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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椎心刺骨的痛唤醒了向罄书的意识。
“呃”慢慢意识到是右肩传来的痛,再慢慢意识到自己该是要睁眼的时候;向罄书闷哼了声,用力地撑起了自己的眼皮。“好痛”
朦胧中,他见到辛若模糊的轮廓,但他第一句能出口的话仍是喊痛。
“忍着点,我刚帮你上了点我随身带着的金创药,很有用,就是刚上上去的时候会有点刺痛,不过等我包好后你就会觉得好一点了。”
渐渐能看清事物,第一个映入向罄书眼底的,便是辛若温柔关注的脸。
“辛大哥”随着痛而来的,是漫天漫地的虚弱感,向罄书不禁又一阵晕眩。
“你别心急,这点小伤很快会没事的”辛若给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手轻柔地在向罄书的肩上忙碌着。
“嗯”向罄书见了辛若的笑容,身上的痛像是去了一半,竟也能回了个衰弱惨白的笑脸。“对了,这儿是哪里?还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向罄书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平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这儿是离京城不远的市集上的小客栈”辛若又是一笑“刚才的事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刚才我只记得我摔下了车,你说我们遇上了盗匪,然后你抱着我”向罄书突然满脸涌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我不敢看可是有人要拿刀砍你然后我就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就没有知觉了醒来就在这儿”
努力地回想着,向罄书半清醒半昏眩地有点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梦是真。
“差不多了大概就是这样”辛若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只漏了一点你刚才救了我一命”
语气虽然没有特别的起伏抑扬,但向罄书还是没有错过辛若眼中一闪而逝的悸动。
“救了你一命?”向罄书看见辛若那样的眼神,虽然知道辛若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平静,但他仍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也许这道伤口现下是在我的脑门上,而不是在你的肩上了”辛若叹了口气,微颤的手绑好了向罄书绷带上的最后一个结。
“啊对了”经由辛若的提醒,向罄书终于把脑中片段的记忆拼出了较为完整的画面——他想起了那危急的一刻,也想起了自己的“英勇事迹”
不过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搞不懂自己当时的那股勇气和动力是从何而来
可是管它呢!只要辛若没事就好——一想到此,向罄书不禁微笑,肩上的伤仿佛也不再那么地痛了。
而这样一来的笑容让辛若留滞了目光;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感到向罄书这回的笑容,是针对他而展开的——好像正在说着:“还好是在我肩上不是在你脑门上”
“为什么笑?”辛若突然问了出声——本来他该责备向罄书的鲁莽;要不然现下也不用挂彩卧床。
可是在见了这样的笑容后,问出嘴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嗯?”向罄书像是没想到辛若竟然有此一问,不禁愣了愣——不过马上又笑得更开心。“也没什么只是想到治肩膀好过治脑袋一旦你受了重伤这一路上我可就没了靠山呢这问题就严重了”
说罢,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晃得一绺发丝散到了额前。
“你真是”听了这样的回答,辛若想再严肃都没有办法,不禁笑了出来,而空下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向罄书的额头,轻轻地替他拨开了发丝。
眼光也柔和了起来,不舍地巡梭在向罄书有点儿苍白的脸上。
“本本来就是嘛”向罄书被辛若突如其来的温柔给吓到,嗫嚅了起来。
而且说着说着,向罄书更不由自主地调开了目光——没办法对上辛若现在的目光
还是找个别的什么东西看吧
可是,低头一看,向罄书更是吓了个魂不附体
“我我我的衣服呢”天啊难怪他老觉得自个儿身上凉凉的
他竟然是整个上身一丝不挂的躺在辛若的面前!
