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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雪灾背后掩埋的不堪内|幕随着这次刺杀逐次浮上水面,幕后主使为没有找到证物而惶惶不安,而那边的大虞太子却已调用了西北的兵力,在宛城布下了天罗地网。至于成功地逃脱了这次刺杀的顾薛二人,则在得以重逢故人之喜后,重新返回折返望京的车队里。
整只车队在归程中基本上是以顾怀裕等个别人来做调度指挥的,其中较有名望的除了顾怀裕外,还有就是几个望京大家族里出来经商的子弟。当时忽然遇刺时,众人一时措手不及,都纷纷顾着保护自己,等他们把自己车队附近的几个刺客清理干净时,刺杀的主力已经冲破了景家暗卫的防护,景行已经带着他的夫郎骑马逃进了另一边的密林里。那之后刺客们在掀翻了无数行李之后,好似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又好似不敌众家围堵,之后便纷纷溃逃了。
在景行失踪了一天一夜后,众人心里也不免有些内疚,毕竟当时刺客们主要就是冲着景行的车队去的,而他们一时间都只顾着防护自己,并未相助于景行一行人。等看到顾怀裕回来后,车队的人都纷纷放下了心,一时间纷纷上来和他打招呼。
跟在顾薛夫夫后的季准没有跟过去凑热闹,他抬起眼往一个方向看去,缓缓走动的脚步就那么停在那里。
那里站着一个环剑于胸、硬朗依旧、只是下巴上长出了些许胡茬的男人。
像是提不起话般地静默了片刻,季准对着他耸耸肩膀,故作轻松地一笑:“不过才几年没见,你看着老了好多。”
越浪神色平静,点点头道:“你看着倒是一如既往地年轻。”
季准看着他微笑了一会儿,才几步一个猛子冲了上去,像是从没有生疏过的,在越浪胸膛上狠狠地撞了一拳,随后紧紧抱住了越浪的肩膀,在他肩上大笑道:“好兄弟!我回来啦!”
越浪不由地伸出了手去,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才缓缓拍到了季准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嘴角生硬地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边顾怀裕正和众人寒暄,就听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对他道:“景行,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总觉得那天来刺少我们的人其实并不是一伙的,而是两拨人。”
顾怀裕回忆那日见到的情形,缓缓道:“他们的衣着服饰确实不相同。不过最开始我以为这就是个幌子,只是拿来做掩饰的。”
那人对他摇摇头道:“非也。那日你和你夫郎被追杀,我亲眼所见,那伙戴着蓑帽的刺客追着你们就过去了,可那群穿着黑衣服的却没有一个人追过去。最后翻东西的也基本上是黑衣人。由此可见,那群带蓑帽的,应该是专门冲着你来的,而不是为了之前的那个流言。”
至于流言的内容是什么,车队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知道的人都心照不宣。
顾怀裕眼神一凛,心中暗暗警醒,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状:“竟然是这样?也不知道会是谁和我与这样大的仇,竟派这么多人追杀我?”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转开心思。到底会是谁,不为了传说里最重要的账本,却单单来找他的麻烦?他以前基本没有在宛城活动过,又会得罪谁?若说他在宛城和谁有深刻交集的话,怕也只有,怕也只有那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怕也不是冲着他来的,也不是为了什么刺杀。哦,不能这么说,若真的是那个人,那估计是挺想要他的命的——然后杀人夺夫。
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还是说其实是别的人?
