,我还是愿意相信一次。”顿了顿,元央的话语轻下去,宛若呢喃,“就像阿零。”
那神色落在水天零的眼中,望得她目光里的平静跟着微微晃了晃。
而此时,炎初寒的房间里,气压却极低。
炎初寒比元央早些醒来,醒来只觉头疼欲裂,用了半晌,才回忆起了昨晚情况。
彼时她身体还未复原,本已早早歇下。半夜忽闻异声,惊动醒来,便听到门外箭羽的破空之声与闷哼。她心下警惕,想要起身下床。不曾想脚方落地,四面手掌大小的血色旗帜就突然从屋顶之上落下,正正定在房间东南西北四个角上。还未等她反应,地上就迅速贯穿开来几道红线,结成繁复纹路,随即自己脚下一个踏空,天旋地转间,自己已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到了一处石道。
那石道狭窄,颜色灰蒙,连着那天空也是这般压抑。炎初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竟入了障,戒备的同时不免心中疑惑。她心中暗忖,有人怕是盯上了自己,想除去她。而能在她房间悄然布下障的人,几乎不用多想,也知必定是她身边出了内鬼。
入障不久,炎初寒便与元央一般,遇上了血色藤蔓。她不知其为何物,没有防备,争斗的时候不小心被缠了上,灵力很快有些失去控制。正巧此时,被炎初芷安排保护她的侍女小乙也好不容易摆脱了房间外的纠缠,闯进屋子,掉入障中。所幸很快就找到了陷入危境的炎初寒,将人带了走。从炎初寒的提醒中知晓这藤蔓诡异,也不敢轻捋其芒。追逐间,时间一长,小乙就有些体力不支,隐隐落了下风,几次都差些被卷住。也是凑巧,元央的进入吸引了血色藤蔓的注意,回身去护自己的领地。两人拐入另一条石道逃离藤蔓追逐。
不曾想又遇到了虎鹫。
被藤蔓的刺弄得灵力紊乱的炎初寒,体内也同时收到了那股阴气的乱窜肆虐,没过多久就被虎鹫所伤,到最后只能堪堪凭着侍女护着。小乙灵力虽不弱,却也不是虎鹫的对手。加上小巷狭窄,两人速度又逃不过虎鹫,一时陷入胶着状态,被单方面压制着打,渐渐伤势愈重。等到之后元央的赶到,才解了她们的困境。
想起这些,炎初寒目光闪烁,对于小乙的及时赶到,并不觉得只是巧合,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一个人——炎初芷。
身为炎初芷贴身侍女的小乙,何以自己一陷入危险就出现,答案显然不言而喻。
因此,甫一醒来,炎初寒便冷着脸唤人去找了炎初芷。
事实上,自那日被炎初芷强吻之后,炎初寒一点都不想去想起这个妹妹。彼时的震惊之下,有什么其他情绪被她深深掩藏起来,不愿去深思。只是当见到炎初芷跨门而入的瞬间,触及对方熟悉面靥,却又被迫回忆起那扰人心神的一幕来。
“姐姐找我?”炎初芷并不意外炎初寒找她,脸上笑容温和依旧,昨日夜间的惊慌失措好似都消匿了去,寻不出一丝痕迹。
炎初寒的脸色则依旧冷着,坐在床榻上,视线探究地扫过炎初芷,斟酌了话语,才道:“有些事,想问你一问。”
炎初芷走近床榻,坐了下来,柔声道:“姐姐伤势未愈,需多休息。不知有什么这般急?”
望着对方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炎初寒心底没来由得起了烦乱,眉头皱了皱,直截了当道:“你的贴身侍女,为何会安排在我身边?”
“原来是这事,”炎初芷望着炎初寒,眉目柔和关切,“姐姐有伤在在身,我自然担心姐姐,小乙又是我最放心的人,便让她多顾看些。若是有情况,我也能知晓。”
“担心?”炎初寒不是傻子,当即略微提了声音,目光灼灼地望着炎初芷,话语带了几分逼迫,“那么有人想暗杀我这事,你可知晓?”
炎初芷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这件事,昨晚得知后,我也很意外。还好姐姐没有事。”说着,她眼底起了些疑惑,“姐姐为何会觉得我知晓?”
炎初寒的眉又皱紧几分,抿着唇没有说话,似乎想从炎初芷的神色上判断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姐姐不信?”炎初芷见状,并不避讳,直言问道。
“你让我如何信?”炎初寒却只是颇有些嘲弄地勾了勾唇角,面容冷凝如霜,“别人不知,我又如何不晓得,你的心思有多缜密?昨日之事,不管是谁所为,都与朱雀家族族人脱不了干系,否则如何能在我房间布下一个障来?”顿了顿,炎初寒正色,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小芷,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晓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字数都爆发得好多!快表扬我~~~~~~~~~\(^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