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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统领,找不到下去的路。’一名锦衣卫双手抱拳禀告着。
‘魏统领,四处都找过了,真的没有下去的路。’另一名锦衣卫也在此刻回到聚集处。
魏统领站在崖边往下看。崖边形势陡峭,若是一不小心跌了下去,只有坠入万丈深渊。
皇上还可能活着吗?他猜测着。
皇上为何要跳下悬崖呢?若是为求自保,那根本没必要,因为当时的情况他们几乎已经控制住了。
除了这点,他实在想不透皇上为何要跳下悬崖,那无疑是死路一条啊!
就在魏统领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想起了马车和马车上的人。
是静心师父!
难道皇上是想救为了祭天而同行的静心师父吗?
可,有这个必要吗?
若是为了祭天而需要祭师,可以再派人到护国寺去请,他为何要为此不顾性命?皇上的命要比一位祭师来得重要多了。
‘魏统领,现在该怎么办?’一名锦衣卫问道。
‘继续找,一定有方法能下去,再不然咱们就得统统跳下去。’魏统领命令道。
为了避免得跳下悬崖,几名锦衣卫立即散开,更加努力地找寻下崖的可行路径。
悬崖的四周都是陡峭的崖壁,东侧是偌大的瀑布,朱佑樘和静心就是由那里掉下来的。
他们就这样四处搜寻,却迟迟找不到可以上去的路。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两人只好暂时放弃找路,回到原来休憩的地方。
‘这雨恐怕会下好一阵子。’朱佑樘说道,看着静心盘坐在地上,两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静心’
‘皇上,静心心中有魔障需除,请皇上成全。’静心两眼未睁,依旧念着定心咒。
她的心早在皇上向她表白的那一瞬间变得混乱,心湖不再澄明。
什么意思?
她说他的爱是魔障!?
这句话让他气红了眼,愤而抓住她的纤纤玉手,‘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坚持把朕的爱推拒在一旁吗?’
‘皇上,静心只是名女尼。’
又来了,又拿这个鬼借口来搪塞她!
若她真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为何要救他?
这代表着什么?
‘若你真是女尼,你应该能看清世情、洒脱自若,而不是这样忧郁、哀伤,至少你的眼睛告诉了朕,你并未定心;还有,你救了朕。别说那些我佛慈悲的鬼话骗朕,朕已经看到了你的急切!’
他气红了眼,紧钳着她的手不放,不让她有机会合起手,再念什么心经。
‘皇上,您何苦逼我?’她眼底漾满恳求,希望他能高抬贵手。
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还怕没有吗?何苦逼她这样一个无德无貌的女尼?
‘朕是在逼你吗?朕以为这是成全。’他难掩失望。
她的过去真这么沉痛吗?沉痛到她不愿意让他收于羽翼之下好好保护?
纵然他是一国之君,拥有金银珠宝、权势如天,还是无法要她交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她的心。
‘让静心修习佛法,祭天之后回到平镇寺,这才是皇上所谓的成全。’静心没被他的坚持吓到,她依然是她,那个可以无牵无挂的静心。
‘你真是这样想?’他最后一次问。
‘是。’
‘好,朕就成全你!’
他咬着牙,因她的话而怒极。
‘等朕回宫就下令建一座护国寺,让你在宫里修行。’
‘皇上!?’
‘你逃不开朕的。’他狠下心说,即使那样的囚笼会将她逼至死角,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不能让自己喜爱的女子再度自他身边逃开,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他想做而且来得及做的。
‘皇上’
静心不由得被他的固执给撼动。
逃不开吗?
是了。
早在进宫时,就注定了她逃不开这世俗情爱的牵绊,即使潜心向佛也一样。
也许是夜深器重,也或许是旧伤未愈,当晚静心突然发高烧,睡得极不安稳,惊动了在一旁休憩的朱佑樘。
‘静心,你怎么了?’
叫了她数声未醒,朱佑樘感到有些奇怪,起身走向她落榻处,不意却触碰到她的身子,发觉她的体温高得骇人。
‘唔’她呻吟着,喉头里净是热烫难受。
‘静心,醒醒!’
他拍打着她的脸,发觉她无瑕的脸蛋异常泛红,他心一惊。
这时要上哪里找大夫去?
对了,马车!
