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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云烟半过(2)
两人在纪绒绒的车里,暖气充足,纪绒绒将绒毯拿给郑爵,又递给他纸巾擦脸,男人接过的时候,手指间有短暂的触碰。
“谢谢。”郑爵狡黠一笑,像个顽皮的孩子。纪绒绒却倏尔收回手。
各自沉默片刻,纪绒绒先开口:“如果我今天没有赴约呢?如果我刚刚把车开走呢?郑爵,你打算坚持多久?”
郑爵转头:“可是我赌赢了。”
纪绒绒侧眸,郑爵正笃定地望着她。
自从在叶灏丞身上栽过大跟头,纪绒绒不想再重蹈覆辙,令自己的感情被对方牢牢拿捏,失去主动权。
她看着他,残忍起来:“要是我告诉你,你赢的……只是我的感动、同情?别无其他,你还觉得你是真正的赢家吗?”
郑爵脸色剧变,逐渐,眼里闪过心疼和不解:“为了拒绝我,让我知难而退,你何苦让自己扮演成反面角色?”
纪绒绒目视前方,语声冷清:“是你逼我的。”
郑爵无话可说。
车内暖风呼呼地吹着,气氛却骤然降至冰点,纪绒绒咬牙挺住,问他:“你住哪里?我送你回酒店。”
郑爵所答非所问:“纪绒绒,你因为我是季月的哥哥,而剥夺了我争取的权利,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公平?感情的世界没有衡量的标准,从来都不公平。”
“以前你说这话我认为你是率真。”郑爵苦笑,“可事到临头,放在自己身上,就会觉得你——”
“什么?自私?冷酷?也许我们相处太短暂,你并不了解我。”纪绒绒闭了闭眼,强忍着耐心,“你不说你住哪里,我只能送去机场!”
郑爵扼住她手腕:“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够让你清醒过来?纪绒绒?我是我,我妹妹是我妹妹!只要你跟我走,离开中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像我这十几年来,与月月也是各自过活,和你说的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何况现在,叶灏丞因为工作关系,留在sh,月月也跟了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打算在那里定居——”
纪绒绒自从回国之后,第一次听到人提及叶灏丞,还是从郑爵的口中,眉心不觉狠狠皱起。
郑爵自知方才有些失控,连忙住口。
纪绒绒摊手:“你看,又来了!叶灏丞和季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好……就算没有我这个人,对你再提起他们的名字,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你出国离开三个月,放弃工作室,放弃……我,但他们呢,一样好好的在生活……”
纪绒绒看看郑爵,倍感疲倦和无奈:“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郑爵,你不能让我活的轻松一点?”
郑爵摇着头:“不……仅凭那一点你对我的感动和同情,我想继续下注。三个月,不够你走出叶灏丞和季月的阴影,一年呢,两年,三年?就像今天我在雪地里等你,一个小时你不下车,那就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总有一天,你会因为爱我,因为彻底放下叶灏丞,而掩盖过我是季月哥哥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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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爵的负隅顽抗另纪绒绒束手无策,顾忌情面,她还是将郑爵送到机场,之后浑身疲倦地回家。
为什么命运的车轮已经载着叶灏丞和季月向前走了,却让郑爵拽着她在原地打转!
郑爵口口声声喊着不公平,到底是对谁不公平!
没过几天,纪绒绒在夜里八点多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是上次叶灏丞的奶奶打给她,要她陪着“过生日”的那个号码。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时,已经断线,过了几秒钟,手机又铃声大作,似是十分急促。
难道还是奶奶?或者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
纪绒绒来不及多想,接起。
“请问你是不是叶奶奶的的孙媳妇,绒绒?”对方急迫,大喘着气,“叶奶奶十五分钟前在疗养院的台阶上摔倒了,现在正送往市中心医院,我联系不上小叶,只能打给你了……”
纪绒绒掐断线后,连忙换衣服要赶去市中心医院,郝娟在厨房忙碌地做着无糖蛋糕,反应不及,追到客厅里:“绒绒,这么晚,你去哪里?”