下意识地,他想伸手拉过一些什么遮掩可这一动,就又去牵动到伤口了
“噢”向罄书痛得蹙紧了眉头,动作也顿在一半。
“别动不急”辛若见了向罄书的痛苦样,也不禁皱了眉;他当然明了向罄书的意图,便迳自横过了向罄书的身子伸手去来开卷整在内侧的被褥,意欲替向罄书盖上。
“呀”但向罄书却误解了辛若的本意;他不明白辛若为什么突然像是要欺上他的身子,便猛地伸手抵抗。
“怎么了”辛若被推拒的一头雾水,不解地停下来看着向罄书。
“你你想干什么呵”向罄书细着声音,蓬散着适才因挣扎而弄乱的头发,眼波狼狈地流转着安全的去处
脸颊则因刚刚的激动而痛出了红晕让原本白皙的地方有了更明显的对比
辛若不禁看得痴了。
“我只不过想替你拉过被子而已”忍不住,辛若又伸手去拨开打扰了向罄书清颜的发丝。
“喔”原来
看到向罄书不再挣扎,辛若便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复又柔柔地轻抚着向罄书的额际发缘,替他抚齐了乱发,也轻轻地渐渐抚去了向罄书的痛楚。
而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向罄书则是先窘得恨不能马上消失——他在想什么啊?把自己弄得这么地可笑真希望辛若别看出他刚刚的笨拙
然后则是希望他的动作能够就这样地永远持续下去
“怎么了?在想什么?”见到刚刚还激动得拳打脚踢满脸通红的向罄书,现下竟然乖巧地栖息在他的身下,还一脸舒服地昏昏欲睡的样子,辛若不禁莞尔。
“嗯想睡”向罄书泛出满足的笑容,像个大孩子一样地窝进了被褥之中。
好像有片轻柔的羽毛不断地抚慰着额头的感觉
只侧露出半个脸的向罄书陷在被褥和辛若手臂圈成的护卫里,一派令人怜惜的模样。
辛若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将目光从向罄书的脸上移开了。
没有预警地,辛若的唇落在向罄书细白柔嫩地颊上。
这举动吓得向罄书一下便睁开了眼,瞪大了眼动也不动地直勾着辛若;而辛若也被自己的行为给怔得愣了半响可是不一会儿,他便坦然地笑了出来
原来亲上他脸颊的滋味,竟是如此出人意料的好“你你在做什么”向罄书这次可没有羞红了脸,只是不可置信地瞧着辛若的笑容,也不似之前手忙脚乱地想推开辛若。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讨厌辛若这么做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想亲你而已。”辛若笑了笑,索性换了个方向坐上床沿,将向罄书整个上半身都圈进自己的臂弯中。
“喔为什么”而向罄书也不再推拒式羞窘,反而已是老习惯似地在辛若的臂弯中自己调了个舒服的位子稳稳地躺了进去。
两人都觉得仿佛等待这一刻的来临已经很久了
“不为什么啊”辛若轻笑了起来——这是什么问题呢?“就是想喜欢你”辛若闭上了眼,满足地享受着怀抚着向罄书的身子在他臂圈中的感觉。
“真的吗?”向罄书的口吻中满是挑衅般地怀疑。
“真的。”辛若却不为所动,依然稳如泰山。
“但我可是男儿身呢!”向罄书可没有那么听话;他突然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虽然此巨又让他皱眉喊了声痛,但仍执意硬坐在辛若的面前,倔强地迫使辛若睁看了眼、放开了手。
但,向罄书的眼中,是漂浮着笑意的
“所以呢?”辛若叹了口气,接受好景总是不常的事实,无奈地笑睇着向罄书有些无辜只有些挑衅的微笑。“这很重要吗?”
“你觉得不重要?”向罄书挑高了好看的细眉,惹得辛若的笑像涟漪一样越散越大。“你不介意这一点?”
“那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辛若懒懒地舒展了下筋骨,缓缓靠向床板上挪了个好位置以便欣赏这向罄书扯着被子护住前胸大狼狈模样。“我根本不在意这个。”
“不重要?”向罄书这下可真的不懂了——他原先以为自己一定是有了什么毛病,才会被个大男人牵着自己的情绪走现在虽然开心辛若也喜欢他,但他还是得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嘛要不然怎么安心呢?“那你在意什么呢?”
