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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世界上最好的你(结局章)
三个月后。
盛夏的夜晚,清风拂面,纪绒绒坐在阳台椅子里昏昏欲睡,手里的画册不经意从膝盖上滑下来。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绒绒……绒绒……”
纪绒绒从半梦半醒中惊坐,大口深喘着气。
叶灏丞出现在眼前,满脸担心,捋开她汗湿的头帘:“做恶梦了?”
纪绒绒怔愣很久,将手下意识盖在肚子上,孩子已经七个多月,时不时会在里面翻个身、踢两脚,八成个淘气的小家伙,然而这个小家伙是经历千难万险才终于平安的,医生说,只要她安生地等待临产,再不多久她就真的当妈妈了。
曾经午夜的梦回,如春寒料峭的天气,阴暗而冰冷,尽是叶小叶离开她时的疼痛,这一次,该是她最后一次梦见吧。
“没什么……”纪绒绒坐得腿麻了,向上勾了勾臃肿的双脚,一双手握了上来,好热。
他一边轻柔地按着摩,一边抬头问:“怎么样,舒服点了没有?”
纪绒绒兴致大发,像逗猫一样拍他头顶:“服务的不错噢,要多少小费,开个价。”
叶灏丞继续按摩,没搭理她。
纪绒绒哼了声,回过神来:“欸?我的画册呢,叶师兄?”
叶灏丞还是不搭理他,响久才若无其事说:“扔了。”
“扔了?”纪绒绒小炸毛一下,医生说过,让她安生地待产的!
“扔了啊。”叶灏丞半蹲着,按完了脚背脚腕,手顺势向上,按到了小腿和膝盖。
纪绒绒狠狠打了冷战,膝盖后面的凹槽好敏-感,麻-酥-酥的。
一抬脚就照叶灏丞的肩头踹去:“少勾我!先为我服务,一会儿就折腾我!”
她要安生地待产!
可惜她的无影脚不但姓叶的给躲开了,反而眼疾手快又将她擒住。
刚才那几下不舒服是骗人的,纪绒绒处在特殊时期,雌性激素一被刺激就哗哗的分泌,脸红扑扑的,正瞪他。
叶灏丞一笑:“还要不要?”
“什么啊!”纪绒绒更火大了。
“你以为是什么?画册而已。”叶灏丞手下不停,纪绒绒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软成泥水。
“不要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画册是单诚寄给你的?”
纪绒绒支吾半天,才说:“不知道啊,我就随便看看,是单诚寄的?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裙子被撩起了,他还亲她,痒……要死了!
纪绒绒扶着腰坐正,满脸通红,把人揪出来:“你干嘛?!”
叶灏丞凑近,如她所愿,一口含住她的嘴巴,纪绒绒立马回应,累到气喘,声音也不能更柔眉:“怎么好像分开后……你特别喜欢为我做这个……”
叶灏丞眼睛里亦是有朵燃烧的火焰,只问:“要不要?”
纪绒绒也是会害羞的,埋着头向叶灏丞怀里钻。
“要不要?”叶灏丞还是问,声音里多了几分暗昧的调笑。
“好啦好啦,要要要!”纪绒绒见叶灏丞又是春风满面,脸色一黑,“等等!不是又是讲画册吧?叶灏丞,画册如果是单诚寄的你要做什么?喏,你没看画册里面吗,他又邀请我去摄影展,像去年一样。只不过你现在不在基金会了,所以不知道。”
叶灏丞挑了下眉,把她从头看到脚:“你这样子……就算去了,我有什么好担心?”
纪绒绒摸了摸脸颊,圆鼓鼓的,自从怀孕以来她确实胖了不少,但除了肚子和脸,四肢还算纤细,但不刻意打扮的话,着实不修边幅得难以见人,何况还是前男友这种生物。
纪绒绒气急败坏地推他:“你今晚滚出去睡!”
玩笑有些过了,叶灏丞揽着她又是亲又是舔。
纪绒绒嫌弃地大叫“好恶心”,扑腾腾够了说:“都猴年马月的事,你干嘛还那么在意单诚?”
转了转眼睛,瞪叶灏丞,单诚是他心头刺不假,但他要敢提个季月试试!
叶灏丞似乎很想反驳,平了口气,说:“因为单诚到今天,还是对你不死心。”
纪绒绒昂下巴:“没办法呀,都怪我纪绒绒魅力太大……”瞥见他微沉的眼眸,补充道,“但孩子我都要给你生出来了,你还不满足啊。喂……我问你,叶灏丞,当初没有那段录音,是不是之后我们互相伤害的事也就没有了?你那时候是因为爱我?还是我说放不下单诚才选你,你自尊心受挫?”
叶灏丞显然不愿继续单诚的话题,拉起她:“进去吧,已经九点半,该睡觉了。”
纪绒绒双腿一叉,加上她肚子的重量,像座山似的岿然不动,叶灏丞见状又不能使劲拉她。
“你说吧……告诉我,省的你什么都放在心里,把我想象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浪-荡-女人。”
“不至于。”叶灏丞哭笑不得,亲她额头,“像你说的,我们的孩子都快出世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纪绒绒摇头:“不是这些……你回答我。嗯……顺便说说,你什么时候起……忘掉季月,开始喜欢我的?还有,和季月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们到了什么程度?”