还没等顾怀裕的猜测得到准确的情报,薛嘉就在车上病倒了。
是因为在外露宿引发的受寒发热。
薛嘉病倒后顾怀裕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一心都只在薛嘉身上。
因着这次车队来西北是为了赈灾而来,故此虽然众人都是颇有身家的豪商富户,却都尽量地轻车简行,免得这次来西北太过招眼。等顾怀裕发现薛嘉头上发热时,薛嘉正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身上,马车上连躺下的地方也没有。当时车队正行在外面荒郊野岭的路上,一时也不好去哪里找一辆宽绰的马车来,所幸顾怀裕和车队里有唯一一辆宽型马车的公子交好,几句交涉下来把车换了,又在途中休息时把车队上带的药熬了,才把生病的薛嘉安顿了下来。
薛嘉虽不习武,但是平日里顾怀裕也会把从越浪那里讨来的一些招式教给他防身,平素也总会和他一起锻炼,因此薛嘉身体状态一向不错,很少生病。大约这次是不适应西北室内暖和室外严寒的气候,薛嘉在外面穿得十分厚实,之前便觉得乍寒乍暖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在外面露宿了一晚,终究还是病倒了。
顾怀裕在车里抱着额上高热不退的薛嘉十分忧心,便让季准给他探看。季准在江湖上游荡久了,向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对于一些小病都是手到擒来,治个薛嘉绰绰有余。几服药喝下去,薛嘉脸色显得好了不少,终于不再发烧了。
待薛嘉睡着后,顾怀裕把薛嘉放在车上,给他好好裹了裹被子,又挑了挑炉子里不起烟的银丝炭,才跟着季准下车去了。这会儿车队暂停休息,顾怀裕在车上呆了许久觉得憋闷,趁着薛嘉睡了下车出来换口气。
刚一下车就见季准正在那里擦拭匕首,越浪则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季准身边不知说着什么。顾怀裕也没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远处湛蓝如洗的青空,伸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呼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季准便走了过来,对着他一笑道:“薛嘉不过生场小病,你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做什么?”
顾怀裕没看他,仍旧看着远处搓了搓手道:“我只是麻烦嘉儿生病了,却不能躺在家里安养,还要在路上颠簸。路上总有诸多不便之处,我正想要不要等过了这段路找个客栈安顿下来,等到他好些再返回望京也不迟。”
季准挑挑眉:“你这是要和车队拆分?”
顾怀裕转头看了他一眼:“左右去宛城的事情都做完了,回去又不着急赶路,急着回去做什么?”
季准微一沉吟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如今虞国帝都的形势,如今望京朝中的变动越来越大,眼看着虞国的皇帝和萧家等世家大族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了,你不得赶紧回去稳住你那一摊子?”
顾怀裕摇摇头道:“那毕竟是朝中的事,我不过一介行商,及早回去也左右不了什么。既然公子肖还没给我传来讯息,想来一时也用不到我。”
季准对他耸耸肩膀:“随你吧。不过我觉得薛嘉病得也不严重,不至于禁不起路上的颠簸,眼看着这里已近望京的地界了,你不如直接带薛嘉回家休息,在家里休养想来更好。”
顾怀裕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下也在左右衡量。
就听季准不知又想到了哪儿,忽然低声缓缓道:“我倒是很好奇,这两年虞承帝和底下的世家们争斗得这样厉害,怎么好似萧太后都没什么动静呢?她难道不为萧家撑腰的吗?”
顾怀裕正转动的心神忽地一顿,莫名觉得心底耸然一惊,好似有什么不微妙的地方闪现了一下。
等到顾怀裕一行人紧赶慢赶地赶回望京,顾怀裕第一先把薛嘉带回了府里。只是薛嘉当初烧了好几日,眼下虽不发热了,可身子还发虚,一时半会顾怀裕也不让他起来,整日用膳饮食上好好调理着,到了时辰就出院子活动活动,其余时候别的事务一律不准接手。
这天薛嘉午休起来躺在床上对着顾怀裕笑道:“我和你说了我早就没事了,你却天天把我束在府里,都不让我出去。”
顾怀裕上手掐了掐他的脸:“都说平常不生病的人,一病起来不饶人。你平时连个小病都没有,结果一发起烧来就烧了好几天,当时我看着你总不退烧,要不是有季准,我愁也愁死了。你这才退烧了几天,回了家不先在床上躺两天,着急忙慌地想出去干嘛?”