“我在意的么”辛若突然一把将向罄书拉了过去,霸道地将他锁在自己的臂弯中。“我在意的就只是你而已;至于你是谁、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只因为你是你”
“只因为是我?”向罄书吓了一跳,不过没有什么意愿提出抗议。
他还是有点不懂
“喜欢你,因为是你,其它的都不再重要了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替代你”辛若看着向罄书微蹙起的眉头和噘起的嘴,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摇摇头,再结实了一次自己的意思——虽然他也不确定这样是否就对了
他不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情,只是不确定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从小到大,关于这样的事情,他可是没学过一丝半点的
“喔”但向罄书也许感受到了辛若的心情吧;他沉吟了半晌后便回给了辛若一个了然会心的微笑——也许他们是一样的人
“懂了吗?”辛若觉得有趣地笑道。
“大概吧!”向罄书也不甘示弱地笑了回去。
两人同时都觉得有股不知名的暖流正来回于彼此之间而这种感受是无可言喻、从未经历过的美好“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辛若再开口,声音中已是掩不去的幸福笑意。
“嗯还有一个。”向罄书假痴地想了想,回复平时的顽皮笑容,双眼眨个不停。
“说吧。”辛若一脸“早就知道”的笑,宠溺地静待着向罄书的启齿。
“我今晚可不想回房了。”
闪着灵动的大眼,向罄书微偏着头,装着一本正经地问向辛若。
而这样的举动换来的是辛若一阵低沉有力的大笑。
“随你,就当自己的房间吧。”
对于这件事,恐怕是他今生最甘愿被人开口的要求吧
“小二哥,跟您打听件事”人声鼎沸的食堂里,辛若费了一番功才逮到不停穿梭在各台子间的店小二。
这儿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一家菜馆儿——“琦玉园”辛若特地带接连赶了个把月路的向罄书来这儿品尝一下京城的口味,顺便打听一下路家小姐现在的状况;这儿平时便是京里达官贵人最常交际应酬的地方,所以也等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而这儿的店小二自然不能和寻常小饭馆的跑堂同日而语;被拦下的店小二本来是没啥好脸色的,不过在见了辛若塞进他手里的东西后,表情简直跟刚刚天差地远。
“是,爷想知道些什么,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忙不迭地堆起笑容,更忙不迭地将手上的东西赶紧收进腰间。
“很简单。”辛若也堆起一脸笑,一脸就是会让人很想把所有八卦对他倾囊而出的笑。“知道最近路府的事儿吧?”
“爷说的是选婿那回事儿?”见了辛若的平易近人,不似那些成天对他呼来喝去的爷们脸色,店小二的天性也被引了起来——又是银子又是面子,自然容易让人松口啊。“
“对啊。“辛若见了店小二的表现,更是压低了声音往店小二身边靠近,”现在的情势是已经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而本来正在一旁专心地进攻他面前的那碗鱼翅盅的向罄书,这时突然停下了手。
“看您这样子,是外地来的吧?”其实辛向二人身上的行头可一点也不逊于京里的公子哥儿,但店小二见辛若问得生疏——这么大件事儿京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还打听什么呢——态度又客气,忍不住就开始卖弄了起来。“说起这件事儿啊,还真给咱们小店带来不少好处喔!”
向罄书拿出手绢擦了擦嘴,看了辛若一眼;但辛若正专心地应付着店小二。
“喔?怎么说?”辛若适时地表现出高度的兴趣,没去在意店小二有意无意地狗眼看人。
“您看看这大堂中满满一屋子的客人啊,一般以上都是从各地赶来参加明天路家小姐的选婿出试啊这还不算在楼上贵宾房的爷们呢!”店小二是越说越兴奋,口沫横飞不算还外加指手划脚,好在现场的人声真是只能以杂乱来形容,要不然辛若付出的消息费可就是为这全场的众人付得了。
“这么多人啊?”辛若扮起无知,随着店小二的话咋舌。
“那可不,听说这京里上上下下只要是有适龄公子的人家,无不在打路家小姐的主意。”店小二被辛若哄得开心极了,真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还就唱作俱佳地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状:“您道是怎么着?”
“喔?还有这样的事?这路家小姐真是如此地倾国倾城?”辛若讶异地说答。“我只知道路家小姐因为条件太好造成各方的追求,无从抉择,才办了这场比试。”
而一直在一旁乖巧沉默的向罄书见了辛若的反应,则是挑起了两道剑眉——还挑得很高。
“不只。这您就不懂了”店小二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话匣子一开就一发不可收拾。“这路家小姐的倾城美貌自是不在话下啦,而她的琴棋书画才华洋溢也是众所周知的,真要挑剔起来其实也不过就这么回事儿可是她会引得王孙公子跟闻到蜜糖的蜜蜂一样那就真得有点本钱啦”
“喔?难不成她还有什么来头?”辛若夸张地表演着不知天高地厚地不识相样儿,惹得向罄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但他马上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抿起了嘴。
“当然啦,听人说,路小姐的父亲虽然是个京官,但她的母亲可不简单啊”店小二此时又再压低了声音,还凑到辛若的耳边去了“听说她母亲是当今皇上的小姨子啊!”“喔?”听见这个消息,辛若此时的惊讶就不是装出来的了。
就连向罄书也不禁倒抽了口气——难怪他那爹那天要如此劳师动众地演上那么一部戏,就是要把他逼来京城攀这门亲事。
原来是发着当上皇亲国戚的大梦啊“没错。”店小二越来越得意自己有机会展现自身消息的灵通度,完全忘了自个儿在这个地方的本份“听说她母亲的第二个姐姐早几年被选进宫之后,一直深得皇上的宠爱,如今已是嫔妃娘娘的身份啦,再下去就是贵妃娘娘罗到时啊,靠着这层关系,路家小姐的夫婿想在官场上步步高升也不是什么难事啦!”
