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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项渊这么一形容,赵慎忍不住开始在脑子里描绘出那个画面。
一群满脸笑容,明面上不住道喜的人,私心里恨不得自个摆个晚娘脸,和李氏对着掐起来,好叫那些眼红嫉妒的看个热闹,找个心理安慰。却不想自个精神抖索,全然不在乎,那些人可不都得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哽得难受?!
“我瞧娘这几日喜得晚间都没睡好,白日里不仅要操心宴席封赏这类事,得空还要被阿停拉去保养肤色,竟都不得闲。你若是有空,便去后面劝劝娘,明个宣旨的可真就来了,娘若是面色憔悴,岂不是不美?”
项渊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没辙。
“没法子,娘如今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等着宣旨的。若想她停下来好生歇息怕也只好等到这件事了了,她才能彻底把心放进肚子里。”
赵慎闻言,失笑道:“是我糊涂了。娘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诰命,不等到真见着人,哪能歇得下啊。”
说到诰命,却是因孙骏一案间接主导了世家败落,靖安帝龙心大悦,高兴之下便想给项渊点赏赐,而又因这个赏赐不能太过明面,靖安帝一时没拿准主意,便特意叫林公问项渊想要什么赏赐。等得了回信,靖安帝一瞧,项渊要的东西还真不多,只一件,给他娘李氏求个太恭人的封号。
对如此知情识趣的臣子,靖安帝那是格外满意。二话不说,提笔就准了,还特意遣了个宫中内侍,一路从京都出发,赶往离中宣读册封旨意。
李氏得了这个消息,好悬没乐得背过气去。亏得赵慎在一旁,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朝她后背心猛捶一拳,那口气才顺顺当当咽下去,李氏这才有惊无险。
整整亢奋了五六天的时间,李氏这才慢慢沉下心,一面喜不自胜的准备接旨的香台案桌,一面拉了赵慎过去,开始写请帖。项家族里的,她娘家那头的,娘家的娘家那头的,还有离中城里那些自打项老爷过世后就没再走动过的举子秀才公家里头,但凡她能想到的,全写了帖子去请,一副势必要把自己终于得偿所愿,成为有诰命的朝廷命妇这事,宣扬的人人皆知。特别是之前明里暗里笑她白日做梦的那些长舌妇们。
赵慎满脸黑线的听李氏絮叨完,又按她的吩咐写好请帖,李氏便打发他出去,自个一一检查后,居然打发阿停去送帖子。赵慎合着项渊在外头瞧见,一个个全都闷笑不已。
“娘这是终于想到你也是四品恭人诰命,生怕遣你去送帖子便是降了身价,居然还背着你特意打发阿停去送,我瞧着,日后这些个家务事,娘再不会叫你插手,你就只管负责和娘端着茶,坐在那里,瞧着一干下仆忙活就成。恩,也许娘还得时不时挑点错出来。”
被项渊这么一打趣,赵慎日后只要看到李氏坐到厅堂里指指点点,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淙子描述的那种场景,登时暗笑不已。
那个场面实在有些辣眼睛,赵慎表示自个真心接受无能。
“幸好媳妇你不计较,不然我心里头是真要愧疚死。”
赵慎摇头,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计较,反而觉得确实该如此。我是你的正君,便是暂时没有诰命,别人也不会低看一眼。可娘盼这个诰命却是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等你当了官,有个封赏机会,若不为娘考虑,心里头又怎能安生?”
项渊上前狠狠搂住赵慎,忍不住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媳妇说得都对,可于他项渊而言,此次为李氏讨封,却还有另外一个不得不为的原因。毕竟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躯壳,于情于理都该尽些心意,圆了李氏的夙愿,也为他偿还一些因果。
腊月二十五,朝廷派来的内侍终于到达离中,在垂柳巷项家宣读了册封项李氏为太恭人的旨意,并赐发太夫人朝服和冠额。项渊塞了一个一捏之下没啥分量的红封,那内侍对着项渊分外客气,收了红封也不瞧,直接塞进袖子口,好话恭维了一箩筐,连酒饭也没用便带人赶回京城。
项渊也知像他们这样的内侍,但凡逢年过节,都是极好的表现机会,若是伺候得好得了哪位主子青眼,可就一飞冲天。所以也不狠留,只叫人搬了满满三箱子离中特产,一大个油纸包着的酱肘子,外加两屉热气腾腾的包子送上去好叫他们赶路吃。那内侍感动得眼圈绯红,激动得话都说不出,只狠狠一拱手,便带人扬长而去。
此时项家不大的两进宅子,被贺喜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因来的都是亲朋好友,李氏不好立时换上太恭人的服饰,免得见面就得叫人跪下问安,于是便把朝服和挂饰类的放在内室展示给贺喜的妇人们瞧。听她们真心或嫉妒的交口称赞羡慕,李氏喜得合不拢嘴。
赵慎合着凤娘一起在后头忙活招待宾客,项瑜带着安玖和安玮也像模像样的招待各家带来的小公子们。赵慎冷眼瞧着,项礼借机过来后头几次,总想凑到凤娘身边说话,却都被凤娘不冷不热的态度堵得脸上下不来,只得讪讪的重回前头。
见此,赵慎忍不住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慎哥儿,你快去前头瞧瞧。你父亲来了,正搁前头乱说话呢!”