薛嘉乖乖由着他捏脸,对他吃吃一笑:“我不是想去干嘛,只是我感觉身体确实好多了,每天这样养着也不像话。”
顾怀裕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手伸在他身上摩挲,一边贴着他的耳边道:“怎么就不像话了?谁敢说你不像话了?真的身子大好了?”
就在顾怀裕和薛嘉调笑之际,门外有丫鬟听着里面的动静,轻声道:“少爷,云城那边又有人传信来了,此时就在厅里候着。”
顾怀裕朝外面道:“好,你和他们说一声,我收拾一下片刻就过去。”
顾怀裕把薛嘉按下,给他手里塞了一册子话本,又下地给他把帘子拉开,让外面的天光透进来,屋里敞亮能看得清楚字,之后才出去。
薛嘉刚刚睡起来,精神很好,手里捧着顾怀裕给他买的文遴轩新出的话本子就看起来。过了一会儿见顾怀裕就回来了,薛嘉抬眼看过去:“就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怀裕脱掉鞋子,爬上床倚在薛嘉身边,搂着薛嘉和他一起看话本子。
薛嘉感觉他心情好似不甚好,便又多问了他一句:“云城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怀裕摇头:“也没什么事,左不过是那样。萧域文不仅想管自己那一摊事儿,还想把云城的兵权揽到手里,心倒是大,卫大人对萧域文已经越来越不满了。”
他说的卫大人,指的就是云城如今的司尉大人,卫家的家主卫剑心。当初他弟弟卫剑行随睿王出兵帝都身亡,云城的司尉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自五六年前顾怀裕“死亡”之后,萧城主明里暗里已经对顾家和殷家下手数次,就指望着能一举扳倒两家,顺利接手两家望族数代累积下来的财富。只是有了顾怀裕的点醒,两家早就有了防备,顾怀裕大哥顾怀远和殷家现在掌权的殷珏联手,每每给予回击,让萧域文暗地里吃了不少亏,折了许多探子。
至于连采玉,他在顾怀裕“去世”一年后就风光大嫁嫁进了萧家。这次没有了顾怀裕,他成为萧烈的男妻比起前世还早了几年。萧烈对他宠爱非常,萧家父子也十分地信任于他,有好几次对付顾殷两家的事情大约就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只是所幸没有成功。后来他一时不慎,被殷珏暗地里遣去的刺客刺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救回来,但这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这一年里顾怀裕还时不时会收到云城那边的动向,但基本上没再听过连采玉的消息,但是今天却有一个关于连采玉的消息送过来,他听完之后觉得颇有些恶心,都不想和薛嘉提起。
不过薛嘉是何等了解顾怀裕,岂能看不出他不过是在搪塞他?不过他看出顾怀裕不想说,也就没再逼问,只是静静地靠在顾怀裕肩上接着看话本子。
顾怀裕看薛嘉不说话,把脑袋凑在薛嘉颈窝里拱了拱,喃喃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就是我听了觉得十分恶心,不想让你知道这种事罢了。”他在薛嘉的脸侧吻了两下,才在他耳边低低道:“今天云城的探子过来和我说,殷珏竟然打听到连采玉早两年就在萧府外面置办了外宅,只是捂得十分严实,他找人潜伏了很久才探出,里面养了一个、养了一个长得和我十分神似的男人。”
这算什么?
他活着的时候背叛他,等到以为他死了,就找一个长得像他的替身来做情人?顾怀裕只要一想起连采玉背着萧烈,在床上看着那张和他十分相似的脸和别人偷情,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堵心。
薛嘉听了也是一愣,蹙起眉来,半晌哑然。
人曰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爱而不得世间最恨。可是,可是连采玉那是爱吗?
就见顾怀裕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拎起他手里的话本子的另一边说道:“我们不说这些事了,我和你一起看看最近新出的话本子,我都没看过呢。你都看了几页了?我们现在从头开始看。”
此时薛嘉与他两人并肩坐在床上,青丝缭乱肢体交缠,腿上还搭着锦被,整个人都觉得暖烘烘的,顿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