“原来啊”辛若达到了目的,便不再装演了,兀自若有所思。
“是啊所以说”但店小二此时说开了话头,正欲罢不能,还好这“琦玉园”的管事儿适时地出现,才解救了辛向两人免于赶人之苦。
“叫你来干活儿还是让你在这儿嚼舌根的?一堆碗盆不往里收,厨房都不够用了”管事一边陪笑地对辛若道歉,一边拎着店小二的衣领往里间走去。
四周虽还是一样的吵闹,但走了聒嗓的店小二,辛若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丝丝的清静。
“怎么了?”辛若一转头,便发现向罄书正一个人在发怔,面前的菜也开始凉透,而那还剩了大半碗的鱼翅盅上也开始结起了一片薄油膏。“你看。你不趁热吃,菜都凉了我让人拿进去再给你热热吧”
“嗯”向罄书听见辛若的声音,是回了神,但对于辛若的问题只是不置可否四随意应了声,仿佛还在神游太虚。
“你过来”辛若见了向罄书的样儿,并没有先追问什么,而是伸手招了另一个跑堂的过来吩咐热菜的事后,才转过头来关注地问道:“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我都忘了”向罄书低头沉吟了半天,再抬头看向辛若的眼中竟现出一丝无助。“这些天跟你这样相处,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忘了?”辛若一时间被向罄书的无助样儿给混乱了理智,一心只向熨平他紧锁的眉头。
他不顾一切握起向罄书在这种天候里略嫌冰冷的双手——他说忘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怎么办?我现下一点也不想娶她啊!不,不只是她,我不想娶任何人啊!”一直告诉自己要该好好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双手一被辛若那温暖厚实的大掌给包紧后,向罄书一时间竟觉得双眼酸涩到不能自已。“我忘了此次上京的目的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任何人成亲啊我只想只想”
一阵直冲而上的哽咽翻涌在向罄书的喉头,一句话被硬生生地截成一半。
“我明白”辛若本只是不明所以的担心,但在听了向罄书的话后,眼神也一下黯淡了。“我明白的”
自从向罄书受了伤,他们把话给说开了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自是越拉越近,感情越来越好——所以当向罄书的伤势好得差不多时,两人的感情也好得快分不开了。
所以,很开心的向罄书都忘了还有这个问题——他得带个媳妇回去跟向老爷交差。
辛若是还好,算是没有忘了这档事儿——可是一时的甜蜜也让他忽略了这个事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向罄书发现他们已招来四周好奇的眼光,忙慌慌地抽回自己的手,嗫嚅地低下了头。
而这样明显的回避让辛若的眉头聚得更紧——毕竟,他们选的是条艰困非常的路更别提眼前还有这样一个棘手的难题横在面前
“明天还是得去的”辛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开口:“路家小姐也不一定就会选中你,所以,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剩下的,就只能看着办了”
话声越来越低,最终,几乎要听不见了
在一个觥筹交错、车水马龙的热闹餐馆里,两人的周身竟笼罩在一股浓稠的沉寂中
是日,辛若起了个大早。
其实说他起个大早也不尽实,该说他一宿没怎么合眼才是真的。
照例帮向罄书张罗好一切,辛若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向罄书前往位于城东的路府。一路上,向罄书不是茫然地看着远方,就是低着头不讲话,一点也没有去求亲的兴奋样儿。
“我说,我的好少爷,你可不可以笑一笑?”辛若实在看不下去这么如丧考妣的向罄书,便丑丑逗笑起来。“你这个样子别说是路家小姐了,就是路家的嬷嬷都看不上你。”
“那最好。”向罄书一点都不领情,一副就是得偿所愿的样子。“最好别看上我,我谢谢她的手下留情之恩。”
“说地这么严重,”辛若摇摇头,笑着叹了口气。“那可是京城知名的才女美人呀,还是个能帮夫飞黄腾达的名门闺秀,竟让你说得如此不堪”
“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向轻率仍是一派赌气的样儿,但眼中的认真是不缺的。
“还有,你也别忘了,要是你没攀上这门亲事,令尊可是会把家业全都过给令妹的这你也可以不在意吗?”