在听到奶奶出事那一刹,她像是被人一下子抽掉了血液,脸色苍白,郝娟看到更是忧心忡忡。
纪绒绒镇定道:“朋友的家人出事了,我去看看。”
而叶灏丞并不是什么鬼朋友!
情况紧急,她只是怕奶奶有事,叶灏丞也是心大,居然留下奶奶自己和季月在外逍遥快活?!
一进医院,正要询问叶奶奶的情况,有人将她认出来:“你是绒绒吧?”
纪绒绒觉得对方眼熟,仔细一回忆,是上次在疗养院里举行“寿宴”时见过的护工。
“奶奶怎么样了?”
“还好,不算太严重,医生看过片子了,是小腿胫骨骨裂,上了夹板,正送去住院部,你先跟我去办住院手续吧。”
纪绒绒心间的大石落了地,问道:“叶灏丞呢?还没有联系到?”
护工一叹气:“是啊,不过我们在尽力联系!”
纪绒绒办完住院手续,交了钱,去病房看奶奶,奶奶不肯休息,吵着非要回疗养院,见到纪绒绒,激动万分:“绒绒啊,你来了!奶奶没事,就摔了一跤,还能走呢——”
说着便要将腿从绑带上拿下来,却疼的呲牙咧嘴。
“奶奶您小心!”
纪绒绒去扶,旁边搭手的护士说:“你是患者的孙女吗?”
奶奶抢着说:“是我的孙媳妇!”指了指鬓角那只蓝宝石镶嵌的兰花发夹,“看,漂亮吗,我孙媳妇送我的!”
护士道:“患者年纪大了,千万不能移动,必须在医院治疗。”
纪绒绒点头称是,奶奶孩子似的够着手,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宝贝绒绒啊,奶奶不想待在这里,奶奶害怕!”
纪绒绒柔声安抚道:“奶奶别怕,没事的,有我陪着您呢……”
奶奶勉强安稳地躺下,时睡时醒,等到病房里只剩她们两人,奶奶双眼一睁,手探向后背,“魔法”一般,变出一个深蓝色布包。
“这个给你!绒绒!等奶奶将来没了,这些你要替我孙子好好保管……不能归别的女人!”
纪绒绒哪里感到一阵闷痛,眼眶发酸:“奶奶,您会长命百岁。”
奶奶笑了笑,粗粝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我的绒绒真好!这个交给你没错的!”
纪绒绒不明所以,正要打开,奶奶神秘说:“先别看,别让人抢了!记住,只能你拿着,不能告诉任何人!”
纪绒绒只好服从,将那包着一摞方方正正的硬东西抱在胸前,配合着说:“奶奶您放心吧。”
奶奶的情绪终于得到安定,乖乖睡下。
午夜,纪绒绒伏在床边犯困,肩膀被拍了下。
是之前那名护工。
大概一早知道她和叶灏丞是已离异的关系,便小心地道:“小叶的电话刚才打通了,他正赶过来。刚才真是辛苦你了,嗯……你累的话,回家休息吧,奶奶这边我来看着就行。”
纪绒绒责任已尽,为了避免和叶灏丞再有交集,是时候打道回府,她想了想,将那布包拿出来,递进护工手里:“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叶灏丞。”
护工答应,纪绒绒回病房再看了下奶奶,眼底湿润,悄声离去。
医院的走廊里有股诡异的安静,纪绒绒怀着心事越走越慢,耳边回荡起奶奶一声声的嘱托……脚步终是一定,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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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漆黑的夜,是那么漫长。
凌晨五点,大地还未苏醒,被黑暗紧紧地笼罩,纪绒绒睡醒一觉,头有些沉,鼻子堵得厉害,大概是昨晚着了凉。
她来到走廊上透透气,被清晨的凉意彻底冲醒,一侧身,正见叶灏丞大步走来。
他一如既往那般清冷俊逸,眉间蹙起一股浓重的焦急和忧虑。
见到她,叶灏丞无不惊讶,怔怔地在她面前停下来。
三个月,彼此间的变化不大,又似乎很大。
郑爵说,他和季月打算在sh定居?看来他们的日子过的相当不错,命运最终将季月还给了他,所以他的生活才能正常转动,甚至更上一层楼,是不是?