许宜轩从外头进来,找到赵慎便催他赶紧去瞧瞧,若是放着赵老爷在那胡言乱语,怕是对淙子不好呢。
赵慎闻言,急忙放下手头的事,又对凤娘交代一番,这次脚步匆忙的去了前院。
前院里,赵老爷正口沫横飞的和人叨叨,说他完全是一副慈父心肠,一是怕没有证据惹得孙家大怒,不仅还不了女儿清白,还要搭上大儿子的功名,二是怕连累到儿婿项渊,毕竟孙家势大,想要惩治一个毫无根基的项渊,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赵太太怨他不去通平府,可却不知道他在离中,也是在为女儿奔波。为了给女儿讨个公道,他带着赵煦几次三番去孙家理论,只是因为没证据,根本不被孙家搭理罢了。
却不想赵太太误会于他,从通平府回来便不知抽了什么疯,死活要和他析产分居,不仅带走中了秀才功名的大儿子,而且还把慎哥儿的阿爹也一并带走安置。之前赵老爷不知赵太太打的什么主意,可等到项渊他们回来,除了去他那里一次后,其余时间,竟全是去赵太太那里问候,他便了然在心。
“为了拉拢做大官的儿婿,这妇人的手段真真不能小瞧啊!”
赵老爷这番话,真真假假,身旁听的人,也不知是当热闹瞧,还是当笑话看,全跟着起哄架秧子,似真似假的感叹唏嘘,倒是把这件赵府的家务事,传播得更广。
赵慎在后头听了,气的心肝疼。
赵老爷的话里,除了暗示赵太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外,竟还扯上他和淙子不敬长辈这条。真真可恨!
正想向前一步去理论,不想了刚迈了一步,就被人拉住手腕。
“不用管他,虚张声势罢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清楚赵老爷之前所作所为到底如何。一个女人家要有多伤心绝望,才能提出析产分居?这样的事实,不是他随便说几句话就能遮掩得过去的。”
赵慎还是有些气不过。“他是觉得和咱们没法再修补关系,索性就到处破坏你的名声,话里话外说咱们不敬他这个长辈,真是可恨!”
项渊瞧媳妇气鼓鼓的摸样,捏捏他的手指,安慰道:“他那点子吐沫星,翻不起大风浪,随他去。”
果然,赵老爷在宴席上说得再情真意切,可真正信他的人寥寥无几。便是心里头存疑的,碍着项渊的名头,也没人敢跳出来挑刺。赵老爷一腔打算落了空,登时病倒在床。赵太太得了信,恨恨的啐一口:“活该!”
项渊他们在离中热热闹闹过完除夕,期间项渊还去参加一回他们潜心社的活动,可惜除了许文林,其余人对着他全都拘束的很,便是林宏,也是一样束手束脚,弄得项渊兴致大失,其后再没去过。
项家大姐在李氏得了诰命那日也带着夫婿赶回来,对着项渊和赵慎好一顿夸,又捉着项二姐一番感叹,说什么项渊只记得拉拨二姐,照顾的二姐夫生意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宽裕。可怜她却没人惦记,只得和夫婿二人挣了命似的讨生活,弄得项二姐好生尴尬。
对项大姐这番腻腻歪歪的话,项渊打心里头腻烦。他不是没想过帮衬项大姐,可惜大姐夫不是个好的。虽说也是做着家里头的生意,可项家大姐夫生性就是个惫懒散漫的,手里头但凡有些银钱,就拿出去吃酒赌博,仗着吃穿用度都是公里出,便一味不攒银子。项渊有心想给他们找条路子,可一拿不出银子,二又拖拖拉拉,吩咐一件事,十天半个月都办不完。如此,还叫项渊怎么拉拨?
项大姐没得项渊准话,第二日便气哼哼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联系过项渊。
过了除夕,项渊他们便启程赶回通平府。待回到通平府知府内宅,项渊收到一封林公的信件,奇怪的是,里头居然还夹着另一封没署名姓的信笺。
项渊来回打量,见那信的字迹虽还稚嫩,却能看得出乃是出自名家教导,而且信中所问问题,虽尚显幼稚,却格外犀利。项渊心里有了底,这封林公都不便透露一丝一毫暗示的信笺,怕是除了东宫,不做他想。
为给未来老板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对少东家的几个问题,项渊仔细琢磨一番,结合前世出任一方所得的经验,洋洋洒洒写了十页纸送回去。
对东宫那头的反应,项渊不清楚,不过自此以后,这样的信笺却时不时的送过来,有时时间隔得长,有时恨不得这一封还没送出去,另一封已经到了。
信上的内容,也不再全是与朝政有关,风土人情、民间趣闻,等等项渊觉得有意思的,都会写在信里。那头的回信,也不再一味一本正经,而是渐渐流露出属于少年人的好奇与活泼。
寒来暑往,两年时间倏忽过去,项渊在通平府任职满三年,得了最新调令。
任河间府巡抚,统管河间、关中、江南三府事务。
第80章离任
轱辘辘,一辆没有车厢的牛车行驶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此时正值暮春时节,道路两旁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由官道驶进城门前,只见巍峨的城门口,熙熙攘攘堵了半里路的百姓,几乎个个手里头都提着东西,鸡、鸭、鹅,烤好的乳猪,现炸的果子,各种山菌药材,包装精美的糕点匣子等等,讲究些的人家,后头下仆手里捧着的都是些精贵衣料皮毛,珍宝古玩。正中间,众人围着的一辆马车内,有人正苦口婆心劝说众人回去,可惜众人并不听劝,一直朝前递东西不说,好多人还当场抹起眼泪,神情瞧着真是万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