叶灏丞头疼地揉太阳穴。
“说啊!你知道吗,每次秀姨告诉我,石榴叔自从除晞昏迷开始,每天在医院里拉着她的手,陪她说好多话,我有多难受……他们相处的时间还那么短,婚礼都没举行,爱也没有爱够,除晞就出事了……”
三个月,自从五月一号的婚礼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月,除晞为了救石榴叔而被一心报仇的杨旭光母亲推下了楼,幸而被楼下的露台拦住,捡回一条命,头却磕在露台的栏杆上,到现在还醒不过来。
石榴叔人瘦了一圈,憔悴的不成样子,一个是她胜过亲哥哥的亲叔叔,一个是她十多年的好朋友,想起这茬来,纪绒绒更觉人生无常,珍惜眼前才是最真。
有了这个顿悟,纪绒绒这几个月格外的消停,但之前因为一直无法确认胎儿是否能顺利降生,她一面说服自己对生命看开、看破,一面是情感脆弱,提心吊胆,怕失去一个又一个。极其矛盾。
她的眼圈说红就红,叶灏丞哄道:“除晞会没事的,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纪绒绒捣蒜似的点头。
“那就想点她好。想她很快会醒来,做我们孩子的干妈。”
纪绒绒还是控制不住,伏在叶灏丞肩头哭了一会儿,叶灏丞扶着她进门,服侍完洗澡,
拉上阳台的纱帘,夜风鼓动,吹的人心荡来荡去。
“闻什么?”纪绒绒推他在自己胸前乱蹭的头,“狗啊?”
“嗯,你怀孕后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好像是奶香?很好闻。”
你以为我会被yy俘虏吗?还奶味儿……我要当妈了,你就真把我当成奶牛?!
“臭牛氓!滚开!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不回答今晚你不许睡觉!”
叶灏丞扯扯嘴角:“你呢?”
“我当然要睡啊!你不能睡!”
“要不要?”叶灏丞故技重施,窜到下面,轻吻她的膝盖,手也不老实。
纪绒绒一个哆嗦,坚决答:“不要!我要你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把我们间的心结解开,我不想有一天像除晞和石榴叔那样,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就——”
叶灏丞掩她嘴巴,无奈地坐起身:“怕了你……既然这样,你也对我说说吧,那段录音里的话,有多少是真?和我在一起,和我结婚时,还有没有爱着单诚?如果不是碍于季月,你会全心接受郑爵么?”
原来问题转到她这里,确实不好回答,确实……很想龟缩。
纪绒绒摸着下巴,她和叶灏丞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太多,归根究底,家庭、出身、性格、习惯……似乎没有一样条件是匹配的,这段关系最开始是她在维系,之后竟变成了叶灏丞,分开那段时间他们间像有一根粘连的丝线,要断未断,藕断丝连,倘若没有奶奶,没有腹中的孩子,没有那次在电梯里的惊魂一刻,会真的分开吧……
纪绒绒,从此以后,和叶灏丞形同陌路。
沉默了阵,纪绒绒说:“唔……你知道吗,对心理医生说的话有时候只是个发泄。叶灏丞,我现在不想跟你争个输赢,所以才说实话,我那时不过自己安慰自己,暗示自己,让你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爱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平衡,我的日子继续下去……”
大半夜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叶灏丞顿时后悔了,探手过去,纪绒绒却躲开。
“绒绒……”
“忏悔还早点,我还没说完。”纪绒绒舒口气,“单诚……我和你在一起的最初,确是因为你和单诚那么不同,要不是赶在我失恋的节骨眼,正好你被季月甩了,表现出一副情痴的样子,我还不一定看上你呢……至于郑爵嘛。”
虽然比他预想中的回答听着别扭了些,但叶灏丞竟被她引出兴趣来:“郑爵呢?”
纪绒绒用力推了他一把:“你都可以连夜跑去找季月,我为什么不能再喜欢别的男人?”
“我和季月真的什么都没有!每次是我自己出去!没有地方住,要么在酒吧熬到天亮,要么干脆去疗养院,你如果不信,可以查查疗养院的探访记录。”叶灏丞斩钉截铁,顿了顿,“好吧……只有一次,我带她去了同学聚会,是为了故意让你发现。”
纪绒绒从鼻子里一哼,越想气越不顺,她哪根筋搭错了,不睡觉干嘛自虐呢?
“行了,不想听了!你今晚出去睡!出去睡!”
“别踹,绒绒,孩子……小心孩子!”叶灏丞自从纪绒绒搬过来,又跟她过招了三个月,自然找到了降服她发脾气的窍门,手脚扣住了后,缠腻着在她耳边吹气,“绒绒,你为什么以为当季月再回来,我还会爱她?我只能一根筋地、只爱一个女人,你不就喜欢我这点吗?”
纪绒绒抽鼻子:“可是那个人不是我。是季月学姐。”
“那我现在告诉你,是你。如果不是……我不会在你把我扶进酒店房间,还骑在我身上的时候……顺便借酒行凶了。”
纪绒绒惊愕地瞧着近在咫尺这张脸,突然十分后怕,原来这才是叶灏丞!原来酒后-乱-性还真是两厢情愿!害她这么多年都以为是自己送上门!
“怪不得把我弄的痛死了,你倒是挺shuang的,是吧?”
“说实话么?其实我也……不比你轻松。”
“走开!滚出去,我生气了!”
“绒绒……老婆……”
“叶灏丞,要脸不?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干嘛!你老实点,还我的小kk!呃……唔……又来!”
“要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去单诚的摄影展?”
“你管我去不去!哎呀呀呀,要死了……”
“要不要?”
“唔……要……什么?”
“要不要?这个?”
“这样我的肚子难受……给我腰下面垫个枕头嘛。”
“绒绒,转过去。”
“唔……”
“还要吗?”