“谢谢你……”叶灏丞咽了咽泛着血腥味的嗓子,这一夜,他提心吊胆,备受煎熬,更没想到此时此刻,已是凌晨,纪绒绒仍在。
昨夜当护工告知他,纪绒绒赶到医院安抚奶奶,他还猜她今早肯定不会等他,恨不得像三个多月以前在爱纱一样,不问缘由和对错,上来就暴打。可见她是多恨自己。
纪绒绒眼神轻飘飘的:“你是该好好谢谢我,叶师兄,我这个前妻替你连夜伺候着老人,而你呢,真是有良心!既然决定在sh和季月学姐定居,为什么不把奶奶一起接过去!”
叶灏丞一震,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眸色陡然暗沉:“你和郑爵还有联系?”
纪绒绒理所当然说:“是啊!他都不介意我是他妹夫的前妻,我有什么资格介意他?”
“郑爵上次对你——”
“够了!我和郑爵有我们的相处模式,你管的倒宽!还是……你在为季月学姐管啊?”
叶灏丞被噎的半天回不出话,只说:“我没有决定在sh定居,是因为工作调动关系,我才暂时被派到到sh的总行一个月。”
纪绒绒心不在焉:“随便吧,最好是这样,我只是在提醒你!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一个很小的意外都有可能——”
她猛然攥紧手指,胸中盘踞的酸涩和悲痛又来了。谁不明白呢,有些离别早晚要面对,叶奶奶也好,她躺在病床上的爷爷也好,只盼能多一天是一天。
既已没了瓜葛,纪绒绒不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立刻转换话题:“奶奶昨晚很难入睡,一直不愿待在医院,醒来可能还会很难安抚,你和医生商量一下,最好尽早安排奶奶回疗养院。”
“你费心了……”叶灏丞沉声说,“奶奶不愿意住医院,是因为,王爷爷……两个月前去世了,所以奶奶总说怕进医院,怕她像王爷爷那样……”
有去无回?
纪绒绒震惊地捂住唇,不久前在疗养院“寿宴”上的记忆,清晰回笼——那双目发亮的老人,步履蹒跚地扶着奶奶的腰,握着奶奶的手,笑容绽放,在人群中随音乐声和呼喊声,偏偏起舞……
她将此刻的悲伤一股火发在叶灏丞身上:“既然这样,你还不陪着奶奶?!还——”
叶灏丞并未生气,反而走近了些:“这次是我的错……我已经向领导请假,顺便申请调回来。”
纪绒绒退步,将布包从手提包里拿出,塞给面前男人的怀中。不明白还跟他废什么话!
“这是奶奶昨晚让我保管的……现在物归原主。”
她松开手,紧了紧大衣,该做的她都做了,仁至义尽,可以退场了。
可还未出三步,叶灏丞身影在面前一闪,拦住了她:“这个恐怕还要留在你那里,被奶奶看见我拿着,我又会挨揍……”
纪绒绒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叶灏丞指了指被缝死的布包开口。
“奶奶家老房子的房照和她这么多年的存款,还有些祖传留下来的东西……奶奶得病之前经常给我看,后来她认不得我,就藏起来了……”叶灏丞顿了顿,声带梗咽,“总之,是奶奶的全部家当吧。奶奶信任你,才全部交给你。”
纪绒绒已落泪,抹了抹眼角,冷静下来:“叶灏丞你忘了?我没有权利再拿你们叶家的东西!对不起,按情按理,你应该找季月来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