玩笑归玩笑,辛若犹疑了半天,仍是提醒了向罄书这个事实——他虽然想独占向罄书,但他不能自私地让向罄书失去一切
“那就给她算啦,反正那冷口冷面的女魔头肯定是比我适合经营生意。”向罄书无所谓地耸耸肩,注意力放在京城大街上形形色色的小吃童玩上。
“你不心疼?”辛若纵是见过大风大浪,也不禁对向罄书的答案动容——相信向罄书不会不了解他自家的产业之巨,为什么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清?
“心疼什么?反正那些也不是我挣来的,就算没有也很应该啊。”向罄书潇洒地拔去一些被风吹散在肩上的发,转头正视着辛若。“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俩合力,是绝对饿不死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向罄书纤细的身子显得弱不禁风,清丽的脸庞显得涉世未深,但眼中的决心却让他在充满北方大汉的人群中显得耀眼突出。
打从辛若第一天见到向罄书,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但没有想到向罄书竟然可以“特殊”至此
“我们还是快走吧,迟了不太好”辛若忽地一扭头,率先往前走了去,任着向罄书自己跟上来,一反常态。
他不想让向罄书这么快就见到他的脆弱
路府,在京城中只能算是小可的庄苑,很多富贵之家的私宅都比它显眼堂皇的多。
但今日它门前的车水马龙,怕是皇城大门前也比不过——各式的轿台马车挤得水泄不通,根本已快变成京城各路人马的比显赫比昂贵的时装大会了。
本是一副意与阑珊样的向罄书在看到这样的场面时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尽管他出身富豪之家,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乐得他东瞧西晃的,让辛若着实费了一翻功夫,才把意犹未尽的他抓着挤进路府现下实在不算宽敞的大门。
一进门,就见前院中庭里已搭起一座临时的台子,上头的后半围着薄纱,前半则是坐着一对中年男女,想来该是路老爷及夫人。
众人挤在台下骚动了一阵后,突见头前那位中年男子走到台前,向着台底下高声地说道:“欢迎各位如此慎重地来到舍下参加小女的比试招亲,路某在此先致上招待不周怠慢轻忽之歉意。”
路老爷的外表不甚起眼,但声量倒是很洪厚,所以开口就令得全场安静下来。“今日的各位相信都是人中之龙凤,竟赏脸来此,可见小女在各位的心中也是有着不同凡响的评价,老夫感到荣幸之至,更希望今日之比试能和气圆满地收场。”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路老爷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不得罪人更不灭了自己的威风,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人物,看来女儿的功力自然不会逊色多少。
在众人纷纷商量对策的同时,向罄书也不禁附在辛若的耳边低声说道:
“这路老爷不愧是个京官,派头架子端得可真是不得了,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儿肯定好说话不到哪去,搞不好还凶过我家的女魔头,要真娶到的话,我看我得去要饭了”
“为什么得离家出走?”辛若听得不明所以——就算是媳妇儿凶,也不至于惨到要流离失所的地步吧?