“要要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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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产期越来越近,纪绒绒却越来越hold不住,因为胎儿胎位不正,加上她自身的身体原因,医生建议她提前一个半月入院保胎,然后到日子进行剖腹手术。
纪家怠慢不得,听从医生的话,早早地开始住院。
除晞睡在五楼,她在三楼,时不时纪绒绒便上去看她。
每一次,石榴叔都在,而且,如秀姨那般描述,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对她不停地讲话。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的婚礼后来自然是被取消了,酒店天台发生的事也是她从父母口中听来的,石榴叔始终没再提过什么。
他腿在车祸中受伤,同样整整住院两个月,可对比除晞头部重创、昏迷不醒,这对他来说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心心念念,是他最爱的人醒过来。
叶灏丞似乎快把家搬到医院,但他白天仍要上班,郝娟便来照顾她。
纪绒绒说要去五楼看除晞,郝娟说:“今天是泊淳新品发布会,十六可能不在,正好我们不耽误他和除晞……唉,十六啊,难为他了,如果除晞醒不过来,怕他这一辈子也不好过,毕竟除晞是为了保护他。”
“妈,你说什么呢,除晞一定会醒的。”
“是是。”郝娟摇摇头:“妈说的是‘如果’,除晞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会没事,等过几天,妈去观音寺还愿,顺带求保佑你手术顺利和除晞早点醒来,对了,还有灏丞的案子,开庭没有几天了吧。”
纪绒绒点头,年前叶灏丞被举报挪用基金会的资金进行个人投资,调查结果五月份出来,再过阵子就要庭审了。
这大半年来,叶灏丞陆续换了两、三个工作,原因都在此,最后他只能选择去一间名气小,但近些年新兴的风险投资担保公司。
纪绒绒自然替他可惜,若没有什么举报,叶灏丞这个金融才俊也不会连找个相关的工作都难上加难,当然,她是动过去求父亲纪少乾的心思,被叶灏丞否决了,而纪少乾那边,有一次被母亲泄了口风,她才知道,原来叶灏丞到这步田地,和她不无关系。
“好端端为什么会被举报?就算调查不出小叶什么,也够他受一阵子,至少基金会不会再聘用他,银行也得考虑影响停他的职。”
“妈,什么意思呀?”纪绒绒那会儿还云里雾里的。
“你回忆回忆,那段时间,你和小叶怎么样?”
纪绒绒不语,除了知道怀孕以后,之前都在剑拔弩张吧。
“你别看你爸对你表面严厉,其实和我一样,最疼你,自己养大的心肝宝贝女儿能让小叶这么欺负吗?”
纪绒绒才反应过来:“是……爸爸?”
郝娟说:“这算轻的了,你爸前些日子已经知道调查结果,只是没告诉你。小叶除了天玥那栋房子,没有其他不动产,之前那套公寓也已经卖掉去填补天玥了,至于其他,也几乎一穷二白,资金来源查清楚,就算被起诉,也没什么可担心。”
听母亲的语气,还是多少嫌弃叶灏丞“寒酸”的,但纪绒绒内心无比轻松起来,父亲为她“出气”,着实让叶灏丞焦头烂额一阵子,好在小惩大诫,叶灏丞的人品经受住了考验。
庭审那天,纪绒绒还在医院,结束后打给叶灏丞,那边还装模作样吊她胃口呢,纪绒绒说:“叶师兄,有人来看我了,如果你不回来,发生什么我不负责任噢。”
挂断电话后,纪绒绒拖着下巴看着面前永远自诩风流倜傥的男人,他却大方地伸出手:“礼金呢?”
纪绒绒指指自己的肚子:“是我该向你要礼金吧,大少爷,你结婚完又离婚以为我不知道?还好意思问我要礼金?!”
单诚轻咳:“这么关注我,是不是对我……”
纪绒绒大大翻个白眼,“死性不改”就是这么写的。
单诚索然无味的样子,耸耸肩:“纪绒绒,其实我不想来见你的,我给你寄了画册,威尼斯!还是威尼斯!我不停地重游拍摄威尼斯,留下那些东西,你还不懂为什么吗?你居然一点回应都不给我!心寒!好歹我们两家来往不错,给个面子啊!”
纪绒绒没精力理他,直向门口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没看见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吗?
“唉,我爸让我来探望十六叔和他太太,听说你也在住院,我顺路来看看你。”
纪绒绒连连点头:“看完了吗?走吧。”
“其实我和玫玫离婚后,我觉得我最爱的还是你!也好,不算晚,只是我们都经历了一段婚姻……不过现在这样看……我单诚,还是单诚,但你已经不是过去的纪绒绒……”
纪绒绒听的一怔,终于抬眸正眼看他。
单诚倒是如释重负了一般,长长吐了口气,朝她露出一个笑:“孩子满月通知我,我可不像你,我说到做到,一定会送礼金的。”
单诚在眉梢耍帅地比划了个手势,双手插兜,晃悠着出了病房。
那浑不在意的模样,那不可一世的背影,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时间飞逝,他也已经改变。
纪绒绒那一刻想,每个人,都理应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包括单诚,于玫玫,季月,郑爵……而她也无比祝福,在他们经历了哪些生命中擦身而过的人,最终可以找到圆的另一半。
叶灏丞火急火燎赶回来,单诚已经走了好半天,纪绒绒正在吃抱着一只火龙果啃。
叶灏丞上前夺走:“吃的跟小花猫儿似的,一会儿都不能等?我给你切开就好了。”
纪绒绒乖乖给他:“我觉得这样吃更原汁原味!不过,介于要我肚子里的小公主保持淑女的仪态,我不介意你把火龙果切开。”
叶灏丞惊喜问:“小公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女儿?我们不是说好不看性别,生出来给个惊喜吗?”
“你喜欢女儿?”
“当然,女儿像你一样漂亮可爱。”
“那还用说……”纪绒绒犯愁,“不过万一是男孩怎么办?”
“男孩也好,和我一起保护他妈妈,以免有人趁我不注意,想和你发生点什么。”
纪绒绒忍笑。
“刚才是谁?”叶灏丞状似不经意问,虽然已经猜个十之八-九。
纪绒绒坦言:“单诚。”
叶灏丞的刀蓦然停下来,纪绒绒笑说:“他要等孩子满月给咱们送礼金,你说我这个见钱眼开的妈妈好意思不答应吗?”