马车跟着他们一起跌落悬崖,只要找到马车,或许车上的备用药物能救她。
他心念一转,立刻奔出去找他们的马车,留下正发着高烧的静心。
好不容易,朱佑樘找到倾倒的马车,只希望里面的东西没有掉到别处去,否则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到哪儿找药材。
他爬进马车内,只在角落处找到一只包袱,那一大箱备用物品全都不见了。
他知道包袱是静心的。静心没有带多余的行李,因此他们几个男人的用品还远比她这个女人多得多。
他只希望静心有带些药在身上。
急忙打开包袱,一面金色缺了角的镜子突然掉出来,让他惊讶得呆愣半晌。
这这是落花镜吗?
他无法确定。
因为当年那把落花镜,镜背是夹竹桃花纹,而且光亮无瑕;这把黄金镜虽然是黄金打造,镜背也刻有花纹,可却多了一首诗和缺角。
朱佑樘的思绪在顷刻间乱成一团,愈想厘清就愈难达成目的,他反覆观看着手里那面黄金镜,想探索出什么讯息,可却徒劳无功。
‘圣玉澄明照世间,万历藻井出白莲;又遇水中镜中圆,正是凡间龙在天。’
他喃喃地将镜背上的诗念了出来,却无法悟出其中的道理。
看来,对于这面镜子的疑问,他只能问她了。
胡乱收拾着包袱,他跃下马车,赶到水源处,替她汲水解热。
这般柔情的举动,一幕幕映在黄金镜里。
迅速地汲了水,他便赶了回去。
‘水水’静心呻吟着。
朱佑樘立刻把她扶起,将叶片上的水喂给她喝。
‘好些了吗?’
覆在她额上的布巾落了下来,他连忙替她换上。
静心迷糊地点头,意识模糊不清。
‘躺着休息吧!朕替你煮了热汤,马上就好了。’
静心没回话,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朱佑樘看着她,情难自禁地抚上她的右脸,掌下的粗糙令他感到心疼。
‘静心,你要快点好起来,朕还有许多事想要问你呢!’
叹了口气,他眼带柔情地看着她。
谜,终将解开。
当魏统领及一群锦衣卫不顾性命危险地攀下高峭的悬崖后,终于找到朱佑樘和静心,只差点没跪下来感谢神明保佑了。
经过了这么些天,他们几乎要以为皇上已不在人世,所幸老天爷帮忙,须知皇上对大明是多么的重要啊!
‘微臣叩见皇上。’
‘免了,都起来吧!’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魏统领满心愧疚。
‘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朕没考虑后果就跃下悬崖,怪不得你们。’朱佑樘见手下们为了救自己不惜冒险攀下悬崖,他哪还能有气呢?
‘皇上,静心师父她’见皇上搂抱着静心师父,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由得在心底猜测着,莫非‘她病得不轻,既然你们来了,就快替朕找出路吧!’
‘皇上请保重龙体,静心师父还是交由我们来照顾吧!’
‘不,朕可以的,你们去找出路。’
他坚持抱着昏迷的静心。
‘是。’
众人不敢违抗圣意,只好抱着怀疑的心情离开,留下魏统领看顾着皇上。
‘皇上,还是微臣来吧!’
魏统领伸出手作势要抱过静心。
朱佑樘却瞪了他一眼,‘朕的话要再说第二遍吗?’
‘微臣不敢。’魏统领愣愣地缩回手。
这是皇上第一次以这样冷漠的态度对他说话,这样的改变很快地令他联想到和静心师父有关。
皇上和尼姑他们若真有什么,恐怕会在宫内引起轩然大波吧!
山间又下起雨来,突来的雨足足下了好几个时辰,所有被派出去找出路的锦衣卫又回到约好聚集的地方。
‘启禀魏统领,我在约莫三十里外发现有人烟,不如我们先到那里去求助吧!’
‘现在雨势这么大,怕也要等雨停了才能离开,况且皇上他’
魏统领的视线落在朱佑樘和静心身上,他们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全然无视于其他人会怎么想。
‘皇上真的和静心师父——’
‘闭嘴!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保证你掉脑袋。’魏统领怒道。
众人纷纷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样吧!等雨一停,你先到那户人家那儿看看有没有吃的、喝的,还有马匹,多买一些回来,总不能让皇上用走的吧!’他交代了声。
‘是,魏统领。’
于是众人皆坐回原地,等着雨停。
而朱佑樘仍专注地看着陷入昏迷的静心。
她的体温时高时低,他怕她的身子会受不了;可观下又下着雨无法动身,令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恨。
身为一个皇帝,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滋味就像当年父皇下令诛杀大臣,自己却没有办法改变父皇的想法一般,深深地骇着了他。
他好怕当年的事件重演,再一次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不,他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他现在是万人之上、统御全国的天子,他能改变一切的。
昔日无法弥补的,他就在她身上补偿吧!