“开什么玩笑?”向罄书瞪大了眼,硬是把差点拔尖的声线给压了下去。“这样的一个媳妇儿放在屋里,我那冷面妹子再比邻而居,我哪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啊?当然得在让人整残了之前先溜了再说啊”向罄书唱作俱佳地扮着可怜,把辛若逗得哭笑不得;两人像似来游山玩水的,一点也不配合现场的紧张气氛,惹得现场众人一阵侧目。
所以都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纱帐在那一瞬间似乎让风给扬起了一下
“那么,老夫在此宣布一下比试的规则。”见到台下的众人又现骚动,路老爷没停多久后又出声“总共由小女出三道试题,每道试题都可以自由发表答案,不限人数,直到无人再提出答案,才会以锣响来进行下一道试题的开始,所以各位可不必急抢答题权,唯一个人于一题中只有一次提答的机会,这是要请众位公子注意的。”
环顾了四下,均无人有异议之色,路老爷便宣布:
“那么,今日的出试,就此开始。”
随着路老爷的话声一落,便是一记厚沉绵长的锣声。
然后便见一个丫头从纱帐内钻了出来,递给路老爷一张字条后,复又钻了进去。
“第一道试题,”路老爷清了清嗓子,端详了下字条的内容后,便朗声讲出第一道试题:“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请对下联。”
此题一出,人人争相举手;还道路家小姐是什么难缠的角色,原来不过是对对这么浅显的文句——这当然得在小姐的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
“白云自逍遥,经雨染愁。”
“佳人本无瑕,因月银发。”
此起彼落的吟咏答题声,不绝于耳,此等热闹的场面,向罄书自然也不曾经历过,虽说是无心答题,但忙不迭地四处张望,和辛若交头接耳地,竟也忙个不亦乐乎。
“那边那位胖公子的腰带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向罄书暗指着不远处正摇头晃脑的一位公子哥儿对辛若说:“如果将来路小姐要嫁得不满意他的腰带倒是个解脱的好工具。”
“喔为什么?”辛若不解道。
“万一觉得人生无趣,那么长的腰带可方便上吊了。”向罄书认真道。
这又把辛若惹得大笑出来——还好四周答题的行动热切,声浪够大,方不至于引人侧目,遭人非议。
“别不正经令尊是要你来这儿求亲的,你也该正正经经地答题才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辛若逼自己对向罄书正色说道。
“喔答题啊”向罄书两眼一翻,摆明就是没兴趣。
“多少也想一个吧,交代一下。”辛若无奈地摇摇头,不禁又扬起了笑容——他真是拿这鬼般灵精的人儿怎么办才好哟
瞧见了辛若的表情,向罄书遂叹了口气,百般不情愿地开了口。
“答题就答题罄书本无事,因懒拒婚”向罄书一脸无辜,很认真地吟完整句。
结果辛若愣了三秒钟便忍不住仰天长笑。
好个鬼灵精。字面上的意思说明了他觉得自己跟这件事本来就没点关系,还硬被拖来这儿,本就不情愿了,所以生性懒惰的他也只好直接拒婚再加上懒兰谐音,而路小姐的闺名中便有一兰字,这样的双关语便更惹人发噱
向罄书见自己让辛若笑得如此开怀,当然也在旁笑得开心;不过不一会儿,他们俩就有种笑僵了、快要笑不下去的感觉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都静了下来,将他们的注意力由答题上转移到正笑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身上——就是台上的路老爷都在往这儿张望。
“那边那位公子,敢问是有什么意见么?笑得如此开怀?是想到什么妙句可覆小女所出之题?请不吝赐教。”
台上的路老爷再度开口,神色略显不满
向罄书当场噤口,感到众人的视线灼得他坐立不安,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好脱离这样的窘境——就算是有答案,他现在怎说得出口,更何况是没有
求助的眼光扫向辛若——总不能叫他真答出刚刚那句胡乱的对子吧?
“启禀公子,请公子容许我将方才公子所想之事代为呈报路老爷及路小姐”辛若突然对向罄书行起以下对上之礼,然后声若洪钟地开口。
而被吓傻的向罄书只能听话地点点头,完全猜不透辛若到底想做什么
“对不起,因我家公子身体不适,所以由在下代言。”辛若看着向罄书点了头,便给了个要他放心的微笑,随即转头对着台上朗声道。“我家公子适才是想到某次在一些地方物志读到一些北方的景观特色,和路小姐出的题目有异曲同工之妙,讲述的均是长年翠绿如镜之池及终年白雪覆盖之巨大山岳所以才不自觉地为此种默契开怀而笑”
顿了顿,辛若环视了一下周遭的表情后,便再度开口:
“我家公子所对之下联为——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下联一出,便又引来一阵交头接耳之声——经过了辛若刚刚的解释,再一听这样的下联,众人议论分分;鼓掌赞好的有之,品论挑剔的亦有之。
但辛若都无视这一切;他答完了题之后,再看了依然不自然的向罄书一眼,便又对着台上说道:
“乘蒙路老爷赏识,还让我家公子答完一道题,深感荣幸,实不巧我家公子今日身染恶疾,身体总感不适,只有放弃求娶令千金的机会,虽感遗憾,也只有无奈地致歉。”
说罢便抬手行礼,随后便拉着仍是惊吓的向罄书往大门走去,留下一院子错愕的人群。
此时,纱帐好似又让风给吹起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