说完,捡起叶灏丞切好的火龙果,津津有味地几口就全给吃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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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风波彻底过去后不久,“夕阳美满”基金会向叶灏丞抛出了橄榄枝,叶灏丞还在考虑的档口,纪绒绒这边却如医生一语成谶,不安生了。
九月进入中旬,风渐凉,纪绒绒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去卫生间时懒得披衣裳,等回到床上,居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没想到最后一个打完,后坐力竟如此强大,她猛然就觉得肚子不舒服。
然后那种不舒服变成了疼痛,再接着是剧痛!
医生检查的工夫,叶灏丞的手都快被她掐紫了,最后医生当机立断,立刻准备剖腹产手术,分秒耽误不得,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纪绒绒被全麻推进手术室时,纪少乾和郝娟也刚刚到,纪少徵一直在五楼的病房照顾除晞,听闻也赶了下来。
这一夜的时间对叶灏丞来说格外漫长,当婴儿被护士抱出来给他看,他体会到一生以来最大的喜悦,而脸色惨白的纪绒绒被推出来,他的心才全部放下。
“绒绒……绒绒……我爱你。”他贴着她的额角轻喃,湿热的泪滴,落在她的脸颊。
纪绒绒麻药过去,刀口疼的要死要活,孩子和男人她都不要管了,只想抱住护士的胳膊,求她快点在吊瓶里加止痛药。
她从来没哭得这么狼狈过,竟然是因为生孩子后皮肉带来的疼痛。
纪少乾和郝娟拿她没办法,止痛药起作用也是需要时间的,纪绒绒倒像个小孩子,怎么哄怎么流泪,叶灏丞坐到她身旁,说些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绒绒,孩子很健康,医生说再待一个星期保温箱就可以了……”
纪绒绒满脸是泪的点头:“健康就好,不枉我现在这么疼……唔,男孩还是女孩?”
叶灏丞:“男孩……”
纪绒绒哭更凶:“说好的漂亮可爱的小公主呢……呜呜呜呜呜……”
待纪绒绒刚消停一会儿睡着了,秀姨慌慌张张从五楼下来,一着急也捂住脸大哭起来。
坐在沙发里的纪少徵大步冲过去:“怎么了秀姨?是不是除晞……”
秀姨点头,还是哭,然后迅速在空中几下,两人一起消失在病房门前。
叶灏丞看不懂手语,但猜也猜得到,是昏迷了将近四个多月的除晞可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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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少徵的右腿骨裂,才痊愈不久,还不能剧烈运动,可秀姨告诉他,就在方才,她发现除晞手指有了知觉,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可到了病房前,竟发现床上空空荡荡。
恐惧的凉意由脚底升起,和那闪着刺目日光的中午,一模一样。
染着鲜血的白纱,瞬间掩盖他的视线,一道生死的悬崖将他们相隔,当他追到悬崖边,只见那坠落的身体……
纪少徵几乎站不稳,冷汗从额角流淌下来。
秀姨急忙去找护士,纪少徵缓过神来,揪住护士怒火冲天地吼道:“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她是死是活,也要经过我允许才能送走!”
护士手里的托盘被晃的哗啦哗啦响,说:“纪先生,您冷静点,患者……患者被送进手术室,发现有出血症状,还在抢救!”
纪少徵好像被冻僵的冰人,浑身发胀发木,不能思维。
出血是什么意思……
纪少徵打晃,勉强靠在墙面支撑。
他已整夜没合眼,加之除晞的消息让他身体透支到了极限。
手术室外分秒难熬,除正广带着除敬海、除敬南兄妹,除晞阿姨,连瑶和婆家全部都到齐了,女人们坐在一边一直哭泣,男人们沉默不说话,纪少徵则望着手中的钻石婚戒发怔。
除晞本是个生活在平静中的人,这次的灾难是他带给她的。
与他重逢之前,她只是个单纯的姑娘,善良隐忍到没有原则,什么事都为他人着想,把自己缩到很小很小……十年前那浴室前的“一眼万年”,他便开始没来由的喜欢她,就算怯懦、毛躁也无所谓,那才是她。
他以为自己够强大去保护最爱的女人,才隐瞒了他人生过往中的种种危险,没想到最后害了她……
纪少徵收起婚戒,脑海中跑过无数画面,即使在一起的时间短暂,却分分秒秒如数家珍。
除正广递给他一杯咖啡,纪少徵接过来片刻,又魂不守舍放在了一边。
“末末……”除正广一张口,梗咽起来,“是我害了末末……老天爷开眼的话,用我的老命换她的吧!”
纪少徵淡淡道:“她还没有离开,您别这样说。”
除正广向后撅倒了一下,被儿女扶住,除晞出事之后,除正广的公司也几近倒闭,没多久因为偷工减连被联名告上法庭,现在面临的不仅是巨额赔偿还有牢狱之灾,哪怕泊淳的团队竭尽全力,也未必有胜算。
“白晓璐这个死女人!死了也要拉我女儿一把!带我走吧,你带我走……”连日的焦头烂额另除正广忧伤过度,语无伦次起来。
除敬海道:“爸,别说了,手术还没结束,姐也许没事。”
“就是,总死啊死啊的,没事都被你说有事了!”除敬南哼了一声,“再说,白晓璐不是你自己惹的吗?怪谁啊!”
除正广被女儿奚落,面子挂不住,骂道:“你闭嘴!有你什么事!”
除敬南对除敬海甩脸道:“哥,我说我不来,你偏要我来,你们现在坐在这的,有几分真心关心这个姐姐,还不是为了想将来找姐夫借力,装什么好人?”
