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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谢谢你……奴为母亲与阿珂向你和阿卢道歉……”
她顿了顿似乎是抽泣了一下,又道:“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样奴都知道……你与阆玥如何,奴不管;你与大夏如何,奴也不管;你与这天下如何我都不管……”
贺楼月姬将头从贺楼乘夜怀里抬起,泪水打湿了姣美的面容,在东方渐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她伸出手捧住贺楼乘夜的脸颊,道:“只是莫要逞强!你是人不是神,委屈了便要发泄出来……你和阿卢是奴最后的亲人了……你们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贺楼乘夜的目光闪烁,伸手握住贺楼月姬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贺楼月姬绽开一个笑容道:“……我们定有再见的时候,对吧?”
贺楼乘夜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望向她的眸子。两双琥珀色的眼在初阳的光芒里镀上了金光,仿若将要化龙而去。
贺楼月姬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跑向了不远处牵着马的米亚。
米业向慕苏抱拳,向贺楼乘夜扶胸弯腰行礼,然后牵着贺楼月姬的手带她上马,两人两马向着南方快马而去,终而不曾回头。
慕苏转头看着不远处的贺楼乘夜,他漆黑的身影映着金色的边缘,在晨光与夜色的分界处伫立。风吹起他的大氅和黑发,整片草原都在向他跪拜。
整片草原突然显现出了冬日的寂寥和寒冷,像是丢失了它的一部分信仰。
很多年以后,慕苏都还记得这个场景,两人两马在破晓的金光中渐渐远去,而贺楼乘夜依旧在此,支撑着整个天穹。
慕苏走到贺楼乘夜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楼乘夜侧眼看向他,道:“伤口不疼了?”
慕苏一愣,淡淡道:“无妨。”
贺楼乘夜的眉头一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微怒道:“既然如此那便自己骑马回去。我还当苏先生被咬实了,狼毒入体,不处理手臂不保,看起来苏先生自有疗伤秘方。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慕苏脸色微微一黑,被这人噎地说不出话来,却又实在理亏。他深吸一口气道:”慕苏才疏学浅,不料会如此严重。不知单于可否不计前嫌,帮忙诊治?“
贺楼乘夜转身看着他,面色冰冷道:“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慕苏本身就面皮薄,此时也禁不住红了脸与耳朵,急道:“那你还要怎么样?”
“在大夏读书读了那么久,当真不知道有伤就要治?若是不这么严重便可以不问不管?不按规矩,不分是非,擅自行动还深陷危险,我都好奇夏帝都让你成天干些什么。”贺楼乘夜怒道。
“是!我有错在先,给单于添麻烦了!误会了单于,罪该万死!”慕苏也被气急,红着脸怒道:“只是你在指责我前,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身上有没有伤你不说便当我不知吗?我可不是只晓得之乎者也的文弱书生!”
贺楼乘夜冷笑:“我来救你我倒挨骂?整个阆玥除了你和贺楼乘越还没有人敢抗我的命令!你或许比阿雅她们强些,但是你是铁打不成?你跟我一样饱经沙场不成?心高气傲,耍小脾气!”
慕苏怒道:“那你便让我回大夏啊!何苦为我一个无用的阶下囚浪费口舌!”
此话一出,两人猛地都寂静了。
慕苏看着贺楼乘夜的面色猛地阴沉,在愤怒中甚至出现了一丝受伤的神情。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问题,但他还是隐隐有些后悔。
两人对视着,都说不出话来,慕苏想要张口说什么,但说不出口,一半怒急一般懊恼挥袖便要走,却蓦地被贺楼乘夜扯住了手腕。
随即那人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
“天下将乱。阿雅有我的人暗中保护,你若是回去,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不止大夏朝廷想杀你,江湖中人也想杀你……我不放心你回去。”
慕苏一愣,转头问他:“为何江湖中人要杀我?”
贺楼乘夜看着他的眸子深不可测,转而避开他的目光道:“多的你不必问。以后告诉你。”他小心翼翼拉他过来道:“先坐下,你的伤口若是不处理会很麻烦。”
慕苏看着这人居然服软,半是惊讶半是尴尬下只得点点头,坐在了干枯的草地上。贺楼乘夜将他的大氅解开一部分,道:“忍着些,皮肉与衣服有些粘连了。”
慕苏点头,看着贺楼乘夜将他的衣领缓缓扯开,带动成痂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慕苏忍不住哼宁一声,贺楼乘夜的动作便更放缓一些。
他拔出匕首,将与伤口粘连的衣服割裂,这才将伤口完全露了出来。
慕苏的皮肤很白,光滑细腻的皮肤与清晰可见的锁骨,锁骨边不起眼处还有两点朱砂痣。肩头的部分却是一片血肉模糊,贺楼乘夜将一块碎布递给他示意他咬住,便用匕首开始为慕苏清创。
慕苏感到贺楼乘夜带着粗茧的指腹摩擦着皮肤而过,让慕苏一阵战栗,耳垂都红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肩膀的剧痛便让他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情。
狼牙进入皮肉很深,因为耽搁与奔波,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溃脓,贺楼乘夜小心翼翼地为慕苏清理伤口,汗珠从额头缓缓滴入土壤。
到了最后,慕苏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他只是麻木而眩晕地感觉到贺楼乘夜的手在自己的肩头,冰冷的匕首与炙热的血肉接触,引起不自然的战栗。
慕苏迷迷糊糊中看着贺楼乘夜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如此真实。英俊,但是很真实,甚至连脸颊上细密的绒毛都在晨光中清楚可见。
这个人从大夏开始便叫他看不透。他凶如黑虎,心机颇深,雄才大略,英勇善战,料事如神而手段了得。但同时,他会在草原上纵马放声长啸,他会在母亲的墓前露出落寞与孤独的一面,会在姐姐的面前不知所措,会低声下气地向自己道歉……
他便是如此真实的人。
真实而难以看透的人。
两人回到天月城时,已经接近正午了,慕苏这才知道自己刚走不久贺楼乘夜便凯旋而归,得知他只身出城,大怒关了贺楼乘越禁闭,片刻也不曾休息便快马而来。
他很感谢贺楼乘夜,但也常常问自己他这么做究竟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慕苏却不能说服自己。
他连忙向贺楼乘夜解释,说此事与贺楼乘越无关,同时也催着后者回去歇息。从北原回来后,贺楼乘夜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经历了一场大战和这么漫长的奔波,即使是他也会吃不消。
慕苏回到大殿的时候,门口似是刚刚到岗的元吉连忙迎了上来道:“先生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慕苏笑道:“你们也辛苦了。若是疲了就都去歇着吧。”说罢便撩帘入门去。
室内一切都没变,檀香依旧蔓延在室内,顿时令慕苏有了些许睡意。只是屋内空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慕苏唤了一声:“书檀?画屏?白茗?”
好一会儿,书檀才从内室急急忙忙地出来,看见慕苏,本来慌乱的神情顿时露出一丝欣喜:“先生!您平安无事!可把书檀急坏了!”少女偏黑的皮肤上显出一些不自然的红晕,显得楚楚动人。
慕苏笑着看着她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画屏与白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