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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魏光禹刚睁开眼睛,便脸色骤变。
他猛然抽出放在女子颈下与腰上的手,面容森然的起身下榻。
宿醉的原因,让他此刻头疼目眩、精神不济。他一面拾起地上的衣物穿戴整齐,一面目光阴森的扫过脏乱不堪的床榻上那一具极为显眼的雪白酮.体,淤痕青印、面目全非。目光转到榻前的一片碎玉上,昨夜的种种皆在脑中回放……
他在原地僵立许久,面色铁青,眼睛血红的像是要杀人!
直到最后一脚踹翻那残留着痕迹的圆桌,伴随着圆桌倒地的巨响声,他打开房门,愤怒的拂袖而去。
玉奴是被冻醒的。
她蜷缩着身子,慢慢睁开发痛的眼睛,玉手在身上摸了摸,下一刻她就惊地彻底清醒过来。
她此刻浑身赤.裸!
她忍着下.体的涩痛艰难的坐起身,双臂护在胸前,低头只看了一眼,顷刻间便红了眼眶。玉手揪紧身下的褥子,她移到榻沿时,才看见静静落在地上的被子,几乎没有犹豫,她就拾起被子,裹住了自个赤.裸的身。
她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等到身子慢慢有了温度时,才敢抬眸望向风口。
这一望,小脸便更白。原来房门已经大门,若不是榻前摆着一架置地屏风阻挡着,只怕她今日还未醒来,便已经落成整个蘅雅苑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笑柄,亦或是将军府阖府上下所有人的笑柄。
玉奴的身子止不住开始发抖,是后怕,她差一点就将女子的清白袒露在众人眼前……
是魏将军……
玉奴忍不住落下泪来,除了他,无人会这样对她。
他定是醒后清醒过来,忆起昨夜将她错认一事,愤怒恼恨罢了。
她没有伤怀太久,因她已经听见丫头们说话的声音,她裹在被中的身子僵了一僵,下一刻就伸出一只脚。
那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才一落地便开始发软打颤,玉奴疼得直抽气,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她死死咬住细牙,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为了避免落人笑柄、声名俱毁,她得赶快将房门合上才行。
只是下一刻,她就近乎绝望的跌坐回榻上。
“合上房门,就在外头等着。”蕙兰道,接过一个小食盒拎着。
玉奴震得脸色雪白,她听出来了,这是魏夫人跟前蕙兰姐姐的声音,她前后见过她两回,那管嗓音温柔和煦,错不了。
蕙兰示意两个小丫头在屋外等着,自己则拎着小食盒避过屏风进来。
玉奴把头垂得低低,并不敢看她。
蕙兰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像是没看见脏乱不堪的床榻,她将食盒子搁在一旁,这才温声开口:“玉奴妹妹可是哪处不舒坦?”
玉奴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干涩:“蕙兰姐姐怎地来了?可是有事……”
她心知肚明,然而还是盼着能有一线希望,希望魏夫人还不曾知晓那事……
蕙兰与她无甚交情,且她一向行事干脆,当下便把那食盒子旋开,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我瞧着玉奴妹妹脸色发白,定是着了风寒,把这药喝下去,必会药到病除。”
玉奴心中苦涩。
对方语气态度虽温和,然而这一碗药却是不容分说的送到了她的跟前,喝与不喝全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只怕她这会儿拒绝不喝,对方就能掐着她的下巴狠命灌进去。
她没有迟疑太久,便顺从的接过来,闭上眼睛强灌了下去。
“咳咳咳——”
她刚闭眼狠咳了两声,两行清泪便涌了出来,手上跟着一软,那药碗应声而落,瞬间砸碎在榻前。
玉奴慌张的移开掩住口的帕子,紧张的道:“蕙兰姐姐,我并非有意……”
蕙兰自然不会怪她,反是温和的拍拍她的肩:“不打紧,不过一只药碗,你好好歇息,我回去了。”
玉奴这才安心一点,又准备下榻送送她,可刚动了动身子,她就难堪的顿住。
蕙兰俱瞧在眼里,光自那一截伤痕累累的雪颈上来看,她就可断定出昨夜将军是有多疯狂激烈。
方才进来时又见地上散落的衣裙,便猜出此刻裹在被子里的她定是赤身裸.体,因此摇了摇头示意她莫动,自己则拎起食盒子离开。
“吱呀”一声,还好心的帮她合上了房门。
玉奴还未喘匀一口气,房门却又被人叩响。她悚然一惊:“是谁?”
“是我。”梅延峰站在屋外,身姿挺拔如峰,他一袭月白绸袍,容色淡淡,“今日怎么没来伺候?还在睡觉?”
玉奴心惊不已,忙回:“公、公子稍等,玉奴这就出来。”说着不顾身子疼痛,披着被子就赤足落了地,来到衣橱旁翻出身干净衣裙,急忙穿上。
随后略理了理床榻,费力扶起倒地的桌椅,擦去痕迹,再将打碎的烛台与茶盏扫到一角。忙活了一阵后,才敢打开房门。
“公、公子……”
梅延峰在门外等了半晌,听了一阵里头传出的悉悉索索之音,当她一时半会儿忙不完,正欲转身离去时。未想就在这个当口,身后便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她长发如瀑,柔顺服帖的披在背上,因垂着头,几撮长发便垂下来遮住她半张雪白的小脸。上着一件杏粉色簪花小袄,底下是一条玉白色百褶长裙,腰肢盈盈楚楚一截儿,立在门框边,自有一股弱不禁风之态。
他打量了两眼,随后收回目光,开口问道:“方才见魏夫人身边的蕙兰到此,她寻你是为何事?”