众人脸色变了变,彭子帅和婆婆第一个不乐意,从座位里弹到面前:“你谁啊在这胡说八道!”
除正广气的脸都白了:“你给我滚回去!”
除敬南脖子一梗:“滚就滚,有这么虚伪的家人,我都替姐姐难过!你们要是真好人,这五个月为什么陪在她身边都是姐夫!你们人呢!爸,公司没的救了还撑着干什么,破产吧,省的姐夫因为对姐姐有愧继续往里面扔钱,扔了也是白扔!各位,再见!”
除敬南背上挎包,头也不会大步走了,除敬海叫了好几声“南南”,她应也不应。
短暂的喧闹后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然而每个人表情都精彩纷呈。
纪少徵当下已没有心情计较,人都是自私到可怕的动物,尤其在金钱面前,他做生意十几年,世态炎凉,他自心知肚明。
然而对一个垂危的生命来说,金钱和利益成了最无用的东西,只要除晞可以安然醒过来,他愿意立刻散尽千金。
手术室的门打开,轮床被推了出来,幸而吊瓶还挂着,阿姨和连瑶哭着伏在床边叫除晞的名字,除晞的双眼仍是合着的,面容恬静,仿佛在沉睡中,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模样。
除晞被转进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家属请跟我到这边来。患者伤处发生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不过,还没有脱离危险,要再观察四十八小时,毕竟患者昏迷这么久,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相似的情景,刻骨铭心,他经历过一次,而后每天担心会再来一次。
果然,还是来了。
纪少徵让除正广和除敬海,连同连瑶一家人先回去,连瑶说:“好,他们走,我留下吧。十六叔,你太累了,回病房休息一下也好。”
纪少徵:“我在这等。”
除正广垂头丧气离开,除敬海走的略晚一步,现在不解释,更待何时。
“姐夫,我妹妹从小到大都这样,人有些偏激,说话不过脑,还有就是……我爸因为白晓璐要跟我妈离婚,她一直有些恨我爸,其实爸特别心疼姐姐,只是,公司最近也是焦头烂额,所以才——”
纪少徵冷静地打断:“敬海,婚礼那天我去接除晞,没有从南郊的家出发,也不是从赤山,而是我之前在市里的一座普通的公寓,白晓璐怎么知道,我会走哪条路?”
除敬海目光闪烁,看向别处,紧张地咽了咽嗓子,脸色尤其难看。
“你回去吧,好歹你父亲也是除晞的父亲,我会尽人事帮他。”
除敬海慌张道:“姐夫,我……我也是被逼的,白晓璐把刀架在我妈脖子上,我……对不起……”
话被转角躲着的连瑶听到,痛哭着扑过来,拼命厮打除敬海:“你妈的命是命,末末的就不是吗!二十多年前,你妈当第三者害死我阿姨,现在又害她女儿……为什么不是你们偿命!为什么要末末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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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纪绒绒刀口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了,正找石榴叔,叶灏丞才告诉她,早上除晞身体有了反应,但现在还在昏迷中。
纪绒绒挣扎着要去楼上看她,被医生和叶灏丞严厉拒绝。
“除晞不是有知觉了吗,怎么又昏迷?你前后矛盾你知道吗?你是不是瞒着我?除晞是不是……”
她哭的伤心欲绝,叶灏丞在侧心疼的无以复加,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说:“除晞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但既然她有醒过来的迹象,也是好事对不对?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绒绒,想想孩子,不要难过了……”
纪绒绒在安抚中平静下来:“这样吧,要不你去观音寺,给除晞祈福。咱们的孩子就是祈福后得来的。”
叶灏丞扯了下嘴角,纪绒绒气哼道:“你什么表情,生完孩子你就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绒绒,我们都是学理的,科学表明,一个受精卵的形成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功劳……”
“叶师兄!”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去还不行……”
叶灏丞陪护纪绒绒自然也休息不足,还答应她一早去观音寺,便上楼问过纪少徵。
纪少徵天还没亮就醒过来,再睡不着,听完叶灏丞所说,便与他驱车离开市里。
初秋刚至,落叶已纷纷,铺满了通向观音寺上石板路,钟声响彻山间,不觉时,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既然纪少徵亲自来了,为除晞祈福自然要交给他,叶灏丞则去代替纪绒绒还愿,上过香后,
纪少徵求只签,去祈福树不远处解签。
山上天凉,那位留着白胡茬的师父裹上厚棉衣,打开签文:“今天真早,你是第一个,心诚则灵。”
“谢谢。”纪少徵安坐,“请问师父,这只签是什么意思。”
“你问……”
“家人安康。我太太昨天动了手术,问她是否能安然无恙。”
师父沉默,抬头时目光炯炯地看了看他。
观察期渡过,纪少徵被允许进入病房看除晞,他拾起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脸颊:“除晞,我来了,两天没有陪你,想我了吗?这次你是不是终于要睡醒?没关系,我会等,多久都会等……只要你不离开我……对了,绒绒生了个男孩,说来挺好笑,一夜之间,我又长一辈儿!孩子名字还没起,绒绒他们俩说,要等你醒来参谋参谋,你知道,纪绒绒取名字有多随便,家里那几只猫,‘酒色财气’都跑出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除晞仍旧是那般,毫无知觉,仰面躺着,浑身是辅助生存的管子,纪少徵强忍住胸中的酸楚,手指颤抖着摸向她的额头、眼睫、嘴角,接着道,“除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怕醒来还要做纪家的儿媳妇,会很辛苦?嗯?上次跟你说的新品发布会,已经结束了,上市销量不错,本来我还想让你一手来做这个项目,现在被你成功逃掉了……好,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们谁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了……泊淳?谁爱要就卖给谁,我们拿着钱,去周游世界好吗?除晞……”
纪少徵将那从观音寺求来的签文塞进她的手心,吻了吻手背:“醒来,除晞,醒来……求你,求你醒来……”
纪绒绒身体恢复元气,能下地了,第一时间除了上厕所,便是惦记着看除晞。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除晞已转出重症监护室,却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好像全然什么都没发生过。
把叶灏丞赶去抱婴儿来给除晞看,石榴叔到泊淳开会,病房里只剩纪绒绒,她坐下来趁机对除晞说:“你都不知道,除晞,我多丢人!早产啊,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就是打了几个喷嚏,居然把孩子给震得要提前爬出我的肚子!这事我连叶师兄都没告诉,就告诉你了!你醒以后,千万替我保密,不然我纪绒绒的神威可就幻灭了!唉……生孩真不容易,肚子割开一个大口子,喂奶喂的胸已下垂,我以前干嘛那么想要孩子呢?真是奇了怪!”