心疼逐云的念头就这么轻易地移转到静心身上,他心里明白,无论有没有发现那面缺了角的黄金镜,他都会这么做的。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触摸她脸的手未停,待一回神,竟感受到在自己指腹间那滚烫的温度。
她又发起热了!
好不容易抑制下的体温又上升,令他开始慌乱。
‘来人啊,找到出路没有?’
他的叫喊声惊动了所有人。
‘皇上?’
‘出路找到没有?’他焦急的问。
‘皇上,出路没有找到,但在三十里外,我们发现了一户人家’
未听完魏统领的话,朱佑樘立即抱起静心冲了出去。
‘皇上!’
‘还不快跟上去!’魏统领令道。
一群人听令,立即跟在朱佑樘后头。
‘什么!?皇上摔落山崖!’
紫禁城内,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苻真郦一听到小燕的通报,歇斯底里的毛病又犯了。
小燕抖着身子点头。方才她经过太和殿,听到几位大臣这么说,连忙跑来告诉皇后。
‘这么说本宫不就变成寡妇了厂苻真郦简直不敢相信,她甚至还不曾得到皇上的心,就必须为他守一辈子的寡,上天对她竟是如此的不公平!
‘皇后娘娘,这件事还未得到证实,毕竟跟去的还有十二名锦衣卫,他们都没有传回消息。’小燕见苻真郦神色有异,连忙安慰道。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魏统领的飞鸽传书,他们说要沿着崖边下去寻找皇上,说不定还有希望。’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让皇上身陷险境?’苻真郦怒问。
‘据说皇上是为了救静心师父才会跳下悬崖。’
‘静心?’苻真郦想了想,才突然想起这号人物。‘是护国寺派来的女尼?’
‘是。’
闻言,苻真郦冷哼了声,‘那名女尼是使了什么魅惑人心的手段,竟然将皇上迷得团团转厂她认定静心是妖惑人心、行为不检的女尼。
‘快去把国丈找来,就说本宫想念国丈,让他进宫来见本宫。’爹一定会有办法的,如今她也只能倚仗爹了。
‘是的,皇后娘娘。’
小燕领命,立刻出宫。
苻真郦走到镜边,看着自己的脸。
她就不相信一个右脸残缺的女尼,会比她更能赢得皇上的心;再说,她还有先皇的密令呢!就算是当今皇帝也撼动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这皇后的宝座,她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那位姑娘已经没事了,只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大夫走了出来,自药箱里拿出几帖药草。
原来朱佑樘一行人所找到的并非农家,而是避居尘世的医者,名唤吴恒。
几十年前他因为一场意外不慎跌落山谷,迫不得已只好在此处疗伤;时间一久,索性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屋里除了他一人外,并无他人。
因此,当他们冒着大雨直奔而来时,他对这突来的访客感到十分讶异。
这药麻烦你们自己去煎,厨房在后面,三碗水煎成一碗即可。’吴恒说道。
‘多谢大夫。’
‘道什么谢呢!若不是有缘,我们也不会就这么遇上。’
‘说的是,果然是医者父母心,大夫伟大的情操教在下佩服不已。’朱佑樘赞道。
吴恒摇头。
‘别大夫来大夫去了,我姓吴,单名-个恒字。’
‘我姓朱,朱弘治。’朱佑樘说道,同时两眼直盯着来人表情的变化。
也许是吴恒避世过久,所以并不知道当今皇上的年号,因此只当是认识一个普通朋友,并无其他想法。
‘既然我们彼此都介绍过了,就甭再客套,我去替你们准备房间。’
吴恒说完转身就要走,魏统领却叫住他。
‘大夫,麻烦您替我们爷儿看看可有外伤。’
‘我不要紧,只是些皮外伤。’朱佑樘说得轻松。
‘爷’
‘你们该不会一群人都是从上头摔下来的吧?’吴恒惊问。
那悬崖这么高,想当年他从那儿摔下来的时候也躺了好几天,他们看起来却好好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瞒你说,是的。’朱佑樘笑着回道。
‘真服了你们。是为了里头那位姑娘吧?’
吴恒看得出朱佑樘不凡的气势,这些追随他的人会不顾性命也要保护他,足见这个人的地位不可小觑。
‘嗯。’朱佑樘承认。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好吧,我一个一个帮你们检查。’吴恒卷起袖子,当真一个一个替他们检查身上是否有伤。
当然,首先接受检查的,是朱佑樘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帝。