玉奴忙抬起脸来,慌乱解释道:“玉奴也不知她为何而来,就坐了坐便走了……”
梅延峰自然不信,只是他并未打算接着再问。本想转身就走时,却又见她双眼肿似核桃,小脸苍白无血,原本朱红的小口更是显出了粉白之色,竟像是一副身子有恙的模样。
下一刻,他便温和的问:“身子不适?”
玉奴轻轻低下头:“只是昨夜略着了风寒,不打紧。”
梅延峰却近前一步,示意她进去:“走,替你诊诊脉象。”
玉奴有些发慌,生怕他会诊出自个方才服下的虎狼之药,因此微微推拒:“谢公子好意,玉奴告假一日,在榻上歇歇便好了,不必……”
“过来。”梅延峰已在一旁椅上坐下,态度不容置喙。
玉奴难得违逆他一回,不肯过去:“谢公子好意,玉奴无事……嗳?!”
话未说完,便被他一把擒住腕子,按在了椅上,他面有不豫:“老实坐下。”
玉奴紧咬贝齿,心慌意乱。
须臾,梅延峰收回诊脉的手,隽脸蓦地阴沉下来:“他昨夜在你房中过的夜?”
心知说什么都晚了,玉奴便轻轻点头。
梅延峰盯上她雪颈间醒目的红痕,又问:“是他强迫的你?还是你自愿……”他没再说下去。
玉奴猛然抬起脸来,眼中含泪,半晌只摇头轻说:“将军醉了……”他若不醉,如何会对她行出那等事。
梅延峰深深看她一眼,下一刻便站起身:“你好好歇着。”随后转身即走。
玉奴亦站起来,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了好几回嘴,最终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随后插上房门,简单的擦洗一遍后,当真就上榻歇息了。
她眼下全身疼痛,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闭上眼睛一觉睡去,睡着了什么疼痛都能忘了。
梅延峰沉着脸来到静摄堂,出人意料的,魏光禹今日竟未去军营,而是在亭中舞剑。
他径直进去,难得怒道:“魏光禹!你动了她!”
魏光禹薄唇紧抿,容色冷峻,此刻周身气息冷若寒霜,似在传达着生人勿进的警告。他并不理会他,而是兀自挥剑,刀光剑影间脑海中满是昨夜种种,挥之不去,令他心乱如麻!
“魏光禹!”梅延峰更怒,不顾刀剑无眼,直接上前打断他。
魏光禹亦怒,幸而他身手矫健敏捷,这才避免刀剑染血!下一刻,只见空中传来“嗖”的一声,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便钉在了亭中圆柱上,刺穿盆口粗细的圆柱,露出闪着银光的剑头。
魏光禹不禁冷声斥责:“大清早的你在发哪门子的疯!”
梅延峰再次质问:“你动了她?!”
魏光禹冷着脸,自顾自的在亭中石桌前坐下,倒了杯凉茶喝下。片刻后,才凉悠悠的开口:“动了如何没动又如何?她是你的女人?”
语气里不失讽意,昨夜他是醉酒错认,但若是清醒时动了她,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哪个敢说他的不是?向来只有他魏光禹质问别人的时候,何时轮到他身处被质问的一方!
“就凭她的命是我救的,是我带进府来做了我的丫头,这事我便管定了!”
魏光禹是真心实意的将他看作兄弟,因此即便对方此刻态度恶劣,他一样没有生气。他只言:“昨夜我醉了,将她错认作姝儿……”说着,便按了按眉心,铁青着脸。
梅延峰气地半晌无言,许久才问:“如今事已至此,你夺了人家姑娘清白,总不会吃干抹净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魏光禹猛然对上他的眼,冷笑道:“你要如何?”
梅延峰火冒三丈,但他了解此人秉性,深知不可与他硬碰硬。因此他强压住火气,在他对面坐下,准备心平气和的与他商议:“夺人姑娘清白总要负责,她生得美貌无双,你并不吃亏。我也不敢奢求你娶她为妻,好歹给她个名分,收入房里如何?”
“绝无可能。”魏光禹开口,态度冷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梅延峰又怒:“那你又为何要动人家姑娘!她如今被你糟蹋了身子,日后还怎么嫁人?你就发发善心收入房里又能如何?便是只看在我的面上,你也不能就这般吃干抹净后便拍屁股走人不管,总要让她日后孤身在府时可以自处。”他往后总要离开此地,那丫头柔弱单纯,若无个名分在身,日后还不得让人啃光了骨头?
“名分一事,绝无可能。”魏光禹依旧不肯让步,只道,“至于日后,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便给她一方净土,决不让人欺负她。她若想出府,我绝不拦她。若不想出府,我亦不会主动赶她,总会给她个安身落脚之地。你只管放心。”
梅延峰只觉他油盐不进,偏自己实在拿他无法,唯有气地拂袖而去。
魏光禹看着他怒而远去的背影,眸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