她顾自静了会儿,原打算把气氛营造的轻轻松松的,都被自己的眼泪毁掉,她擦干脸颊,“虽然我又比你先生孩子,不过我婚还没结呢!我就是一直不提这茬,让叶师兄干着急,谁让他之前那么虐我?是不是?其实吧,我也想过了,如果他真的求婚,我是会答应的……欸?我想到个好主意,你醒来,我们一起去欧洲举行个浪漫的古堡婚礼,怎么样?哇塞,想想就激动!”
纪绒绒动作一大,扯到伤口了,疼的她直弯腰。
叶灏丞正好抱着孩子进门,见到连忙上前:“你怎么聊天还这么不小心……”
纪绒绒摆手:“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哦,宝宝,给我宝宝,我抱一会儿。”
“你坐下休息,我来抱。”
“就抱下嘛。我不疼了。”
他俩在这争论抱孩子,纪少徵进门:“你怎么还上来了?伤口不疼?不抱着护士胳膊加止痛药了?”
那画面着实可怜又滑稽,叶灏丞摇头失笑。
纪绒绒撇嘴:“石榴叔就记得我这点丑事!我这不是想见除晞……”
纪少徵来到病床边,把除晞的手放回被子里,一摸上她的手腕,觉得哪里不对劲,打开手心,发现一直在里面的签文不见了。
纪少徵翻了翻被子,竟然空空如也,他严厉起来,问纪绒绒:“她手里的东西呢?我走的时候还在!有谁来过?”
纪绒绒无辜道:“没有啊,护士说,没人来过。”
纪少徵蹲下四处找,最后几乎趴在地上,终于在床底下够出签文。
他转头望了望除晞安然的面容,攥紧纸条,忽而不敢置信地笑了下,喃喃说:“明明在她手里,从来没掉出来过……怎么会在床底下?”
纪绒绒与叶灏丞面面相觑,逗了下孩子,说:“可能……我刚才不下心踢进去的?可是我来的时候,除晞手里就没有东西啊。”
“对……不关你的事……是她扔下来的!是她……”纪少徵说完,浑身止不住兴奋地战栗,大步跑出病房去叫医生。
纪绒绒后知后觉,捂着唇,伏在叶灏丞肩头,一瞬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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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除晞终于可以拔掉各种管子,由护士和纪少徵的陪同下,在走廊里溜达溜达,这丢失的时间中,她好像做了个冗长、没有尽头的梦,时而悲伤,时而高兴,时而害怕,她最难过的是,相比上次差点被劫匪要了小命时的遗憾,这次她终于找到世界上最好的他,却不能有幸白头到老……
想想她这两年过的也是够惊险,不过,还好,她命总是那么大。
每次除晞轻松说笑,引以为豪,纪少徵都会臭脸“教训”她。
除晞便柔柔地凑过去说:“我醒来了,十六叔要对我好点!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狗血的失忆!不过,话说,我这后面被剃掉的头发,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啊?”
两次大手术,除晞被剪短了头发,现在像个假小子,但依旧明丽动人,纪少徵亲亲她的额头,就这么轻抱着她,在橘红色的晚霞里,牵着她的手,摩挲她的皮肤,深深望着她的双眼,长久的不说话。
“因为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把话都说完了,所以……”
纪少徵笑:“我是怕,怕我一眨眼,这是个梦。”
除晞转身过来,捧住他的脸,踮着脚轻吻,嘴唇相碰,温柔相接,无比真实。
“不是梦……十六叔,其实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见……只是我的眼睛好沉,身体也不听使唤,怎么都起不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纪少徵回吻她,弯身下来,下巴卡在她的颈窝,他很久没有这般抱她:“以后不准睡那么久,知道吗?”
“嗯!唔……大概是我听到,有人对我说,要我……做什么新产品的项目,还要主持新品发布会……我想想就觉得压力好大,所以我才不肯起来吧。”
纪少徵起身,捏了下她的鼻尖,挑着眉头说:“真的?”
除晞想到什么,哈哈哈地大笑:“还有……还有人说要卖掉泊淳,然后背着钱,带我去环游世界!”
纪少徵笑着点头:“是,没错。”
“到底说话算话吗?”
“算!”
“你要不要回答这么干脆?!卖掉泊淳干什么,我想继续做总裁太太呢!不过……是悠闲的总裁太太!我的职业规划嘛……还是在研究所做个普通的研究员就好了。”
“原来你睡的时候,脑袋也没停转啊。”
“那当然,难得有机会休息这么久!”
纪少徵垂头,一边缠绵地吻,一边将她从地上竖直抱了起来:“都听你的!”
纪绒绒和叶灏丞的儿子取名叶子蕴,中间的“子”字,是从叶家的家谱而来,“蕴”字是爷爷钦点,至于小名,确如之前纪少徵所说,纪绒绒起名简直不忍直视,居然叫毛毛。
“毛毛怎么啦?我是绒绒,生下来的儿子是毛毛,多可爱啊,我差点就叫他‘喷嚏’呢!”
毛毛,喷嚏。
除晞莫名觉得鼻子痒痒的,而纪少徵那边根本叫不出口,只道:“算了,孩子健康就好,我还是叫他孙外甥吧。”
纪绒绒夫妻俩倒是一点不介意小名取什么,虽然生完后,纪绒绒总抱怨孕育生命带来的痛苦,但事实上,只要看到毛毛每天健健康康,挥舞着小手对她笑,一切烦恼便烟消云散。
他们一个怀里抱着毛毛,眼神中的傲然褪去,只剩平和温柔,另一个微笑着注视,不时疼惜抚摸她的脸颊,秋日的午后,画面格外温暖。
纪绒绒一家离开不久,到了开饭时间,秀姨送来午餐,各式粥和小菜,清淡却营养丰富。
除晞手背扎着吊针,纪少徵把饭桌拉开,一口一口将粥吹凉一些,再喂她嘴里。
秀姨见他俩如斯恩爱,感慨着,还在一旁笑。
别人倒罢了,纪少徵可以赶走,但对照顾他这么多年的秀姨,纪少徵实在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
除晞也少见纪少徵难堪,便说:“十六叔,要不我自己吃吧。”
“你还在打吊瓶。”
“没事,是左手嘛,我可以用右手拿勺子啊。”
“乖乖吃饭,小祖宗。”
除晞打趣:“哎呦,不敢!我什么时候比您辈儿还大了!”
秀姨笑得不行,摇着头,拍拍纪少徵肩膀,用手语说,她去外面收拾一下东西,让他俩慢慢吃。
她住的病房是有个偏厅的,相当于起居室,用来招待一些来探望她的人。
比如……除家和连瑶的婆婆家。
他俩午饭还没吃完,秀姨把纪少徵叫了出去,除晞不便动,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吃。
一墙之隔,是连瑶、彭子帅和连瑶婆婆,婆婆还是一手的保养品,从除晞苏醒,他们一家这是第四次来,但每次都不巧,要么赶在除晞休息,要么纪少徵不在,便只能放下东西就走。
这次终于逮个正着,连瑶婆婆不遗余力解释上次除敬南那番话实在太贬低人,他们哪里是唯利是图的家人,还不都是为了末末。
纪少徵向病房内看了一眼,又看连瑶,连瑶无奈地垂下头,直接说:“是这样的,十六叔,我们今天来是……是为了贷款利息的事……”
连瑶说了一半,咬紧嘴唇,难以启齿。
婆婆拨开她和彭子帅,紧接着话说:“对!少徵啊,跟你实话实说吧,之前一直瑶瑶拦着我,不让我告诉你,但事到临头,我们没办法不说啊。”
纪少徵蹙眉:“什么事?”
“是……末末出事前,曾经答应过我,那个四十万利息的事会帮我们想办法解决……这都这么久了,我们还砸锅卖铁的在还利息呢,每月都两份儿啊!我们是小本生意,跟你没法儿比……唉,现在末末也苏醒了,你看,是不是能……兑现一下她当时的说法……”
连瑶忽然落泪,满是酸楚,苦苦笑道:“人家说的一点都不错……亲情,真是冰冷又虚伪的亲情!”她说完,推开彭子帅,转身跑掉。
彭子帅慌张去追,婆婆也跟了出门,在走廊外大声喝止道:“你给我回来!妈哪里错了?反正你有儿子和女儿,还怕她跟你离婚啊?!”
母子两人回来,纪少徵还坐在沙发上,响久没出声,婆婆嘿然笑着,上前问道:“要不,你不信,我们可以一起进去问下末末?”
纪少徵摇头,起身,挡在门前:“她还在养病,我不希望她被人打扰。”
婆婆和彭子帅互相看看,像是怕他赖账,纪少徵索性直说:“四十万,包括利息,我会在明天之前从我个人账上补到公司,那么,你们就不必还了,顺便,我会让助理把这半年多的利息全部也退给你们。”
那母子俩不敢置信地张大嘴,纪少徵接着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从今以后,你们有任何事,任何麻烦……”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气势决然,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都不要以任何借口,再来找除晞,一点点小事都不可以!我说到这种程度,也是希望家人一场,请别动些其他的心思。我总是客气、不计较,全是因为除晞。当然,我也可以不客气……对不起,我还要照顾除晞休息,不送了。”
彭子帅颇为懊恼,再留下不过自取其辱,婆婆勉强笑了笑,自知讨不到好处,干脆把营养品也顺走。
除晞隐约听到些熟悉的声音,纪少徵回来后问他:“是谁呀?”
纪少徵收拾碗筷,将饭桌折起来,扶着她的背,让她乖乖躺着。
“没有谁,累吗?睡一下。”
除晞望着窗棂上映出鸽子飞过的影子,拉他的手臂撒娇道:“你也歇一歇,陪我躺着嘛。”
纪少徵坐在床沿,把上身靠在垫子上,让除晞依偎他的胸膛。
除晞玩性大发,用右手手指绕他的衣扣转:“十六叔……”
“嗯?”
他温热的胸腔震动,连心跳都那么的清晰,她蹭了蹭说:“现在这样真好……”
他握住她纤细柔美的手:“乖……”
除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是两句诗,据说,是这个让她苏醒的呢。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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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到了毛毛的满月,纪家四世同堂,自然要大为举办酒席,但除晞的身体虚弱,现在不便出院,纪少徵留下照顾,两人恐怕会一起缺席。
纪绒绒是有遗憾的,但只要除晞醒了,那两人一同举行婚礼的计划就真的可以实现!
毛毛在自己的满月宴上,接受了祝福和红包的轮流洗礼,一开始是笑得合不拢嘴,到了中场,闹了些小情绪,对上来逗他的人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发出无声的抵抗,当宴会进行到了□□,毛毛干脆逮到个倒霉的就哇哇大哭,噗嗤,尿了对方一身。
这个倒霉的家伙就是tony!
y欲哭无泪,比毛毛叫的都大声,毛毛被惊住片刻,然后继续嚎啕大哭。
纪绒绒当然是心疼孩子了,抱过了哄了又哄,tony抹泪说:“liv,我这西装很贵的。”
a乐不可支:“肯定是因为你没孩子缘!呦吼!好灵验,哈哈哈哈!”
y气鼓鼓的,使劲跺了下脚。
纪绒绒连忙抱着孩子去酒店的休息室里换纸尿裤,可换完了,毛毛还是哭的好伤心,她担心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先回家去。
叶灏丞找了一圈人,终于在她出休息室时看到她。
“去哪里?这边要结束还早,好几桌都没敬酒呢。”
毛毛抽抽搭搭的,像个泪人,纪绒绒哪有那个心思:“不行,你看毛毛还在哭……”
说来也巧,他爸一来,他号的声音蓦然小了不少,叶灏丞拥住她肩头,向宴会厅带:“里面人多,他可能有些怕,闹闹脾气,让四婶她们抱会儿吧,咱们先——”
纪绒绒莫名其妙:“可是,我想自己抱着毛毛……”
“你先来——”
“叶灏丞,你什么事啊?”纪绒绒转转眼睛,好笑地瞧着他,皱了皱鼻子,“不会是……”
叶灏丞眼睛格外的黑亮,酝酿着期待,在一起这些年,竟从未见他这般兴致。
好吧,委屈下毛毛,成全他吧。
纪绒绒听他的,将毛毛先让旁人抱,一前一后,随他走向满月宴那一条过路的正中间,他如她预料般,脚步蓦地停下。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俩身上,咔哒,会场忽然变暗,只有一束白光打在中央,叶灏丞转回身,紧紧注视她的双眼,单膝跪地,举起一只戒指。
“嫁给我,纪绒绒……”
纪绒绒立了好久,撑着下颏认真考虑,周围开始有人一起喊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她望向最前面那桌,父母微笑,相偎而立,似已全部释然,目光到了一众亲属朋友,亦是被吊着胃口,等她表态,最后,她竟在人群里真的见到了单诚。
然而目光相遇,他歪唇一笑,转身离开,背对她挥挥手。
大厅里渐渐骚动起来,小夏“噌”地从席间站到凳子上,对那几桌叶灏丞的同事同学大喊道:“怎么办啊!嫂子还不答应求婚啊!快想办法!”
“加上这个呢!”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宴会厅一侧的角落亮了些许,从光中走出一个身影,不!是披着白纱的假模特,被推了出来……
直到那与她亲手制作的婚纱有九成相似的近在咫尺,她仍旧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她的婚纱不是被一年前已经在工作室里被大火烧成灰烬了吗?!连画稿都没留下啊……
来人从婚纱后探出个脑袋,怯怯问:“加上这个行吗?”
是纪纱纱。
泪水夺眶,纪绒绒笑自己,就在几秒之前,她还洋洋得意自己又站在叶灏丞的上风,甚至埋怨他的求婚计划被她一眼看破,简直毫无新意,而转眼,她泪流满面。
叶灏丞起身,温柔拭去她的眼泪。
纪绒绒有些手忙脚乱,低声问:“不是……不是烧掉了吗?”
“是纱纱和tony,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纪纱纱低头摆弄着手指说:“之前的事,还没跟你道歉……对不起,纪绒绒,是我误会了你……这个,爆炸那天我拍了很多你那套婚纱的照片发给我的朋友,后来姐夫提出想要复原那套婚纱,我和tony就根据那些照片,重新做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纪绒绒释然笑笑,主动去拉她的手:“谢谢你,纱纱!虽然它不一定有我的手工……但是,我很喜欢。”
纪纱纱激动得瘪着嘴哭了,两姐妹重又拥抱。
片刻,纪纱纱松开,退出光晕,给叶灏丞让出主角位置。
纪绒绒望着他那光华弥漫的眼睛,原来在它为她变得淡漠无光前,曾经那样清澈、真挚,仿若有星坠落,这才是她当初真正爱叶灏丞的原因。
目光相吸,他微笑着单膝跪地:“纪绒绒,我爱你!这个求婚,迟到了五年,我亏欠你太多……你愿意再嫁给我吗?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
现场静极了,大伙都巴巴地等着。
纪绒绒垂眸,泪水漫过脸颊,只轻轻点头。
掌声雷动,欢呼震耳,彩带花瓣洋洋洒洒地飞舞,两人在期间紧紧相拥。
第二年春。
在充满童话浪漫的丹麦王国,某一南岸海滨城市的水上古堡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碧蓝的海水悠悠荡荡,白鸽飞扬,礼炮鸣响。
不多时,两个新娘捧着花球,携手从古老的城堡中奔跑出来,两位新郎和一众单身难后在后面紧紧追随。
“纪绒绒,你给我慢点!你刚才跟我保证什么?!要好好照顾除晞!”
“绒绒……等等!毛毛哭了……”
“到了!”两人总算齐齐站定在喷水池前,婚纱被海风吹起了边沿,曼妙摇曳。
“准备好了吗?各位?”
女孩子们万众一心地喊道:“好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容绽放,比手中的鲜花更美,然后一齐将代表爱和幸运的花球向后抛向空中……
你问我无数次,为什么爱你?
明明不般配,明明只算巧然邂逅,明明稍一松手,你便轻易会消失,淹没在记忆中……
可手指尖那一抹勾起的弧度,将你我挽留,
爱的答案有千万种,
你若仍然问我,我便说,
因为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你。
我愿从此,与你携手,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